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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和乡村总会被头顶上的一片蓝天连通,无论多远。夏天的某些绽放,某些流淌,被不知从哪里来,又或许知道从哪里来的风轻轻一吹,就能够成为车水马龙的边沿上,那道行树下阳光看不到的灰色阴凉。
一大群人坐在这乡村的平房里面面相觑,却不觉得炎热,可能是初夏的缘由;惨淡的境况往往由最炽烈的人来打破,亦是如此。
美女蛇一般的女子笑吟吟地望着眼前的一室乖巧,抿了抿唇上的唇蜜,笑得亦甜蜜:“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家,还真是生疏了。”
说着,她流离的目光又定格在面色苍白的小花身上:“妈,我想你了。你不想我吗?”
小花轻轻地笑起来,却没有什么温度:“想了。想了。”
雪六悄悄地握住了身边坐着的洪宁卿的手,正好被那美女蛇瞧个正着。美女蛇一副恍然发觉的惊异,奇声道:“看我这眼神儿!这不是H城最近的红人洪导吗!这真是罪过了。洪导!恕我眼拙!”
洪宁卿坦然自若,语气平常:“你好,我是洪宁卿,很高兴见到你。请问你是雪六作家的……?”
美女蛇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方回应道:“雪六作家?我可不敢自称是雪六作家的谁。”
雪六淡淡地望着她,心跳却逐渐加速。
美女蛇一脸玩味地看着雪六许久,复对着洪宁卿娇笑道:“不过我有其他的身份哦,想必你会很感兴趣。因为,真的很好玩。”
美女蛇在这之后神采奕奕的演说,雪六再听不见,只是恹恹地望向窗外。窗外的天蓝得像首诗,优雅到心底温柔,而此刻她愿做风的孩子,读懂远方的所有意思。
愿这一生都能够眉眼清澈。
思绪回来已是小花说要做午饭的时候。雪六大概错过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不挽回才可以美好。
于是雪六帮忙小花的午饭,二哥带着小外甥玩耍,美女蛇则要求与洪宁卿一同出去走走。
雪六望着洪宁卿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却未曾浮躁。
她想起了还穿着校服的十八岁,那时的初夏,叶子在阳光的亲吻下也一样闪耀。
友谊对于她而言向来是很奢侈的事情,所以她向来珍惜。她还总是对于自己认定的缘分有一种莫名的笃定,哪怕是再也不见的终局,她却仍然相信未来的相遇与延续,当年如此,如今如初。
曾经有人带着她去吃从未吃过的麻辣烫和大面筋,去早餐屋吃五块钱一份的酱油面,去有绿色草皮的操场淋着雨用手机拍下两双一模一样的帆布鞋,去小卖部恶作剧般地捏碎整整齐齐的干脆面。
可是现在她连她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她过得好不好,她可能也不想知道。
小花笑骂她的声音打乱思绪,剥个蒜这么慢,也没见你剥出来个花。
时间如果慢一点,我想用尽全力,给你一片你梦里的繁花似锦。
雪六向窗外望去,那蓝得像首诗的天,一如从前。
她觉得她们还是相爱的,一如从前。
只是不再相见。
只是不能相见。
-2-
不知过了多久,洪宁卿一个人回来。
没有人问那消失的女子去了哪里,似乎她的消失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二哥和小侄子依旧自顾自地玩着,小花依旧自顾自地做着厨房的琐事,雪六和洪宁卿相视一笑,仿佛在片场一样的自然亲切。
粗茶淡饭端成桌上的丰盛,已是傍晚。洪宁卿把蘸酱菜吃得比米其林餐厅的食物还要美味,雪六则夹起一根豆角冷不防地塞进身边小侄子的嘴里,气得不爱吃菜的小孩子连连抗议。
小花看着眼前的情景,侧身摸了摸身边嘿嘿笑着的儿子,突然有些希望时间定格了。
可现实的时间,过得飞快,且残忍。
雪六帮着小花收拾碗筷的时候,小花看了看在一边逗自己小孙子的洪宁卿,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道:“小洪是你的客人,带她出去遛遛弯儿,消消食儿,别怠慢了,不礼貌。”
雪六笑了笑,声线中夹杂着欢快与疲惫:“好啊,那辛苦我的小花咯。我带她去看看小雪。”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教她懂礼识义,但这很多人里并不包括小花。
小花从来希望的,都是她能快乐。
屋子并不大,声音平稳着也能听得清楚。雪六想了想,轻轻地叫了和小侄子打成一片的洪宁卿:“洪洪,我带你出去玩吧。”
话音落地,两个人都忽然静止。雪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叫她,洪宁卿大概也是在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新颖呼唤吧,只有不懂事的小侄子嗷嗷不服:“姑姑我也要出去玩!姑姑为什么不带我!”
