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坦把一切安置好后便出了门,离开自己的出租屋之后,将门反锁,从里面打不开,更何况他已经用上了特殊的手段。他把手套留在克莉娅斯塔的床头柜上,
他从兰德街一直往西走,夜色已晚,但仍有不少人在街上游逛。繁华的都市进展很快,在几年的时间之中已然改头换面。喷泉涌动,雕刻着一座人鱼在其上,鼓弄着一把长笛。
有人往里面投放硬币,许愿祈福,池子中放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与西部矿场特有的辉石,吸收太阳的能量,在黑夜之中也会带来点点光辉。
于是池中有如金鳞腾跃,波光粼粼,如细甲微鳞,数可识也。
有人牵着自己的宠物,北方犬,某种不知名的有着极长尾羽的鸟类,各式生物经过驯养后,培育出复杂繁多的品种。
这里是居民区,还算是不错的住处,房子多六七层,盘曲的蒸汽管道在房梁后,那些小巷子中密切排布,并不影响大体的美观。有些僻静的地方也会有小园子,种植着一些常见的农作物,这里是城市的主干道。
他一直把手揣在兜里,并没有戴上面具,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他看着那些嬉闹的孩童,相互追逐,或是青年伴侣相互依偎,斜靠在长椅上,倾诉着一天之事。
人各有所求,各有所好,自是繁华至极。
有些摊贩推着流动锅炉,赤红色的焦炭在铁皿中焚烧,喷吐着气雾,高温水蒸气遇到空气受冷凝结成水珠,才有了这般景象。那些街头小吃千篇一律,却是百吃不厌。
“回来之后也给克莉娅斯塔带一些吧。”萨坦顺手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其中还有几块硬币,用手感受了下面积与大小,应该刚好够。
两旁街道上挂着牌子,印刷着哥特字体,各式广告标语,“房屋出租”,“辉光管更换”,街灯上也是一样,悬挂着一些商家的广告,在夜晚便通过生物微光制成的细密粉末散发出点点荧光。
其实那样有些渗人,用明亮的辉光管或许会好上不少,但是维修会花上多得多的价钱,生物微光几乎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绕过办事街亭,那个设计像是火车的车头,四周有可开合的窗子,里面有折叠床,书桌,柜子,几乎可以度过大半天。办公人员偶尔会挥手招呼那些流动摊贩,叫来一点小吃。
一位年轻的办公人员,挥手示意刚才经过萨坦的小贩,铁器碰撞,蒸汽轰鸣,便朝着亭子的方向移动。
“一份酥肉面,能多快有多快吧。”他透过那一扇窗户,坐在自己的折叠床上,有些疲乏。他们多数要工作很久,直至深夜,也会在这里留宿。
“好嘞。”小贩恰好有一碗现成的酥肉面,便带上厚实的手套,从锅炉背后打开舱门,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饱满的酥肉淋上了红色的汤汁,雾气缭缭,隔着一层白色的瓷碗。
“当心烫手。”这些小贩多半是在一条街上活动,区域范围一定,他们的客户就在周围的长椅,石桌,吃完招呼下,便重新将碗递给小贩。
那些碗在火炉中则被简单干脆的焚烧,其中有些特殊的奥妙。
“你这些碗怎么处理的啊。”办公人员嗦着面,看着伴随着蒸汽机工作,逐渐远去的小贩。他喝了一口汤汁,酸辣爽口,很是开胃,酸辛的味道会刺激着味蕾,不断分泌唾液,想要吃下更多。
小贩拿起一个碗,上面还有着残余的汤汁,他把碗放在手上,轻声念咒。“世间之山珍海味皆集于此,人生百味如是交杂。”那个碗变成某种胶状物,抖动形体后重新恢复成崭新的样子。
“是食神的恩典啊,对他倒是如虎添翼。”办公人员埋头继续夹着面,汤汁溅到办公桌上,但是那是明天任职的人需要担心的事了。
萨坦转到了一个小巷,走到尽头,又再转了一个弯,两旁的建筑几乎没有让这里有光芒照耀,滋生着青黑色的苔藓,附近的蒸汽管道多数在墙上呈线性排列,规整划一。
“黑色殡仪馆”
霓虹色的牌匾张贴在一座两层房上,辉光管闪动,殡仪馆三个字尤其耀眼。
“他们现在可真是经费充足。”萨坦把手伸出口袋,走到门前,在黑色的门上敲了四下。“萨坦”他对门里面说到。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背带裤,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为他打开了门。
“今天怎么请假了?”
