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揣着惴惴坐上公交赶往酒店时,想起一个多月前是曾经接到过餐厅打来的电话,那女子自称是接待我的杨经理,说是我婚礼当天有几桌客人订酒要摆在包间里,问我同不同意。我想,摆在包间和我有什么关系,就说好。现在想来却极是可疑:如果只是包间订酒聚餐,既然不妨碍到我在大厅摆婚宴,她就不会打这个电话,只管做她的生意便是。这里面有何猫腻?包间聚餐居然变成了两家摆酒?
我还没走进大厅,就看见杨简由他舅舅、表哥陪着背对玻璃大门而立,两个着大堂经理黑制服的女子站在他们对面,絮絮说着什么。一个我认识,是接待我的杨经理,另一个面熟,当天我订酒的时候,老围着我俩打转。这女人一见我来,就大声冲着杨简说:“呐,你老婆来了,你问她罗,我是不是打过电话给她,她可是同意的了!”
好一招先声夺人!
杨简和他表哥都惊异地望着我,脸上写满“这你都会同意”的表情。短暂的蒙促之后,我立刻反映过来,平静地对她说:“你是打了电话,但是你说是包间摆几桌酒,不是说大厅同时摆两家婚宴!你还自称是杨经理,干嘛要冒名顶替别人,是因为别人都相信她不相信你吗?”
她脸上红了一阵:“这是我们的行话!”
“行话!我又不是你们这一行的,我是顾客,你这是欺骗!我们是事先交了订金的,大厅我们是包下来的,钱一分也没少给,请柬也发出去了,你再找一家和我们唱对台戏,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我问你,到时新人要站在酒店门口迎宾,你要他们怎么站?两对新人各站一边打擂台?”他表哥操着沙溪话不紧不慢地问。
“大哥,细节可以协调,那边也收了定金,不可能退了哇。”那个女经理已不似先前那般强硬,带上了讨好妥协的口气。
“那是你的事!你粘的事你自己处理,但有一条,结婚是大事,选在你这里办是看得起你。你不给我面子,莫怪我们不给你面子,明天是他们的大事,你砸他们的事,就莫怪我们砸你的店!接下来的事你看着办!简简、小毛你们去忙。”舅舅这个老沙溪一发话,我和杨简就走了,只能留下舅舅和表哥在那里善后。
路上杨简还可劲埋怨我太好说话,上了人家的当。我也是无语,如今,与人方便倒成了蠢笨可欺,结婚是喜事,本该一切喜气洋洋,与人为善,到头来却给自己添堵?也不禁奇怪,他们这种服务还能赚到钱?
回来很多事忙,明天的物质管理、人员调配,结婚真是个累人的活,怪不得有人调侃说包办婚姻千不好万不好,唯有一条好:只管结婚,其他万事不操心。自由恋爱千好万好,唯有一条不好:累成狗!
舅舅和表哥八点多才回:协商的结果,因为他们收了对方的定金,取消是不太可能,只能先两边都办,万事优先我们,大台我们使用、大厅我们站着迎宾、服务优先我们,先把酒办了再说!
虽然有点小烦恼,毕竟,明天结婚了、结婚了!
又有新的担心,明天可能要下雨!MY GOD,老天爷,连你也不给我面子!前几天一直是小阳春天,下午忽然阴云密布,要下就赶紧下吧,千万别搞到明天摆酒时下!雨下半夜才下起来,开始是毛毛细雨、紧接着斜风密雨、再是哗哗大雨,下得我直揪心:要下赶快下完,别下到天亮!下到天亮也千万别下到中午,这样独特的祈祷词就这样在我心中念了千百遍!
天亮了雨还没有停的架势,哗哗下个不停,早上八点父亲和母亲陪我打车到婚纱店穿上早已选好的西式婚纱、化妆,再一起回报刊社的宿舍,这里曾是我住了三四年的地方。今天在这里接亲,简陋的客厅与卧室挂上了棱花、贴上了喜联福字,平添了喜气。早上九点,我家在沙溪的亲戚赶过来了,表姐与表姐夫、弟妹,还有远在福建打工的叔叔打来电话问候。叔叔同父亲一样,健康欠佳,为了表弟,为了家庭,还带着婶婶在远方努力打拼。亲情,亲情又一次召唤着我,让我不禁湿了眼眶!
