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虽然出生在村里。可父母皆工人,虽不像万元户那样名气响亮,那也是让邻里艳羡的。父亲虽出生于村里,却是家中唯一有城市户口。那时,城市户口很吃香。多年以后,梅和哥哥的户口也变成了城市户口,这是后话。
因为梅的父母是工人。每月有工资,家中有田地,山上还有茶子树。所以,总有人说“小梅子,你太幸福了。”
梅的家也有农田,但没有别人家多,所以,农活不会那么多。
梅的家也种了地,只需种够自家吃的就行,所以,不用去卖菜。
梅的家也养了鸡,还养了两头猪,一个小池塘,也只需供给给自家人即可。所以,梅比别的小孩要轻松很多。
那时候,父母的单位也经常会发点东西。每逢节日,父亲会把单位分的东西拿回家。秋季时有苹果橘子,平时偶尔会有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米油肥皂什么的。
每次看到父亲大包小包往家里拿东西时,路上见到的人就说:“老梅家又从外面搬好东西回家了。”父亲也总是回应道:“有空来家里坐哦。”
梅也很欢喜,觉得脸上有光。
这些个东西,就像是一件件礼物。梅总要去拿一些给奶奶吃,分给好朋友一点。
而且总不会忘记说:“这是我父亲带回来的。”
梅不常见到父亲,父亲只有周末在家。对于梅和哥哥来说,父亲在家的日子,便是团圆喜庆的日子。
梅的父亲每周五回家。
梅已经习惯了,在每个星期五的傍晚,站在门前的树下,眺望远方。
望着望着,一颗心提心吊胆。
梅会不停跑进跑出的问哥哥:“父亲怎么还不回呀。”
哥哥每次很淡定:“小梅子,快了,很快就回来了。”被问得烦了,哥哥会大声说:“别老问我,我又不是神仙。”
梅只好跑到屋顶上去看,去等。
直到,远处那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近,有时是出现在河这边的马路上,有时会从河的另一边冒出来。梅的心会怦怦直跳起来,从期盼、担心,变为激动,继而心安。
“回来了,回来了。”梅会跑到告诉所有人。
父亲平安到家,这便是最大的事。
梅知道,父亲回一趟家,并不那么轻松。
先要从市里坐1个多小时公交车,再走1个多小时山路。那条山路,是母亲上下班常走的路,没有捷径。偶尔,父亲若从县里下车时,会偶遇村里的邻居,便能搭着他的车回来。但大多数,梅见到的父亲,是远远的,手里拎个小包,走着回家。
梅不记得,父亲在家的日子,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或许是日子太平常了。村里的家家户户,每家都过着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梅只依稀记得,父亲在家时,常去菜地里倒腾这倒腾那。
偶尔有几次,父亲会带着他们在门口的池塘里钓鱼。
那是梅最欢喜的事情。因为这是唯一可以和父亲一起做的最美好的事。
长大后的梅逐渐明白,为什么母亲总说苦。
能不苦吗?
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种田种菜,每年到10月份时,要到山上去摘茶籽,用来榨油。
而父亲在家里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数得清。
母亲的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不可言说的,只能咽下肚里的苦与委屈。
梅每次见到母亲,仿佛见到了那个在泥泞中将自行车拼命拽出来的女人,眼里含着泪。
梅的眼眶便红了。
所谓为母则刚,那也是因为母亲这层外衣赋予的,可骨子里到底是女人,希望被温柔以待,被爱包围。
梅特能理解那时候的母亲,她懂得那种感受,心里喊苦,不能出声,冲破不了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