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称考试过后一个多月,还没有到官方公布成绩的时候,但是有消息说,可以通过熟人提前查成绩。消息来源就是刘媛。上班一大早,她逢人就问,谁有没有出版局的关系,可以去打听成绩了。恰巧,她到我们办公室来问的时候,张崇权编辑正在我们办公室跟关主任闲话,说正好他有个同学在省出版局,在刘美女的催促下,在我们办公室就打了电话给他同学。
过了一会儿,内线回了电话过来,陆陆续续报出了一些人的成绩,关主任、刘媛都过了,虽然,那天的遭遇让我对成绩不甚期待,可是,别人都问到了,我禁不住说:“帮我查一下。”
他报了我的名字和考号,可是,过了一会儿,张编辑停了一会儿,不自然地说:“哎,你的没查到,过几天再说。”
我有点惊讶,怎么就我的没查到?
我还没反应过来,张编辑已经出去了。
走廊里响起来了刘美女的笑声,她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既传播她过了考试的喜悦,也无偿地向众编辑撒播有人可以提前帮查成绩的大利是。陆陆续续,有人知道了成绩,还有些人也“没有查到成绩”。
那些查到成绩的人都是通过了的人,可想而知,没有查到的会是什么情况。而没有查到的,居然有编辑部李主任!
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没有通过,而是说“没查到”呢?我有点奇怪。后来想,这就是人情事故了,好消息告诉别人是担任喜鹊的角色,告诉别人坏消息那不是乌鸦?帮忙没得了谢,说不定还触了霉头讨人嫌。哎,这也有点想得太多了吧,一个大男人,我瘪了下嘴。
还讲别人,自己考试都没通过,大大咧咧,粗粗糙糙,没心没肺,口无遮拦,像个女人吗?我泄了气,跟别人学着点吧,以后,我也要当只“报喜鸟”,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当“老乌鸦”!
可几天后的事情,着实让我有些尴尬。
这位张编辑在我办公室等着找关主任有点事情,恰巧李主任过来,见他在我办公室,就进来招呼声,要他继续打电话给熟人打听一下“还没出来”的成绩。李主任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扯了张报纸坐下来,没有看到张编辑略微吃惊、眉头一皱、叹了口气的鬼脸。
以前我还是猜测,看到他这副表情,心里已是透亮,不禁难堪地沉默起来。
张编辑诡黠地一笑,说:“他出差去了,还没回。”
“上个星期就出差了,怎么这么久,再打电话问下看回来没有。”李主任丝毫不觉诧异,竟是要打破铁锅到底的架式。
“问了,昨天就问了,没回。”张编辑半转过身,朝我挤挤眼,好象已经知道我晓得了内幕。
唉,为什么别人总是那么聪明?要是我被逼到这种程度就实话实说了,可别人却转圜得如此自如。
李主任竟然又加了一句:“现在再打个电话看看。”
张编辑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可能走也不是,留也难堪,反正他是抱定了主意绝不当“老乌鸦”。李主任也愣征在那里,看他那木呆的表情,估计还在诧异要部下打个电话何至于那么难。我这个旁观者都被这沉默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两个当事人却一直这样沉默着。
“张编辑真是块当政治家的料”还是我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小毛,你讲话真是有意思啊,我怎么是当政治家的料啊?”他呵呵一声。
“没什么”我突然觉得这冲口一出有点那个,政治家好了说是运筹帷幄,差了说不就是面上沉稳内有千秋的伪装者?“我说你少年老沉,遇事波澜不惊,像政治家,我抵不上你万一啊。”
他打着哈哈走了,李主任放下报纸也出去了。
几天以后,官方公布成绩,可以通过电话或网络查询,我第二门差了十分没过。我轻嘘一口气,其实这个结果在自己的把握之中,题目并不难,要不是下午情绪波动,这种考试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关键是两个月后的研究生考试。李主任之后也来过我办公室说了他没有过,仿佛是对我那天对张编辑以褒似贬的“正义”进行了表扬。刘美女之后来我办公室串门,神采飞扬,一副我主英明的架式,我于是虚心请教她“考过”的秘藉,她得意告诉我说:“晚上吃桔子罗,有个吉字!”
过了几天,社里传出消息,要组建共青团报刊社支委,因为社里的正式与社聘员工基本都是四十岁以上,年轻的临聘人员分散于各个部门,既包括象我这样的部聘编辑,还有一些办公室和发行部门的临聘人员。共青团支委其实就相当于为我们这样的青年人组建一个团体。有个青年人的团体,大家能够交流沟通,这当然是好事,据说成立大会不久就要召开了!
波澜不兴的生活又悄悄有了一丝盼望,团委会组织郊游活动吗?
