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生活就这样紧张有序地开始了。第一学期课多,我不免两边跑,那时河西枫林路正在翻修,赶课的过程苦不堪言。先坐106公交车从一桥过河到沙溪市四医院下车,步行一公里到高叶塘,因为修路公交车已经不开,须挤上开往汽车西站的私人中巴,那中巴不等到车上挤到密不透风绝计不会开车。坐了不远不近的三四公里,到人防站再下车,从枫林路步行两公里才能到校,听上两三节课,和同学吃了午饭又须如此赶回单位。
幸亏除了辛苦,没有什么大的波折,老师们并不想在课业上为难同学,研究生生活大部分是自习,以考过司考为主要目标。转眼间,研究生生活就过去了两个多月,生活也渐渐趋于习惯了。
到了下半年,杨简的工作又渐渐提上了日程,明年上半年他就要毕业了。他的工作又在哪里?
他们工科研究生并不像我们法律硕士这样放量招生、放羊学习,还是过去“师傅带徒弟”那种形式,他的导师一年只招两个学生,三年他麾下也不过六个学生,导师又有行业内的资源,完全可以帮弟子介绍工作。他们修路的专业正赶上这几年国家大搞基础建设,不愁就业,可是,他的工作能不能在沙溪呢?
他老板的项目都在广东,他也很想去广东。毕竟那里是改革的前沿地带,对他这个专业的人来说,广东意味着比内陆城市多得多的优质机遇与发展空间。
他到广东工作,那我呢?本科毕业至今在沙溪已经过了将近六个年头,也许是隋性,也许是依恋,不想离开这座城市,况且现在房子也买了,还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重新开始、努力打拼吗?
为他的工作我俩长谈过一次,他试图说服我跟他一起去广东,我却不想如此折腾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不想去广东,表面上是怕自己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对他产生太多的依赖,丢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独立。更多的是自身的隋性让自己不敢去面对更多的未知,害怕再到一座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从头再来。
最后,我说:“如果你到外地去工作我们就分手吧。”
他不再说话了,从此再不提去广东了。
一旦选择留在沙溪工作,他的就业面就大大缩小了。沙溪并没有多少大型工程建设公司,只有不多的几家事业单位值得为了留沙溪的研究生互相角力。他为了能留在沙溪工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请他导师帮忙,二是让他父母帮忙,看能不能进他父母亲的单位。
他的专业在他父母亲的单位并不是主业,只是一个垫底备选的参考。重点还是请他导师帮忙,可他导师会帮忙吗?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渐凉,我才在学校吃了晚饭,他打电话说:“你到解放路上的年华KTV来,今天大家给师母过生日,老板高兴,正好说说我工作的事。”
来到解放西路,已是一片繁华。沙溪的解放西路俗称“酒吧一条街”,酒吧歌厅饭店林林立立,大街到了晚上,灯华璀璨,车水马龙,霓虹灯五色斑澜,恍若人间仙境。走在这热闹的路上,心里却有些落寞沉重,今天的境遇会怎样?
进入KTV,门口站着两排制服整齐的工作人员口里喊着“欢迎光临”为你躹躬开门,让你顿时有了女王的感觉。我说出包厢号,立刻有服务生引着我来到了包厢,恭敬地为我开门把我引进包厢。
我一进去,他导师正坐在点歌台上点歌,师母拿着麦引吭高歌。他几个弟子有的在鼓掌叫好,有的围着一个漂亮的女孩端茶倒水,那女孩见我进来,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从那一眼中,女人的本能让我感觉到了她的敌意。
杨简看着我进来立刻指着他旁边的空位,我坐了过去。他轻声问:“想吃些什么?”指指茶几上摆满的零食。
“哪杯茶是没喝过的?”我很少吃乱七八糟的零食,他给我端来了一杯绿茶。他导师边点歌边朝我们这边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导师非常年轻,不到四十的年轻才俊。不一会儿,师母这一曲完了,他导师也从点歌台下来,我赶紧起身向他导师问好。“坐坐,小毛,杨简去点歌!”
“去点歌唱不?”杨简问我。
“等会儿。”我心里想,到这来又不是来玩的,还得讲点宾主秩序不?他几个师弟并没有带其他人来,我今天来已经显得有些突兀。师母唱完歌和那个女孩窃窃私语,可以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师母这时唱兴正浓,我怎么好去抢她的麦,让她不高兴?
音乐响起,那女孩唱了起来,她点的是一支民族歌曲,唱得真好听,气韵节奏感情都在线,一听就是专业选手,不比电视台的歌手唱得差。
“她是学音乐的吧?”我扭头向杨简。
他点点头:“师母的表妹,师大音乐系的高材生!”
这时,他导师下场邀请他妻子跳舞,两个人在弟子们的注视中翩翩起舞。他导师不仅是年轻才俊,还是舞林高手,跳了常规舞步,还有很多串花舞步,让师母都反应不及,跟不上他的节奏!
高人外自有高人啊!
一边唱一边跳,时间一下子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杨简说:“你也去唱两首吧!”
点歌台那里空了,我就坐过去点歌,杨简过去挨着我坐下,看我操作。这时我又感觉到师母表妹投来的注视眼光,一瞟又过去了。
点了一首比较好唱的通俗歌曲,梁静茹的《夏天》,歌词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易记好唱,他导师和他师弟都跟着哼唱,像大合唱一样,又把刚才稍显沉闷的气氛调动起来了。
唱完,我坐在师母旁边,和师母攀谈起来。师母是个直爽人,聊了没多久,问我“杨简毕业有什么打算。”我正愁不知怎么说上这个话题,赶紧向师母说:“他想留在沙溪发展,还请导师跟师母多费费心。”
“我不想他在沙溪!”师母还没接话,远远坐在点歌台上的导师倒说话了,歌厅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静了一下。不知道在歌厅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他隔着这么远居然还听得见我们说话,还如此直接地拒绝了我们的请求。
以他导师的聪明其实一早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了,我不由得尴尬地脸发烧,半晌没有说话。坐在旁边的杨简也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他师母帮我解了围,说:“留沙溪也有留沙溪的好处。”
“是呀,他家是沙溪的,他在这里读的书,以后发展总是顺遂些。”这是他留沙溪事业发展的理由,我们两个人的理由又还用说吗?
师母点点头,又扭头和他表妹去说话了。导师点了歌又开始唱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杨简不喜热闹,一晚上他也没有点唱一首歌,我又去点了两首唱了,缓和了场面上的气氛,陪着说笑,心已经瓦凉瓦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