“朋友家里出了一点事,我帮他们照顾女儿。”
“先进来吧,你上次发现的那件事情有着落了。”
中年男子等萨坦进门后,把房门关上。
“你真的不考虑改一下这里的名字?”他脱下外套,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短袖,他的整个右臂都呈白色,流转着五彩色的光。
“先帮我打个火。”中年男子拿出一只烟,递到他身前。
萨坦打了个响指,烟头处顿时火光闪现。中年男子没有急着抽,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沓文件。
“这次这么正式?”他轻皱眉头。
萨坦在几天前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屋子,他感到那与他的手臂有着某种共鸣,显然是人突变为古者留下的残留余波,那座屋子在一座普通的居民楼,里面的陈设都很新,像是刚搬进来的。
萨坦过去是由于接到一起投诉,那座屋子每夜都会有着奇异的声音,不过在他探查过后便没有存在那样的现象,故而也就没有追究了。
唯一让他感到好奇的,是询问邻居时得到的一些线索。
那家是个男主人,独居,刚进城不久,大概是打工的吧,但是里面的陈设崭新无比,最新的杂志与书刊,典藏版的签名小说,以及一座纯金色的雕像。
那是一个剑士的雕像,扎束长发,身着东方长袍,只手着刀。
这个时代出名的人物不少,至于这个萨坦倒也是认得。东方奇迹般的武士——青眼,与他同时代的剑鬼斯沃德似乎也与他一较高低。
孰胜孰负也并不为人所知,青眼的攻击节奏迅猛,只击要害,灵巧敏捷,身法与技巧兼并,正像极了东方的均衡之美。
他把那座雕像移开,发现后面有着深深的刻痕,切面光滑,平整,像是刀刻的痕迹。他和恩葛,也就是现在正同他说话的中年男子,一同把书柜移开。
后面的刀痕纵长不一,数百道刀痕集中在那一面墙壁,上面还有着暗黄色的液体。萨坦没忍住好奇心,闻了闻。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恶心反胃,差点吐出来,头脑昏眩,他的视野一片黑暗,无数黑色的眼睛密密麻麻在一片黑暗之中,流淌着猩红色的黏液,萨坦那天没吃早饭,只能不断干呕。
他感觉到如同被节肢动物一点一点爬上自己的皮肤,不断爬行,啃噬着他的皮肤,感到一股腥臭的气息由内而外,如溺亡在海中之人。
恩葛迅速向前,手指唤起一点闪光,那是一道电流,轻轻刺激着萨坦。他才从地上站起,重新理好自己的风衣。
“你知道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萨坦用袖子抹了抹嘴,和恩葛一起把东西归还至原位,这件事由于线索稀少,便没有追究。
恩葛把几张照片拿了出来,这种新技术能让他更快速地保存现场证据,尽管有些细节会稍显模糊,但并不影响他们分析。
黑白色的照片上,映着大小不一的刀痕,正如那天所看见的一样,但是不同的是,在那些触目惊心的墙壁上,还有着某种东西喷溅的痕迹。
“黑白色的相片你也要慢慢熟悉,我去了现场取证,最近有几起袭击案,都留下了这样的痕迹,我不是用刀方面的专家,我记得你擅长此道。”
他接过相片,慢慢观察,恩葛则把一楼的花圈用白布重新盖好,那样实在有些晦气。
上面的刀痕很多有重合的样式,可以看出来每一道的深浅,确实如同他所猜想的一样,长刀痕多数是最深的,大概是由于袭击案多在小巷,靠近后反而不易控制发力。
“死者怎么样呢?”他看着相片,随口问了下。
“谁告诉你有死者了,这是袭击案。”恩葛重新坐回沙发上,翻找了一下,找来几张受害者伤口的图片。
他们的腹部,胸膛有深浅不一的切割伤,但都没有触及内脏,萨坦反观那张刀痕的图片,最长的几乎快要破开墙壁,浅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肉体怎会有着墙壁那样的硬度。
“如果我是你应该先怀疑下受害者。”萨坦随口打趣道,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古者的共鸣......”
“恩葛,这件事向各大教会申报没有。”他朝恩葛发问,声音严肃低沉。
他反复观察那张照片,回忆之前种种不适的感觉,古者的共鸣,眩晕般的痛苦,他发现刀痕不太对劲。纵使排除他所想的可能,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的人,也会是一个极其厉害的用刀好手。
袭击的动机?那些都是寻常人,且从西城区到东城区,也算是不远的距离。
这件事情的起因倒是极为寻常的,他们平常所维护的是这个城市的夜晚与白天,因为无论何时。
阴影始终滋生在角落。
萨坦发现好几道刀痕深度一样,他不断从相片堆中翻找,恩葛看着情绪突然激动的萨坦,并没有打断他。
“对,对,就是这个。”萨坦把好几张照片列好,把恩葛拉到身边。
“这四道刀痕,深浅一样,对吧?”
“嗯。”
“这一张图片之中有很多道这样的痕迹,你会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吗?”
“这个倒是不会,你的意思是?”
“人的双手习惯做同样的动作,或者说是,这是一种天性,尤其是在使出重力的时候。”
恩葛眉头紧锁,死死看着那张照片。
“我明白了。”
他从之前坐着的沙发上拿出一件风衣,抖落干净后便穿在身上,门把手上还挂着一个礼帽。
“不用叫其他人吗?”萨坦转头问道。
“这可是你的推断,你应该比我着急。”恩葛打开了门,萨坦紧随其后。
那只烟已经烧了一大半了,恩葛才把他拿起,却是对着烟头吹了一口气。
“呼“
火光愈发强烈,烟头的燃烧愈发迅速,只剩下一条枯黄的烟嘴,他顺手扔到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