这时二哥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姑姑是小气鬼。跟爸爸玩。爸爸跟你玩。”
洪宁卿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雪六欢快道:“小气鬼!我们走吧!”
雪六闻言一愣,终于只声线温和道:“走吧,带你去看小雪。”
两人走到院子后面的围栏里蹲着摸了会儿兔子毛,小雪兔如其名,全身雪白,一根杂毛没有,加上有一个像小花这样理性负责的主人,是一只没有胖成猪的健康兔子。
洪宁卿紧着给小雪顺毛,十分喜欢,因此多出来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操心:“你说你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兔,也没有别的兔子和它一起玩,它会不会抑郁啊?”
雪六安安静静地看着洪宁卿与小雪同框的画面,想了想回应道:“它还小,还不懂。而且呀,我怕给它找个玩伴,它会欺负人家。”
洪宁卿侧身对上雪六的目光,一脸训斥状:“你呀,仿佛别家的兔子才是你亲生的。不能总替别人想,自己也要快乐的。”
雪六有些出神,沉默地望进洪宁卿的眼底。
洪宁卿挎住雪六的胳膊,转个方向变蹲为坐,拽得雪六也顺势坐在了她身边。两个人坐着软软的干草,头顶上没有遮蔽,眼里是数不清星星的夜空。
雪六迅速地被这闪耀的眼前所包裹,直到找到最亮的那一颗,才发觉了这不知过了多久的沉默。
“你也在找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吗,小气鬼?”
打破沉默的,永远是那个爱笑的女孩。雪六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缺点,总是在犹豫,在衡量,无论在这世间的任何面前。
然后都是错过。
“你真的是一个小气鬼啊,我一度那么想。可是换位思考之后,在你这样的处境下,你承担的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恐慌。所以,你不必自责,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雪六侧头望向那说着话却静着心的女孩,她正直直地望向天空的尽头,仿佛看着心爱的恋人。
“你是我的好朋友雪六,我是你的好朋友洪洪,就这样。”
洪宁卿仿佛唱着歌一样,说出这全世界最动听的话。
初夏都这么美好,那年的叶,眼前的星,还有我爱的你。
-3-
雪六和洪宁卿在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回了H城,两人在刚刚下车的时候手机都不约而同地响起,本来一起吃午饭的打算只好被取消,女孩们只能去和不想见的人吃接下来的午饭。
除了你,都是我不想见到的人。
雪六走进餐厅的时候,向她招手的是一个西装革履英俊脱俗的中年男子。
她刚刚进来电话的时候,来电显示是,爸爸。
想了很多次存成这个男人的名字,或者某姓先生,可是不知是怕这改了就真的虚无的维系,还是觉得费心改正反倒显得自己十分在乎这段维系,她终究是没有改。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办法。
中年男子温和开口,内容均在她的意料之中,无非是吃什么,最近过得如何,言简意赅地将所有父女该有的温情,只囊括在他的音色里。
但她还是觉得,他爱着她。
她相信他爱着她。她知道他爱过她。
他只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父亲。
她为他想好的,永远只能是这句托辞。
她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所以没有怨怼。
只是控制不住的累。
想流泪。
很快地走出室内的午休,这时天空湛蓝,夹杂着城市的纷扰。
尽管如此,雪六还是喜欢抬头看天空,那里是这个世界最纯净的地方,因为总有一天,它会飘成雪。
她爱冬天,也爱雪,爱冬天的那份纯净,也爱那个可以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自己。
因此每个夏天,她都在等待冬天。
在这个给予了她所有温情的季节,她总是希望能够延续到冬天。
然后她对这冬日的爱,才可以单纯。
