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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我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放眼一看操场上已经排好了整整齐齐的方块队。“糟了,要升旗了。”我拔腿就猛推着自行车往停车棚冲去。我一脚用力踹下支撑脚架,身子往车篮快速前倾,抓起锁头穿插到后轮,当“咔哒”一声锁上的那一刻我激动万分,然而正当我向队伍冲的那一刻,国歌响了起来……一堆堆人群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整个操场上的事物似乎都是静止的,我刚迈出的脚步不由自由主地又收了回去。当音乐一结束,我赶紧逃到队伍的尾巴,但还没站够两秒,一场暴风雨就向我扑来。

“出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从我后边传来。

我战战兢兢地走出队伍的末尾,还没等我转头,何老师就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的脸有些婴儿肥,整张小圆脸把五官衬得很精致,身穿一件百褶长裙。如果不是因为她眼里透出寒冷的杀气,我倒是觉得她像是一位温柔的老师。

“我千交代万交代说今天要升旗不能迟到,全校就你一个人迟到!”她一边数落一边用食指指着我。正当我遭受老师喋喋不休的折磨时,一个身影迅速地冲到了我面前的队伍末尾。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竟然捕捉到班里另一个迟到的家伙。何老师眼看着那家伙从她的眼皮底下冲到队伍里,头顶上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你也给我出来!”他慢悠悠地走到身旁,瞥了我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与我站成一排。我心里有些窃喜,毕竟来了个同类,老师终于能把愤怒的点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了。

“今天为什么迟到?”

“不小心睡过头了。”他嬉皮笑脸地回答到。

“你们两个给我在这里站着!”老师甩下一句话才慢慢往队伍走去,刚踏出三步她瞬间转回头来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又转头往前走去。

她的那一瞪使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惹上了班主任,往后我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啊。正当我惆怅时,站我旁边的家伙却时不时抖抖脚,又摸摸手,双眼满是期待地洞察四周的一切。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顿时觉得他是没有羞耻心的,这个时候还能兴奋起来。

升旗仪式终于结束,我羞愧地回到班里,一大早心不在蔫的,毕竟开学没多久就老师批,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学的第一个月后我们就迎来了第一次换座位,我和园子这桌万年同桌不得不分离。而所有人都满怀期待拽着书包在走廊等着。因为班里男女数量刚好一样,班主任决定让我们班男女做同桌,还没和男同学同桌过的我也有些欣喜起来。

教室里班主任念到谁的名字谁就进来从第一组第一桌开始坐起,依次往下。念了许久竟还没有到我,“夏丸!”这熟悉又亲切的名字终于响起,我慢慢走近教室抬头一看座位居然是第二组最后一桌。在我的字典里,最后一桌往往是老师最不待见的人,对于这个座位我还是有些抗拒的。尽管内心有些低沉,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书包套在椅子后部,静静地等待我的男同桌。

“李云!”班主任的话刚落音我就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往外探,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提着书包大步迈进了教室。一头凌乱的短碎发闯入了我的视野,两道毫无修饰的眉毛泛着刚柔的涟漪,那锐利的单眼皮细看又散发着柔和,高挺的鼻子下的小嘴像一颗含苞欲放的花蕾,看起来十分诱人。等等,这不是……这不是刚刚和我一起被罚站的同学吗?

我一下就识破的班主任的诡计,竟然让我们坐一起,还放在最后一排,这也太小心眼了吧!我还在暗暗愤懑着,李云就已经走到座位。他修长的手随意地撑在他一侧的桌面上,低低的笑,表情多情邪魅,眼里却似笑非笑,红唇妖异艳丽,邪邪地勾起,肆意地看着我说到:“你说……班主任是不是故意安排我们坐一起的?”