一家人聚在一间斗室,叙叙话着家常,雨小了,却没有停的意思。十点多,一阵鞭炮响,接亲的队伍来了,雷轰的上楼声,讨着口彩、打着门板、发着红包,吆喝宣天地弄完了接亲仪式,门打开后亲人之间照着合照,就要下楼奔赴酒店了。
“简简,把新娘背下楼!”他表哥大声喊。
杨简望着我,眼角堆满幸福,嘴角却挂满了无奈,五层楼,确实有点难为他,我走下楼。到了一楼,他在我前面弯下腰,背上我,一阵麻溜地奔向婚车,婚车前的表弟一看到新人下楼,适时地点起鞭炮,虽然那鞭炮声在雨中有点发闷响,可是喜讯的传达却不折不扣。他表姐站在楼前向各位邻里分发喜糖,一阵热闹过后,亲朋都坐上迎亲车队,驶往酒店。
奇迹发生了,在从宿舍到酒店的路上,扬扬洒洒的雨居然停了!还现出可爱的彩虹,这是吉祥的寓意么?老天也不忍心跟我作对呀!
“今天一大早喜鹊就在窗口上叫”杨简在车上喜气洋洋地说,“爸爸说我家有喜事我早知道,不用你来报告!”
一进门,两筒礼花嘭地一响,五彩碎屑洒满一身,酒店大厅门口陈列着花环拱柱,四周内壁饰满了白、粉、紫气球。一阵热闹过后,已经十一点半,来宾陆陆续续进场,我们的客桌占据了进门正面大厅的三分之二还多,中间用滕制屏风隔开,他们那边只有五六桌,沿着屏风一溜排成了小队型,如果他们单独摆酒,确实不太像样。我们这边请来的乐手已经在迎宾台旁奏起了欢快的迎宾曲,配合着音响,我们这边风生水起,他们那边静悄悄的。婚礼过程按部就班,我是被那顶轿子抬着到主席台前的,轿子由酒店四个小伙子充当轿夫,我坐在里面,外面高喊一起“起”,轿子被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掀开轿帘一看,外面的景物也摇摇晃晃,十分有趣。这种新娘的出场方式相比于现在普遍地牵着父亲的手出场也算是独一无二地新奇体验了。仪式三十多分钟,内容糅合了中西方仪式,向对方父母敬茶,按基督教礼回答“我愿意!”主持人的讲话幽默风趣,来宾们也吃得满意,到了一点钟,来宾逐渐离席,新人站在大门口送宾。
我和他的领导也来吃了酒,他们那位董主任也是独一无二,进门先象征性打招呼,再把杨简拉到一边,说,下午没什么事就过来上班!
等他走的时候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别的什么事,还是对杨说,忙就下午别过来了。完全不顾忌国家有婚假规定。我们的领导没有要我婚礼完了下午去上班,毕竟这天是周六,但是好象也忘记国家有婚假的规定,没说我可以休婚假,也不说我不能休婚假。
来宾陆续散去,定了包房唱歌,弟弟妹妹们吃了饭去包房休息唱卡拉OK,我陪同。杨简留在餐厅跟餐厅的人结账、算账,现在事办完了,男方亲戚的男宾都在场,可以好好计较计较、理论理论,他们这样“坑骗”顾客的行为。
等我送走亲戚、去婚纱店退了礼服,给他打电话,他说还在餐厅,要我回去休息,忙了大半天确实有些累了,我回家洗了脸倒头就睡。等我醒来,天已经擦黑了。正想给他打电话,他那边已经打电话来了,话语里尽是兴奋:“到后门的聚缘餐厅来吃饭!”
等我们到时,已是高朋满座,一个下午的外交战果:店家认输少收三千块钱,等于承办我们的婚宴完全是赔本赚吆喝,外交取得重大胜利!
晚饭菜陆续上来,请男宾们好好吃一顿,边吃边回顾下午的战况:店家的女经理来了,开始还气势汹汹地说:“每桌给你们少二十块钱!”杨简立马叫起来:“我给你每桌加20,你把我的面子给我挽回来,给我来的亲朋每人道个歉!”女经理回一句“我稀罕你20块钱?”被杨杀了个回马枪“那我稀罕你20块钱!”呛得经理无话可说。杨简他们反正既不结账也不走人,店家说要报警,舅舅与几个表哥都是老沙溪,立马讲赶快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人家到你店里办酒照顾你生意,有没有这样恶心人的。
最后,老板亲自出面,舅舅年轻时就是沙溪“又一村”的厨师,在沙溪餐饮业有头有脑的人也认得些许,老江湖碰老江湖,老板晓得蒙不住人、吓不住人,也自认自己员工做得不该,甘愿少钱了难,平息一场风波。
晚餐等于是中午的店家请客,全家又聚在一起美餐一顿,享用了蒙古碳烤肉、烤羊排等十几道美味结束了我们磕磕碰碰、兜兜巴巴、外交胜利、皆大欢喜的一天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