这天中午下了班,碰到楼下收发室的何姐,她看到我很吃惊:“咦,你怎么没去吃饭?今天召开团委成立大会,会后都去聚餐了呀!”
“啊,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她咋咋舌走了。
怎么,连团委都不要我?我做错了什么?
两天后,一封庆祝共青团编辑部支委成立的贺报贴在办公楼门口,贺报里公布了支委领导名单:支部书记是张崇权编辑,他是惟一的社聘人员,他的名字后面还有个括号,里面注明:党员。之后是支部副书记某某,名后同样是个括号,注明:团员。其余之后组织委员、宣传委员都是团员。看完这封贺报,我默默地走开了,我想起了团委成立大会之前的一件小事,曾发下过情况登记表,有政治面貌一栏,我在大学里入了党就填了“党员”。按照这份领导名单,临聘人员里只有我一个党员,按照政治规矩,即使不安排我当支部副书记,至少也得有个“委员”。可我却是个不相干的人,干脆就把我遗漏掉,连会都不要我参加了,多么高明!
我精神一振,是啊,我都是党员了,还参加什么团委?看哪个大学都毕业了的人吵嚷着要到幼儿园里去和小朋友抢蛋糕?哈哈,太滑稽了。
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通知我周四、周五到临溪去参加省期刊协会年会:我的论文得奖了!
生活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你不放弃!
是的,我从来不曾放弃。生活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三个月前看到期刊协会的征稿启示,结合自己当编辑的感想,写了一篇论文投了过去,没想到居然得奖了,得到邀请参会,临溪温泉在省内小有名气,秋冬去那里,既可以文会友,又可泡温泉养身健体,再好也没有了!
部聘编辑只有我一人得奖!这总没法把我遗漏了吧!
报刊社共有八九人参会,社里会安排车辆接送,我只要准备好行李就行!
在编辑部少有出差的机会,天天闷在小天井里,如今能走出去看看,心情格外好。接下来的两天,连校稿上面都仿佛渗着笑意!
刘美女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我不以为意,她经常蹬着高跟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敲出“咚咚”声,不过,这两天似乎格外多!走过我办公室时还不时往里面瞟上两眼,不过,本小姐心情也不错,随她去!
周三上午我拿了校对从外面进来,恰巧看见她和李主任在我办公室嘀咕,我一进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李主任沉默了一下,为难地对她说:“她是论文得奖,点名要去的。”
意思是他没有权力把我换掉!
她一阵难堪,竟然自顾自地说:“哎呀,临溪有什么去的吗!我都去过两三回了,没啥意思!”
“是吗,我是第一次去呢!”我笑着对她说,“你有什么攻略可以介绍一下?”
公然在我办公室挖墙角,也太过份了吧!干脆以懵懂对狠辣,以天真对世故。
她蹬着高跟鞋走了。当然,我也不想听她什么攻略。
通知下午四点乘车出发,我把行李带到了办公室。行李不多,一个中型的旅行双肩包,带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就等通知出发了!
突然,隔壁的刘美女又走过来,左瞅右瞅我的行李包,只差没有打开了,我没理她。
她兀自说:“我上个月在友谊商店买了个旅行箱,花了我一千多,不过,真的是好用,比你这个强!”
“哦,花一千多买个旅行箱,你这个富婆真有钱”我说,“所谓强不强,也是个人感觉,我这个包虽然只要几十块钱,可也好用结实,说不定谁拿一千的旅行箱跟我换我还不乐意呢!”心想,钱多就好呀,宰的就是你这种冤大头。
“哎呀,小洁啊”她突然化身我的知己好友,“就你一个女编辑去会不会闷啊,我陪你去算了。”
我吃了一惊,还有这种送上门的关怀?
她见我没说话,嘻嘻笑:“我知道你会高兴得不得了,我去跟李主任说。”
我简直哭笑不得,又不好发作,随她去。
一会儿,她的高跟鞋又蹬回来,走进我办公室,亲昵地拍我一下“搞定了,等下,我们一起走!”
那一下,我都不想去了。
终于喊走了,她居然也从办公室里出来,还背着一个旅行包,并不是那个一千多的旅行箱:“走了。我是资深编辑,去了看谁好意思撵我走。再说我跟办公室主任那么熟。”她那妩媚一笑让我起了一身疙瘩。
我摁下电梯,候梯灯亮了,滋呜,电梯升上来,门开了。
“哎呀,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她又不进来了,挥挥手,又进了办公室。
我松了一口气,关上门,电梯嗡地一下又往下走了。
这是闹哪出?好吓人。如果男人认为这是魅力,那我宁可做个没有魅力的女人。
“真的只有我一个女编辑?”我愣征了一下。
坪前停了台大面包车,已经快坐满了,我看见好几个女编辑坐在车上就放心了,心想,这刘美女离有一说一也差得太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