“不知道。”我倔强地否认。李云看我没搭理他便懒洋洋地把书包挂好,又转过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气氛实在让人尴尬,终于熬到了下午放学。园子抓起两幅球拍就溜到了我的座位,“快点,再晚点就占不到乒乓球桌了。”园子的话立马让我从压抑的环境逃脱出来,我顿时惊醒,对啊,我现在要做的是去抢位置。我伸手进抽屉摸出一个圆溜溜的乒乓球,和园子拔腿就跑。我一口气冲到操场就往乒乓球桌扑去,“抢到啦。”我回头看着气喘息息的园子不禁摇摇头,要是没有园子我恐怕是全班体育最差的人了吧,辛亏有她在。

我就是在园子的陪伴下度过每一天。几个月已经过去,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期中考试。当地理试卷发到我的桌面时,我的心里沉重了几分,趁同桌不在我偷偷扯过他的试卷竟然发现他的比我低两分,我不禁欢快了起来。

“喂喂喂!干嘛呢。”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慌忙忙地收回我的右手。

“啧啧,这分数太让人心寒了。”李云搂着他的足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哎你多少分?”他把头蹭了过来,眼看就要被他看到分数了我迅速地伸出左手扯走试卷,“嘶~”我缓缓地低下头,瞥见那压着试卷的右手肘真恨不得捶自己几拳。“你有病吧,搞得我试卷都被扯成两半了。”

“不是……这……夏丸这可是你自己扯烂的,我可什么都没做。”他的瞳孔悄然放大,似乎准备要和我展开一场“大战”。

“你非要来偷瞄我的试卷,你不看它能撕烂吗?”我不服气的回怼他。

“你刚才不是也看我的了吗,我都没说你,我看你的一眼你就不乐意了,这是什么同桌啊。”没错,我在他眼里捕捉到了满是嫌弃,好吧,是我理亏,尽管我不再吭声但脸上还是写着满脸不服气。

“叮铃铃……”地理老师捏着一张写满红笔的试卷走了进来。原本喧闹的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掏出自己的试卷愣愣地看着,似乎在认真地反思自己的失误。“大家先看到第16题,这种送分的题居然有那么多人写不对。”我匆匆翻过背面看到16题的填空有个小小的红勾心里才踏实下来。“这题清清楚楚地标有二分二至光照图了,箭头指在6月份,问这是什么节至日,答案是什么啊?”

“夏至日。”讲台下一片齐声。

“对啊,6月份那不是夏至日吗,怎么还有人写错!冬、秋、春都有人写。最可笑是我们班的一个同学这个空居然写了儿童节!!!是你吧?李云?”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老师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直溜溜地盯着李云。

“哈哈哈哈哈……”班里的同学齐刷刷地朝我们这一桌看过来,我羞愧地低下头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两颗大门牙。这人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对,还说不上四肢发达,虽然看他每天下午放学就带着个足球冲去草坪训练,但在我看来和班里的男同学也没差多少。我微微抬起头想要看他被嘲笑时的丑态,正当我抬头的一瞬间迎来的是他纯真无邪的笑容,这笑容又伴随着清脆的笑声,我甚至有那么一刻是觉得他真的很快乐,和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被批评嘲笑时心情满是愉悦,丝毫无羞耻之心。不得不承认,我是有点羡慕他了,做人能这样无动于衷一定没什么烦恼吧,倘若是我一定羞愧到无地自容,卑微到谷底。

想到这,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整节课下来也都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尽管这次地理考试他是倒数第一,但仅比他多两分的我有什么高兴而言呢。

为了释放一下压力放学后园子带我来到了校外巷子的奶茶店。我站在店门口踌躇了一会,摸了摸口袋里的三块钱我决定还是豁了出去。“你想喝什么?”园子认真地看着单子问道。我从头到尾迅速地扫了一眼,终于瞧见了最便宜的一个。“我要一杯冰红茶。”我掏出口袋里仅有的三块钱放在桌上。“你不是最爱喝香芋奶茶吗?怎么要冰红茶了?”“我今天想喝一下冰红茶。”“改成香芋奶茶吧,今天我请你喝,你哪爱什么冰红茶啊。”说完她转头就和老板换了一杯。我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任凭她的处置。正因为我们是从初中就一起玩的朋友,所以她是懂我的,懂我是个不会随便问父母要钱的孩子。园子和我不一样,她成绩不仅优异而且还是班里的班长,不仅在老师的眼里,在我的眼里她也始终是一个优秀的学生。

美滋滋地喝完了奶茶我们便走回了学校准备上第一节晚自习。“黄园!”路过操场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和园子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扑面而来,“黄园,李云不是和你一个班吗,今天下午放学他没有来训练,你知道他去哪了吗?”他一边擦汗右手一边抱着个足球站在我们面前。

