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坦漫步在通天火光之间,火星四起,一些古老的建筑变为赤红色的炭火,映照着那些非人的身影。
他想要靠近那些影子,那些匍匐于地,啃噬草木余灰的暗影。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过去,亚斯坦收起了手中的火焰,只任气旋掌控在手中。
亚斯坦开始回想教堂的位置,大概是这条街的尽头。
“这里并没有别的建筑,两旁也是,果真只是虚妄的梦境啊。”亚斯坦居然有丝暗喜,这只不过是黄粱一梦,醒来之后,他仍然位于那个有着美好前景的社会之中。同有趣的万事万物打交道,无需劳神伤心。
火势通天,他漫步于整条街道,感受着由自己引起的灼热温度,尽管是无心之失,但他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此的后果。
光滋生着影子,但那些奇异的生物,似乎本身就是潜行在地上的暗影,又何来影子一说?只有那些惨败荒凉的古老建筑,在火光之中轰然坍塌,不过只是一些平房,也未见得有多少声势。
亚斯坦挥动着自己的手臂,赤红色的焰色散去,这个世界本只有一片灰黑,连一丝光芒也不曾闪烁,又或者,那光芒极其微弱,将息未息,形同枯槁,如将死之人。
他继续往前行走,两旁的建筑已经颓败不见原先的样子,更不清楚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亚斯坦只知道,他只需要抵达那个教堂,也许会有其他的事宜,但轮不到现在来商讨。
就在这时,四周迷雾骤起,将亚斯坦连同那些暗影包裹,赤红色的火光仍滔天蔓延,黑暗的天空浸透上一丝橙红色,暗影之中滋生着火焰。
他急速向前奔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透不过这层迷雾,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教堂就在前方不远处,仍然高耸挺立,火势尚未蔓延到那边。
灰色的植物攀爬上尖顶屋檐,巨大的石英钟表早已不会转动,尘封已久的大门锁链断裂,耷拉在地上,留出一道微张微合的缝隙。
那些暗影像极了人类的影子,他们从地上起身,用通体黑色的面庞注视着亚斯坦,他们没有眼睛,没有任何可以说是生物的构造,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勾勒出他们的形体。
亚斯坦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但他始终觉得这样的情形令他心底发毛。
就在这时,那些暗影渐渐直立起身,从四面八方,乃至遥远的迷雾之外,渗透进这片区域,他们伸展着自己的形体,扭曲着骨肉,随后弯下身子。
亚斯坦略有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但仍用手握住无形之剑,他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elarasa!”他们发出嘶哑的吼叫声,像是撕裂物品的声调,随后向亚斯坦的方向,手脚反转倒立,倒立着身子,朝亚斯坦飞速爬行。
亚斯坦的异肢火光暴起,赤炎迅速攀升在他的手臂之上,镂空的肌肉渗透着火光,血肉转黑,透着燃烧的火光,他不需要念诵咒语,这是作为神之信徒的好处。亚斯坦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好运了。
那些黑色的生物蜂拥而上,亚斯坦闭上眼睛,尝试理解自己的能力。
他张开手掌。“轰!”一声爆响,火舌向前喷涌,同先前的火焰不同,这道火焰虽仍有退却,却不减半分威势,将那些黑色的生物不断燃烧,伴随着水汽的滋响,亚斯坦合上了手,重新唤出无形之刃。
那些生物在灼烧的痛苦之中,形态骤缩,痛苦地哀嚎,纵使那是非人的声音,但仍凄厉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亚斯坦摆好架势。
“秋风落叶”
这是他所悟武道之一,取意于万物,造形法于身,赋百象于刃,这正是架势的由来。他在追逐力量的岁月里,也曾同武宗有所交谈。
武宗也是半神,但他没有异肢,也不曾使用过任何魔法,他几乎是亚斯坦所知,万千技法的始创之人。他勤修万兵,造化之深,却仍然陨落。不过那毕竟只是梦罢了,亚斯坦如今已无多少怒意。也许武宗的传说也许是真的,这个世界仍然有着钻研武道之人。
这与魔法不同,仅凭意气与力量,创造属于兵刃的法则,以各种架势,化解攻击,那并不会有滔天威势。
但武学恐怖在于,在纯粹的肉体力量训练之中,那些求道之人身体发生了最为纯粹的改变,可怕的力量,惊人的洞察力。
