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费尔伦心里还有闲工夫去调侃自己的老师,但也无法否认,死灵法师被人畏惧还是有自己道理的。
无论本来性格如何,他们大多会被自己所使役的力量反噬自我,人生阴暗无光。
死灵法师是一条从走上便看到结局的路。
路边没有鲜花阳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阴沉大雾,妄图拉人坠入深渊。
虽然每个属性到后期都有些神神叨叨的意思,但暗属性就属于从入门开始就注定结局,没有正常家庭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暗属性法师。
至于暗属性的冒险者就更不用说了,死灵法师虽然本身就够受人厌弃,但好歹有强大的实力作为诱饵、而暗属性冒险者“死灵骑士”作为失去理智的存在,就算是当棋子也容易反噬主人,只有死灵法师能够掌控。
无论怎么算,年仅十二岁的维恩·特伦蒂都没有立场和理由去觉醒暗属性。
就算是他父亲迦洛里·特伦蒂,也不可能强行让人沟通那座几乎可以象征不祥“空间之塔”。
何况根本没有正常人想有这个鬼天赋。
费尔伦的潜意识代表了绝大多数正统的观点,死灵法师的地位特殊,如果不是在“失序之乱”掺和了一脚只怕现在还不被人承认。死灵法师的数量稀少,可也不是没有,年龄也没有任何限制,只是很少听说有死灵法师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觉醒的,
毕竟精神力的浅层沟通,顶多就是看你和哪方面的属性比较契合亲近,而且启发点在暮恩十有八九都是光属性。
能在暮恩一口气沟通到“时间之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天资超绝了。
费尔伦的思绪歪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从昨天开始传的那条似真似假的消息:
“命运贤者”出现了。
类似的谣言在过去已经传过不少,“命运之塔”虽然在暮恩境内,但“命运贤者”到底是唯一一位没有露面的贤者,虽然没多少准确消息,但传的谣言还是有不少,甚至还有关于对方是男是女的赌局。
但直到现在,任意一条的真实性都没有得到过证实。
所以“命运贤者”的传闻费尔伦听就听了,对有多少真实度并不抱希望。
但看到维恩的异常,费尔伦才隐约有一点疑问:
这次的谣言,是不是也散得太快了点?
和以前的指向性模糊不同,这次直接指向“命运贤者”本人,按理来说也该有些风波。
是今天卡尔萨斯招生与外界隔绝了吗?
费尔伦的心思仅仅在这上面转了一圈,就收了起来,不再在这些无关的事情上费神,将剩余的步骤交给助教,自己带着维恩出去。
招新招出个死灵法师,不找校长都不行!
但他在路上悄悄发了个传信给迦洛里,却没能及时等来对方的回复。
费尔伦心中暗叹一声,大概是魔法协会的事也不少,把维恩一个人扔来卡尔萨斯的迦洛里也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
不过他之前大小方法都试过,也的确没道理维恩的天赋现在才显出来。
也正如费尔伦所想,迦洛里是不知道自己儿子闹出个大新闻,但没去亲眼看他考试却不是单纯的对结果了然于心。正相反,他认为自己需要在这种时刻陪伴维恩。何况他算是卡尔萨斯的名誉教授,来看个招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也实在是另一边走不开。
“会长,以前你想怎么浪都没关系,就算想再进趟‘流火迷宫’都没人管你,但这次一定要你去!”
一边穿着水蓝色长袍的人没忍住咳了一声,提醒:“你这幸灾乐祸得有点明显啊,侏儒们就差在‘流火迷宫’外面立块牌子写‘迦洛里·特伦蒂与狗不得入内’了。”
迦洛里无语。
你这幸灾乐祸的劲头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迦洛里去“流火迷宫”直接被侏儒赶了出来,是近十年来魔法协会内部最好玩的笑话。
尤其是被赶出来的这个人还是一向不管事到处乱跑的会长迦洛里·特伦蒂。
“别笑了别笑了,这都过去四年了还提。”迦洛里自己倒是不在意,但今天让他们来也不是笑话自己的。
迦洛里今年也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经有了白色间杂。但他的眼神显得很年轻,好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和跃跃欲试,随时开始自己的探险。
魔法师的体质不好不仅是体现在大家肉搏比不了人和容易生病,更多的是在对自己身体的透支。
魔法师的等级越高,对自己身体透支得越厉害,寿命也会受到更大的影响。
万事万物都是公平的,得到了力量总要失去些东西。
冒险者也是如此,虽然身体强健,但承受不了在高魔力浓度的环境内长期生活。而在伽灵大陆,低魔力浓度就意味着荒芜。
只能住在荒芜之地的冒险者也没比魔法师好到哪儿去。
维恩上一世虽然没有魔法天赋,但如果不自杀能在鲁斯的庇护下至少活到七十岁,至于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只有个苗头的“机械师”倒没有明显的缺漏,但单体力量有着和魔法师与冒险者之间无法弥补的差距。
从某个方面来说,即使“唯天赋论”盛行,伽灵大陆也是“公平”的。
只是这份“公平”是否真正达成了本应有的平衡,没人能说清楚。
“没开玩笑,这事只能你去。”留着火红色蓬松头发的魔法师半点没有被戳穿的自觉,“现在留守暮恩的魔法师中,‘光属性’最强的就是你了。”
不是因为迦洛里是协会长才非他不可,只是因为他对应着“命运贤者”的属性。
在伽灵大陆,有一条古怪的定律:
无论是魔法师还是冒险者,能力越强越靠近自己属性对应贤者的领域。
迦洛里是暮恩最常见的“光属性”,同时也是整个大陆属性之间的佼佼者。
他对命运偶尔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感知,无疑是判断“命运贤者”状态的绝佳人选。
“我的确该去一趟‘命运之塔’,但判断流言正误却是没这个必要。这几天‘光属性’的人应该都有一些感觉,‘命运之塔’正在‘苏醒’。”
红头发法师一惊,他是“火属性”,对于“命运之塔”的异常没半点感知,“那你们为什么不说?”