他就是园子经常和我念叨的高一二班班长钟杨。刚开学的时候为了分好临近两个班的卫生清洁区,老师特意让两个班的班长自行商量决定。但多出了一块厕所前的走廊区域,两人谁也不肯要,争来争去的最后还是钟杨妥协了,毕竟园子的嘴巴厉害,又有些争强好胜的,钟杨只得放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的话让自己下台。

“不知道啊,丸子你不是他同桌吗,你看见他去哪了没?”园子看了看我。但一放学我就快马加鞭地走出了教室哪里顾得上那家伙。

“我……我也没注意到他。”

“这是李云的足球,不然你帮他带回教室吧,杂物室今天要清扫,再不拿走就要处理掉了。同桌帮下忙总可以吧?”钟杨朝我走近了一步,双手递出那黑白相间的足球,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我自然是接过了球,可脸上十万个不愿意。“谢了啊。这个人情以后还。”他用拳头碰了碰我的肩膀转身就跑了。

我捧着球走进教室时发现许多同学已经开始在奋笔疾书,我不敢发出声响默默地回到我的座位上。李云这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只好将他的足球放在课桌下面。晚上的第二节自习课班主任决定搞个学习小组,同桌两人就是小组的成员,目的就是一起相互帮助相互学习。且当天就布置了任务,我看着身旁空空的座位不禁有些失望,和李云一起合作简直就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第二天清晨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教室,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云。“呦,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能来这么早我就不能来吗?”他一边回答一边整理课桌上的试卷。李云向来是我们班的踩点大王,和他同桌那么久以来,我从来没有在早上7:20前发现他的踪影。而现在才6:50他却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我慢慢放下书包,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马不停蹄地翻试卷。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望着我。这突如其来的几秒眼神交流让我有些尴尬,我赶紧转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过了几秒我摸着我蓬松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竟发现李云还在盯着我看。我着急地瞪大眼睛发问:“你看着我干嘛啊?”“你说你来这么早有什么用?连校服都不记得穿,今天周一!”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淡黄的外套,又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全是橘色的校服外套……我不经打了个寒颤。我绝望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一摞摞堆起的课本。“忘记穿校服?你这么不忘记吃饭?全班就你一个升旗不穿校服!“我的脑海里满是班主任对我喋喋不休的场景,这熟悉的话语正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我有些欲哭无泪……

“同学们!升旗时间到啦!……”广播声一响起我的心里就咯噔咯噔地。班上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室,而我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我里面刚好穿了夏天的校服,你先穿我的外套吧!”李云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脱下外套向我递来。我有些难为情,毕竟穿男孩子的衣服很容易被人误会。“不用,不用。这样不太好!”他站了起来往我身后走过。他洒脱地敞开外套,轻轻地抛到我头的上方。正当我想转头看他走的那一瞬间,便被这不明的庞然大物盖住了头,挡住了视线。“不嫌弃臭的话就将就穿着,我可不想我们班被扣分。”还没等我扯下头上的校服李云便走出了教室。我正纳闷着李云今天有些反常,没过几秒他又从后门探出脑袋来,“听说昨晚是你帮我拿球回来的,谢了。”还没等我张嘴他就消失了。

我套上那硕大的校服急冲冲地冲向班级的队伍里,过了好一会心里才踏实了不少。“丸子!丸子!怎么才下来?“排在我后两个的园子问道。我转身准备搭话时却看到园子穿着浅蓝的外套,“你……你怎么也没穿校服?”

“别说了,我刚还看到你同桌有多余的一件校服,我厚着脸皮问他借他都不给。”园子又补充道,“他还说什么自己的衣服臭,真是气死我了!关键时刻我哪里管他臭不臭。”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园子。“等等,什么叫也?你也没穿?那……这么大的校服该不会是……”园子惊讶地指着我身上的校服追问。我点点头,又用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保守秘密。我本担心园子不高兴,但她却暗暗坏笑向我做出ok的手势。清晨的风真的有些冷,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后寻找李云的身影。队伍里人人都穿着长袖校服外套,把仅穿一件短袖校服的男孩显得格外突出。我突然想起李云说他的校服臭,我一手揪住衣领用鼻子闻了闻,竟是淡淡的薄荷香味。我又回头看看李云,发现他竟在看着我,我们相对视了三秒他飞快地转过头去。

“丸子!”趁班主任还没来园子和我后面的两个女生换了位子排在了我后面。“别回头,听我说。”我在回头的瞬间活生生地被园子用手扭回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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