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理的家是一栋小木屋。
伊西多没忍住站在屋外多看了两眼。
日曜河谷是传说中连黄金都会融化的炽热之所,被称为“太阳与火焰的源头”,在这里建的木屋实在是少见。
又或者说,只此一家。
虽然谢理说日曜河谷的高温是一种情感上的错觉,但也不是说这里一点也不热,大片的岩浆也不是放在那里做装饰品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木屋都不适合出现日曜河谷。
“这不是我建的,是亚瑟做的。”谢理嘴角弯起,看上去是在开心,但伊西多却感受不到多少热烈的情绪,“明明我都说了不用的。”
伊西多看向了谢理。
她现在身上有两种极为矛盾的特质,少女的开朗和隐藏在心底的阴郁都显露了出来,原本维持住的表象成为了一层虚幻的面具。
一旦她撕掉伪装,就会发现谢理笑起来不仅不温暖,反而虚假浮夸。
“不想笑可以不笑。”
伊西多没有体会过害怕这种情绪,但不代表他乐意被谢理这么吓着。
“谁说我不想笑的?又是命运吗?”谢理加大力度的开始哼歌,“我等你这么长时间,见到你当然高兴。”
伊西多没听过谢理哼的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除了在霍尔德的时候顺路听了一些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之外,就再没听过别的,也不清楚谢理正经的音乐水平是高还是低。只觉得那不像是一首乐曲,反而像是单纯风吹水流的清脆之音。
如果单纯以“听着舒服”作为评价标准,谢理无疑是合格的。
伊西多没再继续说下去,反正说了她也不会改。
不过谢理也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什么口风都不愿意露出来,但对于住处却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很正常的邀请伊西多进入。
“哦,当然,你也可以不进来,不过我可不乐意在外面顶着太阳和你说话。”
就算不热,也很晒。
谢理喜欢黄金,但显然对太阳没多大兴趣。
“‘记忆贤者’都发了邀请,我当然不会拒绝。”
谢理这次没再说自己不是罗伊之类的话,只丢下一句爱进不进。
她现在对伊西多是彻底没了耐心,连应付都懒得多说两句。但奇怪的是,她如果真的延误伊西多,又何必开口邀请他进来。
伊西多象征着命运,但不代表他善于看破人的内心,自然不清楚谢理这种复杂的性格是怎么回事。要说起来,赫尔忒能和谢理有联系,还是因为他能够感知到谢理的真实情绪。但这天赋也要看人,就算让伊西多有了情绪感知的能力也没用,上来就是一通直球,根本没法沟通。
伊西多进门之后,下意识观察起四周。
比起一般龙族喜欢的辉煌风格,这里要显得更为低调,却精致许多。青色的家具和装饰随处可见,上面还绘制了复杂而精妙的纹路。伊西多甚至还在房间的多处地方看到了在日曜河谷本地没有的青径紫叶风铃草,这种对生长地要求极为苛刻的娇贵植物缠绕在木制房屋的各处,倒让人分不清它们是先天便有还是后来移植。
屋内的光线充足,但肯定不会如外界一般明亮。谢理原本耀眼的金发似乎似乎黯淡了些,翠色的眼眸也转为了近似浅青的色彩。
“果然,”伊西多若有所思,“影子只有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才能够维持自己与他物重叠的假象。”
谢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知道一种游戏吗?借用蜡烛的光,用错位的手势在墙上投影出有趣的图案。”
伊西多:“......”他哪儿知道这个。
谢理低笑一声,“我就知道,阁下不会知道。你就和你那位前任一样,根本不关心命运之外的东西。就算代表了光明,也绝不会看到被光明覆盖的阴影。”
伊西多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背了一个大锅。
他只是刚醒几天而已!连人都还没认识几个怎么可能知道他们都玩什么游戏!
见了鬼的前任,他怎么不知道贤者这位置还有代代相传这种说法!
“你是说,我不是第一任的‘命运贤者’吗?”伊西多没说自己信或是不信,也没表现出惊讶或者疑惑,“有意思的说法。所以你要告诉我你们命轨出的问题都是我那位前辈动的手脚吗?”
“不,你能得到什么消息取决于你自己的能力。命轨的问题更应该你自己去解决,毕竟你才是‘命运贤者’,解决前任遗留问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谢理的态度说不上好,却也没多坏,提起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真人的前任“命运贤者”的语气也很平常,倒让人分不清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命运贤者’留下的烂摊子,我自然会去管,但这和我有没有前任没有关系,只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
既然谢理没有咬死命轨的事和“命运贤者”有关,伊西多当然不会默认这点。他没见过多少位贤者,“智慧贤者”塞希莉娅行踪隐秘,“记忆贤者”罗伊更是似真似假,伊西多不觉得单凭一个前任就能把这些人全坑一遍。
更何况,失去命轨究竟是好还是坏,也要因人而异。
以维恩·特伦蒂为例,如果能有办法一口气把他都快闭成圆环的命轨直接裁去,他受到的既定影响会小很多,虽然该没的天赋依旧不存在,但也不至于牵引着他走上必然间接杀人的路。更何况他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爷爷,伽灵大陆近百年来唯一一个九级“光属性”。
无论维恩怎么试图改变,只要命轨存在,他都会被无意识的牵引到那条既定的道路上。
但相对的,没有命轨也就意味着从命运的角度来说,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比起命轨飘忽的妖精更加绝对,是命运之间的幽魂。命轨所承诺的所有分叉口都会收回,人所可能得到的权势财富都会成为虚无。他不能再接触到任何东西,无论是好是坏,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都被彻底剥夺了。
“对于阁下来说,没有命轨算是一件好事吗?”
谢理没有回答,不过伊西多也没等着她。
“好事或是坏事都无所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些不应该是我关心的,命轨出了问题我会管,但这不是我的命运,而是你们的。”
如果认为这样也不错,伊西多不会强行纠正,反正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不喜欢,就干脆直接来找他,反正他一醒过来就在卡尔萨斯光明正大蹭课的事也瞒不过他们。
但只来了塞希莉娅一个人,还只是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
他们自己都不急,伊西多自然更不会急。
“我们的命运,就是纠正错误。而现在的伽灵大陆......还有正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