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娅斯塔回到了房间,她的屋子有扇百叶窗,悬垂着有鹅黄色的窗帘,干净温柔的颜色。无论是在夜晚还是白天,透过它的那一点光芒都显得温和淡雅。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屋子里,明白吧。”萨坦戴上手套,站在门口,看着克莉娅斯塔在烛火下的脸庞。煤油灯的火焰往往平和,徐徐散发着光与热,在淡黄色的防风罩下,为她照亮一束光。亚斯坦走上前去,为她盖好被子。
克莉娅斯塔双手放在外面,有些僵硬地等待着萨坦为她整理好被子。新被子的质感柔软,像是抚摸丝绸般的质感,与皮肤的摩擦轻柔,不是劣等货。
“晚安。”克莉娅斯塔对着萨坦轻声说道,声音很小,像是一阵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语。萨坦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缩了回去、
“没事的,我不介意哦。”她知道萨坦在担心自己会害怕他,但她不觉得萨坦会是坏人,就像是那些童话一样。
正如她对萨坦的第一印象,那是一个有着童话中王子金色双眼的男人,他肯定不会是坏人。
萨坦的抚摸是带有温度的,也许正是因为他擅长用火吧。那些喷吐的火舌她从未见过,其威势不亚于王国的法师们,如此年轻有为又温柔的人,是值得依靠的吧。
尽管克莉娅斯塔从始至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无声无息进入自己的卧室,并带她躲过那一场劫难。命运是无法预测的,某本书的扉页上有这样的寄语,她记得很清楚。
“需要关灯吗,克莉娅斯塔?”萨坦没有称呼她为女士,那样实在是让克莉娅斯塔感到别扭,自己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罢了。
“嗯。”克莉娅斯塔小声应答,背对着萨坦,埋进了被子里。
萨坦把面具摘下了,他笑着看着蜷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小缝隙呼气的克莉娅斯塔,打了个响指,火焰霎时熄灭,整个屋子重新被暗夜的迷雾笼罩。
克莉娅斯塔在被子中小幅度蠕动,转了个身,悄咪咪探了个头,露出一个眼睛,看见四周没人后,重新缩回了被子之中。
萨坦在她睡着之后便走了出去,重新戴上了兜帽与面具,漆皮制的手套则放在了克莉娅斯塔的身边,就在床头柜上,临走前他用魔法在上面留下了特殊的刻印。
克莉娅斯塔终归还是没有睡着,她裹上前往画中世界之时所穿的衣服,四周一片黑暗,窗户敞开着,今天是月份之中,圆月高升之时,看清周遭的东西算不得是太难。
风清月朗,外面的影子摇曳,透着鹅黄色的窗帘,居然也不显得诡异。她发现萨坦没有拿走手套,伸手触碰。
一道道复杂的图样从手套上亮起,亮白色的光芒伴随着光雾,克莉娅斯塔把它戴在手上,居然变得合手起来。
“这应该与萨坦的手一般大小才对。”克莉娅斯塔用手去提起煤油灯,想要出去找萨坦。一道铭文再次光芒闪烁,伴随着赤红色的流焰,自指尖出往灯芯蔓延。
“但是萨坦不需要这个手套也可以释放威力无穷的魔法。”克莉娅斯塔惊叹于这个手套的神奇,她感觉大拇指有些紧,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彩色的光。
“那是宝石的颜色啊。”左手提着灯,看着右手大拇指上紧扣的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但是却无法拿下来。
克莉娅斯塔感觉现在如有神助,便穿上靴子后走出门了,她相信现在有着这般宝物的庇佑,在这里寻找萨坦也不是件难事。
她打开正门,四周几乎都是平房,门口还有一处小花园,长势很好,这里离她的家也不会太远,大体的环境应该也不会不清楚。
克莉娅斯塔抬头看不远处的钟楼,那里始终会是灯火通明的,大理石钟表镶嵌了一圈白炽灯管,那些法师会提前准备好供电。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家家户户都紧闭好门窗,没有人在街上走动,除了不远处的钟楼仍有辉光,其余的地方便是一片死寂黑暗。
“好像确实有点晚了。”克莉娅斯塔咽了口口水,但还是重新振作,调整呼吸,准备寻找亚斯坦。她独自一人徘徊在没有人的街道,甚至没有出声叫出萨坦两个字,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
昨夜晚上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着不深不浅的水潭,月光倒映其中,克莉娅斯塔看到了自己蓬乱的头发。
这个地方克莉娅斯塔倒是没有来过,她穿梭在四周的平房之间,它们看起来别无一二,晃悠的时日久了,克莉娅斯塔更是找不到萨坦的居处在哪里。
克莉娅斯塔攥紧了戴着手套的手,高举着煤油灯让她有些疲乏,便把煤油灯放在水潭旁,自己一人蹲了一会儿。她透过水潭看着月亮高挂,圆月之时本应阖家团圆啊。
这是她的心结,想要结开也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找......到...了”克莉娅斯塔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尖锐刺耳,不像是寻常人的语调,她一时间有些害怕,站起来环顾四周。
