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杂志自那次开会后就杳无影踪,再没有任何官方消息,小道消息纷纷不断。有的说,社里其时早就想好了刊名叫《想你》,据说取这样的刊名是为了促进销售,方便小伙子、姑娘恋爱接头、表白(想这个点子的人估计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有的说,刘美女对女性杂志主编位置势在必得,连连搬动几位大咖为她游说坐镇。还有的说,刘美女与另一名美女编辑开始为主编位置明争暗斗,后来二人握手言和取得攻守同盟,一人做主编,一人做副主编,任命文件马上就要出台……
小道消息虽然仍旧是小道消息,但我的市场调研报告却是实实在在被我自己锁进了抽屉,没有人显得对它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兴趣。散会的一个星期后,在电梯里碰到蒋社长。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他在快出电梯时,和蔼地说:“小毛不错,那次会上只有你说的东西有点内容。”然后一晃身走了。
不管如何,自己的努力获得了领导的肯定。
转眼又是春来,陌上花开,沙溪城里大小街道的绿化带也开花了。最先开的是娇俏的朵朵黄色小迎春,镶满了垂下来的绿色枝条,宛如小姑娘水滑绿辫子上簪着的水灵花钻,再过一阵,白白的无叶樱花、水红的五瓣桃花占满了树枝,仿佛要争奇斗艳一番。梅花桃花开过了劲,就看绿灌从中大朵的粉红杜鹃、火辣辣的红艳茶花就如地毯般铺满了沙溪的街道。待到花事荼霏,接近仲夏,尚有大朵大朵的白玉兰高擎枝头,为夏夜吐芬纳芳。
春天来了,新的希望会不会来?望着才意味着春光开锣的迎春花,我不禁低头轻问。
一位久未联系的师兄打了我电话,说我们的大学母校在本周六举行沙溪校友会,希望届时参加。参会的宾馆离这不远,周六我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想着可能没有什么我认识的人,于是,打了袁钰的电话。
“聚会要交钱吗?”她问。
“没有说啊。”我怎么没想起这个茬。
“那到时再说吧。”那头的袁钰懒懒地欲挂断电话。
“你和吴立怎么样了?”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呢,他外公家的房是自建房,说是说可以住,那肯定还是住商品房舒服吧!”
“哦,那也是。”我听她那挑剔的声音,忽然觉得自己介绍他们认识真是做了件蠢事。
“哎呀,我现在好矛盾的!跟他交往吧,他条件实在是一般。不跟他交往吧,你又会怪我不给你面子……”
“那你别跟他交往了”我忍不住抢白她,“感情这事不能勉强,我只是介绍你们认识,让你多一个选项,没有谁为了某人面子跟谁交往,没必要,真的,别你们婚姻不合到时来怨我!要是为了我的面子,赶紧分了!”
“扑哧”那边一笑挂了电话。
她笑什么?笑我把客套话当真,还是笑我不上她的台阶,对“她给我天大的面子”没有领情、感恩带德、谢主隆恩?人为什么就不能纯粹一点儿?我可从来没想要她谢我这个媒人,可是上了船还要埋怨介绍人的不是,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校友会订在周六,周五也没有听说或者明确要不要交钱,想起袁对钱那么计较,万一去了临时要交会费,我又跟上次一样不但没得好,还落埋怨,而且她现在单位又搬到河西,到这边来也远了点。
周六下午我就一个人去了,会场宾馆很容易找,按系部签到,中文系的已坐了两个圆桌,里面的师兄弟姐妹有一个我认识,是我以前在电视台实习时认识的一个师叔,我惊喜地上前跟他招呼,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礼到了,然后扭头与他人谈笑,把我晾在了一边。我讪讪地回到座位。
那个打电话叫我来的师兄甚至连跟我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满场到处飞,给这个敬酒,和那个说笑,时间都不会超过五分钟,比领导还忙!也是,聚会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有这么多人要招呼,要认识,好为将来在省城的发展留下人脉、找上关系。看着别人理所应当在应酬,本是怀着同一目的来的我,却做不出这副姿态投身其中,那就安静地坐着吧。
其余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当然也没什么人认识我,想当年我在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可是每年一所省属综合大学进进出出这么多人,谁又知道谁呢?我找了个桌子坐下来,同桌基本上都是女性,互相介绍认识了就聊些近况,听他人闲聊,中文系的人毕业后,一部分从政了,在大大小小的机关里舞文弄墨,有一官半职。一部分进了文化单位,在电视台、报纸、杂志做记者编辑,享受着文化人的优越。还有些进了公司做些文职办公室工作。这时,同桌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姐豪气冲天地说:“吃了饭去哪唱歌?我请大家唱歌!”一挥手,一个男人就冲到跟前,她凑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那男的就出去张罗,大姐大派头十足。旁边的同桌悄悄跟我说,这个是九零届的,跟她老公是同学,俩人承包了一家省报的经济版,据说年收入都有二十多万呢!”
二十万!哇,我在沙溪两千的工资已经不算低了,别人却轻松超了我十倍。不仅是工资,人家自己办经济版,也可以说算是个小主编了,我呢,连个编制都没有!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安静地坐在这角落了。
我看到了以前的恩师,中文系主任,据旁边的“信息通”说,如今他已是中文系书记,还是提名副校长人选,他也在远远地忙碌着,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吧。
终于开餐了,副校长致开幕辞,这个副校长以前在学校我也晓得名字,那时才升任中层干部不久。开幕辞激情飞扬,年轻的副校长神采飞扬,台下掌声一阵接着一阵……
想起飞逝而过的大学时光,我不禁泪湿眼眶,在大学时总觉得日子太慢,如今离毕业又是五年,别人的航船在宽阔的大海上扬航破浪,自己却仿佛陷入生活的泥淖,不知路在何方……
旁边递来一张纸巾,是旁边的“信息通”,我感激地接过来。
“别激动,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她微笑着。
心里充满了感动,觉得原本平凡的她是如此感性动人。
“现在找男朋友了吗?”她问我。
“有一个在谈,你呢?”我答着她的话,把自己的情绪引出感伤的旋涡。
“小孩都两岁了!看了房子没有?”
“房子,没有!”
“要抓紧,房子和装修材料去年下半年就开始涨了,我家幸亏在涨价前都搞完了!”
房子,虽然我和杨简关系亲密,却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他还是个学生,现在说房子是不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