“因为那位阁下不想让我们说。”
“你见到过他?”
“当然......没有。”
“.......”那你说个鬼啊说!
迦洛里乐呵呵的拍拍老同事的肩,“虽然没见过,但我们对彼此都心知肚明。‘命运贤者’在熟悉这个世界,我当然也有义务去介绍,现在上门去也不没什么。”
红头发的法师看着迦洛里的表情一言难尽,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我是什么意思也不重要,既然都不重要就没有召开魔法议会的必要。”迦洛里依旧是笑嘻嘻的,没半点严肃的样子,气得红头发法师直想吹胡子。
迦洛里揽过了红头发法师的肩,“其实我一直觉得,贤者与我们之间的联系很有意思。他们就像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我们每个人在第一次跨入神秘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贤者之塔,甚至可以理解为我们的天赋与能力都是依赖于贤者本人而存在。能力越往上,我们越知道贤者的存在不仅仅是传说那么简单,但至今也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有为什么给予了所有种族难以想象的力量。”
“我也很好奇,如果我们和他们发生冲突,我们辛苦修炼得来的力量到底听从于谁。”
迦洛里·特伦蒂放在外界算是惊世骇俗,但在高阶的魔法师和冒险者之间不算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是自古以来便有的猜想。
但贤者一旦外出就行踪不定,待在贤者之塔附近也会受到天然的保护,实在是难以验证。
贤者之塔有什么作用就更是谜团重重,每个人在踏入修行之路的起始都是这里,却也没人说得清为什么是这里。
更古怪的是贤者之塔的周围有着近似法则的硬性规定:方圆百里以内不允许存在针对智慧生物以任何形式出现的直接伤害手段。
所以除了原本属于暮恩的鲁斯之外,人类四国的都城都位于贤者之塔的影响范围之内。
但如果单说贤者之塔禁止暴力,却也有些漏洞,因为它禁止的是“直接”“实质性”“外在伤害”,而慢性下毒之类的则不被列入其中,挡住了明枪却不管暗箭。就像“自由与无序之国”溟蓝,就算显露出来的国土狭小还被“空间之塔”限制,犯罪率依旧居高不下。
贤者与贤者之塔,是伽灵大陆自诞生起便有的谜题。
人类这边模模糊糊,其他种族却好像有自己的共识,不愿意与人类沟通。
侏儒贪婪却听从“智慧贤者”不会踏出流火迷宫一步,精灵高傲却愿意对“生命贤者”俯首,龙族懒散却对“情感贤者”唯命是从,人鱼暴虐偏偏不会伤害“时间贤者”,妖精狡诈却从不欺骗“记忆贤者”。
各族与贤者的关系,像是一团无从理起的麻线,就算你知道其中有你想要的那一根,却连线头都找不到。
迦洛里想起去听公开课的“命运贤者”,对方显然对伽灵大陆所有的历史并不了解。
是转机吗?
象征命运的贤者,是否能够告诉他们这个大陆真正的命运是什么呢?
伊西多并不意外会有人找上门,他从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就算“命运之塔”周围没人敢住,但这么多天下来他都差不多把霍尔德逛个遍了,如果他们还没发现就真的是全体眼瞎。
只是消息被压下去了而已。
伊西多不主动提出,也没人愿意大张旗鼓自讨没趣。
魔法协会的消息由迦洛里一手压下,只是涉及自己的孩子维恩之后他就无法再独揽一切,不然很容易被人说是徇私情。
魔法协会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规矩多到令人窒息,就算协会长也不能独掌大权,还有七位议员一同执掌,明面上赶了潮流也管自己叫民主,至于其中有多少繁琐细节就很难说了。
所以迦洛里为了简化形式,直接出现在“命运之塔”外就不算是什么难理解的事了。
“阁下。”
迦洛里放低姿态,对着自己魔法启蒙的高塔行礼。
伊西多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浅薄的“命运”痕迹。
迦洛里的确是如外界传闻一般的“天才”,能够触碰到属于伊西多的“命运”法则。大概也因此,魔法师孱弱的身体才更加经受不住那些本不该见到的东西,就算没有十五年后鲁斯之国的围攻也活不了几年。
伊西多突然有点好奇,迦洛里能不能看到伽灵大陆必亡的命运。
维恩能够开创出“机械师”,单纯是他自己天资卓越,还是有部分迦洛里的影响?命轨如此明显的异常又能不能被迦洛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