走在这城市,各大媒体都在告诉这世界,著名男演员的那部即将上映的作品,还有那个与四大家族关系匪浅的新人导演,以及神秘却有点才华的作家。片场的和睦与工作人员的敬业,也被人有意无意地放出料来。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不会在意目的地,不会为了让别人去相信什么地,选择相信彼此,然后毫无保留地相爱。
雪六打开手机锁屏,点开和洪宁卿的微信聊天,假装开心地问她是不是去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人,比如相亲对象之类的。
洪宁卿似乎并不忙,秒回了消息,称自己在做一项大事业,类似于毁灭地球的事情。
「毁灭地球不就把包括我之内的人都毁灭了?」
「你不是火星人吗?」
……
她是一个不够勇敢的人,雪六只能勇敢地向自己承认这一件事情。
洪宁卿从来都希望她为自己活着,可是她连不开心都不敢对好朋友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牵绊,她要如何快乐。
就让她为了别人的快乐而活。
不够勇敢的人,从来就不会拥有快乐的资格。
就像她回过神来,看着那个一如当年的女孩,站在玻璃橱窗前,隔着铜臭,看着梦才能够装饰的风景。
老天不是不让她见到她,只是她没有勇气,喊出那个绿叶才能点缀的名字。
不变的只是当年的胆小,等着笑靥如花的女孩走到她面前,说,我是温络。
那个女孩依旧倔强,倔强到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可以若无其事,然后放弃那本属于她的未来,除非她从这里退出。
她无法退出,因为那是她的作品,她做不成女主角,已成定局。
我欠你的不只一声对不起。
可我总相信会有和好如初的那一刻。
我总安慰自己会有那一刻。
可是需要安慰的人,都没有信心的。
我只是没勇气告诉自己,再也不会有那一刻。
-4-
电视剧上映的前一星期,慕知禹惊奇地发现,四大家族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开始为这部作品造势。
其实他是无所谓的,有了他,这部剧收视是稳的,毕竟过硬的演技和累积下来的好口碑摆在那里,他想不傲娇一下都身不由己;霍家因为有想与慕家联姻的意愿,加上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支持他的作品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是另外两家就很奇怪了。另外两家最近与慕霍两家对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时候出来搞和睦相处的套路,实在不像这两家平素谋划的路数。为他的作品造势,只能够增加他的知名度,连带着高大慕家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而对他们两家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种费力讨别人好的事情,只有洪宁卿做,他信。
“吃饭的时候别总看手机。一大早起床就看手机,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慕知山十分不满意地看着弟弟刷手机加发呆的全过程,然后气闷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终于还是没忍住留下了一句来自老年人的愤慨,然后带着小脾气去卧室换工作的西装去了。
桌上除了不为所动的慕知禹,还有对面一个古灵精怪眨巴眼的少女,鬼头鬼脑地探头看着慕知山走进卧室以后,才开始放心吐槽:“四叔,我爸就是对你和二叔羡慕嫉妒恨。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搞艺术的,艺术使人年轻知道吗!就像我爸那种天天忙公司业务的人,美其名曰说自己经营的是个传媒公司,自己倒是每天刻板得要死,还死要面子说别人活得不健康……”
“慕蔚!”慕知山的确是一个刻板的人,把握时间这一点就看得出来,几句话工夫就从卧室里一身清爽地走出来,“你妈不在家没人管得了你了!以后放假了少回家,再一年毕业了,实习给你找了也不去!那么闲的话就去庙里陪陪你妈,尽尽孝道,也比你废话连篇强!”