重新望向水潭时,却看见一张稻草人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那是什么?”克莉娅斯塔跌倒在水坑中,慌乱之中重新拿起自己的煤油灯,白色的外套被打湿,却并没有沾染上尘土,四周也并无诡异的现象。
克莉娅斯塔摸着自己的衣服,却发现压根就没有水渍,重新看向水潭,仍是那个头发乱糟糟的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想要脱下手套,却被死死套牢,她不觉得痛,只觉得一时间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摊开手心,感受着火焰在自己手中流转,那股温度与温暖,让她昏昏欲睡。
“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克莉娅斯塔一时间有些气恼,她挨家挨户看,每一户人家都关着窗子,这条路似乎自己也走不到尽头,无论房屋的配饰如何更换,装修风格还是如何。
克莉娅斯塔鼓起了勇气,翻过白色的篱笆,提着煤油灯来到了一扇门前。
青色的房瓦,没有栽种任何的花卉,克莉娅斯塔轻轻叩门。
“请问有人在吗?”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也不会遭受太大的责罚。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默。克莉娅斯塔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发现并没有上锁。白色的门并没有信笺口,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她试图像小说中那样,透过孔锁看到屋子中的陈设。
但是只有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清,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房门时。
“抱歉。”克莉娅斯塔迈进了屋子。
这和任何一种黑暗都不同,她看不清任何东西,房门关上,四周一片漆黑。一种钻心剜骨的寒冷,蚀骨腐肉,但四肢依旧红润,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寒意。
她漫步在无边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光也没有,纵使她高举煤油灯,也只有一片纯粹的黑,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那也是很远之后的事情了。
倘若她找不到萨坦,便也回不去了,她现在的处境已经无路可退。她感到恐惧,但除了一味向前走,她的身体没有作出任何御寒的反应。
但是她感觉动作迟缓,手脚生冻,就像是在黑夜之中光脚拿着盘子,却将它打碎在地,只得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不敢动弹。
克莉娅斯塔感觉到眼前光芒闪烁,那是某种超乎她理解的事物。
交织着的几何锥形交互勾错,反射着棱镜般的光芒,在一片黑色的雾气之中,反射着亮白色的光芒,那里什么也没有。
上面是无尽的远方,下面则是一方虚无,那些晶体错乱交汇,不断变化着形体,相互交错,碰撞产生的刺耳摩擦声,像极了刮擦物体时的刺耳声响。
就像是被不断地切斩,重组,混乱之中有着无尽的影响,拼凑成的剪贴海报般,立体派的抽象画法。她伸手去触摸,却感觉心中空洞无比,无欲无求,无思无虑。
与先前萨坦带给她的感觉有着相同的效用,却是不同。
那些晶体蔓延开来,穿刺过她的身体,蔓延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克莉娅斯塔感觉自己与它们融为一体,在晶体的韵语之中不断变化着形体,
同它们一起进入这片虚幻缥缈之中。
克莉娅斯塔从床上醒来,她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气,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感觉到一阵切实的疼痛。
“萨坦!”她大声呼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披上外套,拿起煤油灯,它并没有熄灭,萨坦的手套仍旧放在上面,克莉娅斯塔把它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冲了出去,两旁街灯通明,四周的建筑高耸,哥特式的尖顶直入云霄,阳台奢华,有些大门上有着铁制的勾刺。月光正明,那些尖塔望不到头。
远处的钟塔灯光闪烁,四周寂静无声。
“萨坦!”克莉娅斯塔高声呼喊,空旷的街道有着各式花卉与喷泉,却是一片死寂。
“嘘。”她被抱起,那个人是萨坦,带着铜制的面具。克莉娅斯塔看着他的手,一片纯白,泛着五彩光斑。
金属的质感让她感觉到寒冷,萨坦挽下了衣袖,飞速奔跑,那些建筑一道道闪过。
“躲起来。”萨坦把她放在一扇铁门后。
“不要往这边看。”
这是今夜的第二道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