亚斯坦纵身跃起,后劈地重击,碎岩四溅,火光从中心处向四周蔓延,伴随着金红色的火星,那些黑影为之灼烧,化为一滩漆黑如墨的液体,重新渗入地下。
他再次侧身翻转,以手拍地,伴随着轰鸣,威势更胜三分。这套架势在无数词的腾跃之中举行,无数次锤击着地面,以最纯粹的气势攻击对手。
更何况亚斯坦此时有火焰相助,威力更胜几分。
最后一式,亚斯坦整个身体向前倾,几乎贴在地面上,赤红色的火光挥舞成圈,一道道纵横交接的烈焰伴随着他最后的旋转,于一整个水平面中,切割出一道圆弧。
迷雾散去,只剩下破碎的地面,与滋响白雾的黑色生命体。亚斯坦发现那些液体之中有着一些不知名的物体,他走了前去,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不规整,微成三角形,但是每个小切面都极为光滑,其中还有热徐徐散发,光芒微弱,但在这样的灰黑色世界中,却显得弥足珍贵。
他随身放在了身上,走到了教堂之前,火依旧还没有烧到这里,就像是有着某种特殊的缘分在其中。他抬头往上看,教堂有些许规模,尖顶的哥特式塔顶在这样的地方,依然保持着极高的完好度。
“我是行走于尘世的修者
敲响那厚重的钟声
因为前世的尘烟来此”
亚斯坦听见未知的吟诵声,但并非始于教堂内部。
这座建筑混合了几种风格,圆拱形的前身,与带有高耸尖塔的哥特式风格,随着塔层的增加,窗户中的立柱也一次递增。墙壁四周雕刻着的优雅人像,手捧花束,却已失去上半身,只留得一个断面,滋生着灰黑色的植物。
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亚斯坦俯身,看见清澈的水潭,地面并没有多平坦,他隔着这片清水,注视着无尽的黑暗天空,连一丝云雾也不曾看见。
他来到了大门前,上面的锁链已经断裂,还有着一卷未知的通告,字迹模糊不清,同他在入街前看到的印刷风格一致。
青铜色的大门足足有五六米高,比亚斯坦高三倍左右,他用力推门,伴随着久未打扫的尘土,他打开了教堂的大门,伴随着微弱的白色灯光。
“光?”这是亚斯坦第二次在这个世界看见光亮。
支撑大教堂的立柱,明暗二色大理石相间如铜环蛇的蛇纹,又像黑白的斑马纹,暗色的部分为独有的绿色大理石,让教堂充满了肃穆神秘与高冷阴森的氛围,地板也同样特别。地板上镶嵌了大理石画,画面描绘着各种奇异的图像,吞尾之蛇,吐目之龙。
光芒极其微弱,但已足够。黑白灰三色,构成了整个世界的色彩。那些微弱的白色光芒从教堂穹顶透过,但窗外是一片黑色,这是亚斯坦知道的。
前方是一位高大的骑士,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沉睡在教堂尽头,一个早已燃尽的篝火盆前。
他的上方是巨大的玫瑰花窗,黑白二色共同构筑成了一副奇异的图画。亚斯坦上前走去,试图理解图画的内容。
“一个人,一把火,倒下,死亡,一个黑色的涂鸦小人,举着火把向祭坛行走,他迈向一个又一个的台阶,却死在了半路上,篝火盆之中的火焰将熄将灭,直至一切变为黑暗,直至一个新的轮回展开。”亚斯坦将所想的说了出来。
每个图像环环相扣,循环成环,虽然奇异,但他们似乎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关联了起来。
亚斯坦想起了教堂门前的古老通告。
“轮回”
他走到了那位骑士的面前,他的背上还有着银白色的兽毛。头盔之中只剩下一片黑暗,看不见他的容貌。
篝火盆中只剩下灰白色的余烬,冰冷而干燥,亚斯坦赶忙掏出那块奇异的物质,瞬间火焰升起,篝火盆中的灰烬随之一同燃烧。
亚斯坦看着眼前的骑士,他的头盔带着刀痕,却未生灰烬,倒映着黑与白,光与暗。
就在这时,那位骑士直立起身,拿起了身旁的巨型重剑,亚斯坦连忙后退,那道迷雾再次阻挡了他的去路。
对方一点点站起,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剑锋直至亚斯坦。
“让我来......清算你的罪恶!”
他飞身跃起,朝亚斯坦劈砍,亚斯坦翻滚闪躲,青铜大门被径直劈开一道缝隙。
“何人敢触碰吾之火种?”巨人骑士缓缓后转,头盔之中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亚斯坦试图用火焰灼烧,却并未凑效。巨人骑士的铠甲变得通红,连同剑身一起,提升着空气的温度,微微有所扭曲。
“火......”
他再次劈砍,教堂的一根石柱轰然倒塌,大理石粉末飘落。这一击并未击中亚斯坦,他在诺大的大厅之中逃窜。
“击败他,我的信徒。”那道邪异的声音在亚斯坦的心底之中响起。
“否则你将会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