慕蔚嘴里鸡蛋米粥和不满混叠在一起,嘟嘟囔囔:“也不想想我废话多像谁……”
慕知山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这丫头片子在说些什么,抬了腕表,时间有限,多说无益,摇了摇头,出了门。
慕蔚看着对面姿态优雅补给食物的四叔,欣赏了半天,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完消失在客厅的某个角落,又一身白T恤牛仔裤地出现在了那个角落,才恍然大明白,自己好像要一个人被扔家了。
“四叔四叔四叔,你去哪儿啊,带上我一起呗,我放假了没事做,好无聊的。”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可以发光的天使,似乎一个点头就可以点燃火柴,让她成为所有美好愿望的主角。
慕知禹在侄女面前,向来负责无情地把火柴吹熄:“我去机场接人,你不方便去,这样家里车都开出去或者在保养。要是太闲就去看大嫂吧,下个地图应用去,都大三了,这点生活技能,我相信对你来说是so easy的。”
慕蔚懵逼地看着四叔说完这一段话并以光速消失在门口,没有一丝防备,反应过来之后才大怒道:“我白攻击我爸安慰你了!一个学期都没见你了,你怎么还像以前那么对我!”
声音穿透门板进入慕知禹的耳朵里。
然后又从另外一个耳朵出去了。
慕蔚认命地打开手机,准备下载一个地图应用,此刻却收到了高中同学的一条消息。
慕蔚在H大念书,学的是工商管理,然而H大却没有人不知道物理学院的一位老教授。此人为校红,是带学校重点科研项目的一位教授,严谨认真,在他手下,从来没有成绩得到满分的学生。
她的这位高中同学,就在这个学院,这几天有事找到这位老教授,无意中看到了一份成绩单,竟然有一个满分的成绩,但因为名字被挡住了,并没有看到是谁。
慕蔚觉得自己终于有事做了。
身为日出传媒的女儿,生来就有探寻八卦的兴趣。
-5-
慕知禹接机的时间赶上早高峰,有些堵车,虽然后来上了机场高速一路飞车,却还是晚了。
慕知禹来接的其实并不是慕蔚不认识的人,他来接的是他的二哥慕知坚。
但二哥身边那位金发碧眼的女孩,确实是慕蔚不方便见到的人。
比他都小上七八岁的姑娘,却是二哥的未婚妻。这样的年龄差距,能不能被家里接受,还是未知,因此两个人相恋四五年,只给慕知禹一个人知道。
二哥已经在国外工作很多年,但并未移民,还是有一颗爱国赤子心,此行归来,并不只是为了领证和见家长,更是顺势回来定居。
慕知禹开车瞟见后视镜里二哥看着对方腻死人的眼神,自以为悄悄地说着腻死人的情话,心想这五十岁老光棍的单身生涯是真的要结束了。
也许是多年的国外生活使慕知坚的身上奇妙地融合了外国人的开放和本国人的内敛,他与小女友和弟弟之间言语的转换丝毫没有别扭,瞬间一本正经:“知禹,这几天我关注了一下国内的新闻,你和小洪是确定婚约了?”
慕知禹笑笑:“新闻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知坚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怎么玩,我已经不懂了。不过Levana和你年龄相仿,以后没准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金发美女笑得极美,说出口的却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惊得慕知禹握着方向盘的手打了个滑:“和年龄无关的是对于感情的态度,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慕知坚侧头看着小女友笑起来:“我这个弟弟,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只是感情上死脑筋。还是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啊,不然早开窍了。”
慕知禹有些惊悚地望着二哥沉浸在爱情里的模样,实在无法想象这以往一副书呆子气并惜字如金的二哥,这畅所欲言的特质以及丰富的面部表情,是如何被这位异域奇女子激发出来的。
三个人在一家地道的中国餐馆确定了午餐的内容,其间大家在聊天当中熟络。Levana是原创网络电台的主播,经营自己的节目很多年,由于网络工作的地点不固定性,国外到国内的一个地理位置的转变并没有对她的工作产生太多影响。她反而更觉得这是一个灵感的新源头,可以让节目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Levana在说“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慕知禹望着二哥看着这位小女友的眼神,是满满的欣赏与肯定。
两个人在一起,总有某种理想,要有志同道合的味道。
餐厅的灯光有些昏黄,慕知禹望着眼前的一双佳人,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见了就不能忘记的女孩。
他记得她,并不是什么相似的理想。
他甚至都不够了解她。
记得只是因为她眼中,有与他相似的疲惫。
或许他们都怕,在这层层繁复的包裹中,他们会被饥饿的缝隙吞噬,永远忘记最初的那个真实的信仰。
做自己大概也是一种理想。
那是走过这世上最艰险的路,经历过这世上的所有悲伤,才能到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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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顺利开播,已是盛夏。四家联合炒作,慕知禹、洪宁卿和雪六成为全民红人已成为必然,对于慕知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对于洪宁卿与雪六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洪宁卿在国外留学时的成绩单和奖学金证书都被贴出,在学校指导的一些话剧的视频,也被顶上热帖。而雪六的爆料则是一些校友的采访,大家纷纷表达的印象都是低调安静,有些古怪,但平时对同学都很和善,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学霸。
黑料要有才能挖得出来,而两人乖巧到编造黑料都很困难,加上四大家族的统一支持,历史白到透明。
除此以外,洪宁卿与慕知禹的婚约也渐渐被传得有模有样。几家媒体甚至开始大胆猜测洪宁卿与霍家的关系,大胆猜测这位石楠花基金的理事长洪宁卿,也许就是霍家的新任继承人。
纷纷扬扬的新闻报道中,洪宁卿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兴致勃勃地在剧组的微信群聊里高高兴兴地发了几张机票信息的截图。
雪六在那边点开来看,是四张泰国旅行的往返机票。
雪六掰了掰手指头,她,洪洪,慕知禹,还有州州,正好四个人。
州州就是这部剧的女主角,虽然关于她并没什么爆料,但是因为演技还蛮在线,加上作品热度够,刚刚出道就有这样的高度,已经获得了很多知名导演的青睐。
虽然几个人在拍戏时关系不错,但因为州州前一阵子杀青以后生了一场大病,所以这个群组一直都是三缺一的状态。
雪六有些感慨洪宁卿的雷厉风行,前一天晚上州州忽然诈尸出来喊她终于可以下地玩耍了,好想出去玩云云,然后昨晚和她一起在群里嗨的洪宁卿,今天就送上飞泰国的机票,美其名曰“老大给小的们的福利,有时间没时间的通通都空出来时间出去嗨!”
尴尬的是,雪六和慕知禹像约好了一样,在群里回复,我没问题。
撤回好像更尴尬啊。
那边的慕知禹皱了皱眉,一个私聊过去:“嗨,别来无恙。”
雪六心想,一个句点的肯定,我若说我过得不好,你会怎样。
但他仿佛就知道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回复的方式只能包含礼貌。
“是啊。能和慕演员一起旅行,真的很开心。”
这样几句客套以后,纷纷没了声响。
他站在有风和阳光的阳台中想着她,她坐在面朝晴天的书桌前想着他。
人总是有攀比的不成熟心理,这世上有一个和我一样悲惨的并行人生,我就仿佛可以有心情去分辨云彩的形状。
这人生的孤单,只是因为来了又走是那样短暂,万里无云还是漫漫长夜,我更多的只能是独来独往。
我想把我坚强以后的所有柔软与某个谁一起分享,若是闭上眼睛的梦境也用着左脑的理性思考,那么就算我的心要被放逐到停止心跳的那一刻,它也还是要选择继续流浪。
微开的窗边吹来了慕知禹对着天空闭上双眼以后的呼吸,阳光和风才是他最初的热忱,盛夏才是属于他的季节。
他爱夏天,也爱风,爱夏天的那份热情,也爱那个如同这个季节,曾经可以毫无保留,可以活出真我的自己。
因此每个夏天,他都希望时间定格。
在这个给予了他所有梦想的季节,他总是希望它能够成为所有季节。
然后他对这夏日的爱,才可以鲜活。
盛夏绵长,但鲜少的人心,一如既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最多后会无期,却也好过这些年的所有类似情谊而非情谊的维系。
于是那边的她在这骄阳的耀眼里翻开了以往星星才能解读的日记。
「明天我们去旅行吧,在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