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儒冠误半生”,有次开党员会,一位老编辑说我“是书生”,当时以为是表扬我知书达理,为人实在低调。今天来看这句话,真不知是褒是贬!只有书生才这样认死理、不识时务,不知变通,以为公道自在人心……不知不觉眼泪像小溪一样汩汩而出,布满面庞,擦去又顽强地布满沟壑。
“只管做事、莫问前程”这句话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我受的教育又以这样的方式来“开导”我的情绪。这时,我觉得与其说是“开导”不如说是“麻痹”。又有谁会“不问前程”?如果他是个“人”,他如何能够摒弃“人”作为高等灵性动物天生带来的本能功利判断,不趋利避害,而去将“圣人言”信奉执行到底?“莫问前程”最多只是暂时不问前程地“忍耐”,如果明明知道前面是一面南墙走不通,谁会信奉教条“莫问前程”地一碰再碰,让自己头碰血流、沦为笑柄?
生而为人,难道让自己自甘轻贱,将人作为“高等动物”中的“高等”轻轻划去,和其他动物一样只剩下“动物”二字?只管吃睡生存、趋利避害、党同伐异,没有自己的追求与坚持?二十多年的信念坚持,与“好学生”的典范,只因一顿饭的“真相”就举手投降?毛洁啊毛洁,不讲你在大学入党,就是一个普通年轻人都不应该这般自我轻贱、这么轻易就改弦更张!
……
短短的午休时间不够我如此激烈地思想斗争,眼看又到了下午的考试时间,我又回到考场,看到试卷我平静下来了,那两派捉对厮杀的“思想小鬼”这时不知跑哪去了,瞌睡却像升天的烟雾一样笼罩不住充满了我整个脑袋!即使对这场考试再不重视,我也不应在考场上“睡着”啊!坏了我一世考名!我强撑着脑袋,忍耐地看题,头如果不用手撑着就会“钓鱼”、不停地低下去再起来,恨不得找根火柴棒撑起我那不由自主要闭上的眼皮……,题目要看几遍才明白意思,答题更茫然不知如何入手。哎,与其这样,不如闭目休息十分钟。于是,我趴在了桌上……
“哎,小毛,别睡着了。”旁边的关主任在边上叫我。
我惊地坐起,旁边一边答题地笔沙沙声。我真睡着了?额的神!我请了个假,到厕所用冷水冲了把脸,精神缓了几下,再回到考场,时间已过了四十五分钟。再不容一分钟浪费,我抄起笔写起来,会写的一路写下去,不会写的跳过去……活在当下,现在我要拿下这场考试!
收卷铃响起时,我跟临桌的关主任道了个别,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向公交车站,旁边满是因考试结束热闹地说话声,他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有的对着答案,有的因考前押对了题目兴高采烈地和人分享着经验。我边走边分享着他们的热闹,渐渐走出了这个热闹,来到公交车站前,加入了“某某路车怎么还不来”的另一个热闹。要等的公交车来了,等车人前呼后拥地投币上车,没等到的依然驻足引头长望,有时跺会儿脚、忽儿焦躁地转个圈,忽儿摁下手机,耳朵挨着手机,嗓门冲着马路,大吼:“还在等车,该死的9路还冒来”!旁边也在等车的人唬一大跳,以为自己无端地惹恼了某人,忽悠明白过来这人只不过是在接手机,又神情一松,悠闲地踱到另一边去继续自己的等待。街边又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要坐的那一路车,喜出望外地下了站台占据有利地形,和其他也要坐这趟车的人一道等它开过来停下立稳开门,好前呼后拥地上车投币……我忽然想起了李清照的一句词“不如在花儿底下,听他人笑语”。正思忖间,我要坐的车也来了,我也前呼后拥地上车……
一个人的旅途真的寂寞吗?或者,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其实还有这数不清的陌生人与你同路……
快下车的时候接到了杨简的电话,郁闷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可以说说话了,他约我明天到他们学校去打保龄球。我答应了。周日出去散散心吧,也许秋日的阳光可以帮助我,和暖天气里绽放的秋花可以帮助我,不然,闷坐在屋里说不定那两对“思想小鬼”又要到我脑子里摆下战场,让我茫然无措、不得安宁。
保龄球我还没打过呢,电视里倒看了别人打了无数次,十支宽下尖上槌子样的木制球瓶摆成一个正三角,运动之人在约二三十米之外丢出球,以击中打倒的木槌数计分,看起来十分容易,因为电视里的角色往往将球一扔出去木槌全部应声而倒。在千禧年之初保龄球还算高端休闲的体育运动,我只知道一些豪华五星酒店里配有保龄球馆,怎么现在高校里还配有保龄球馆?现在的大学生在大学城里不但吃喝拉撒全都有着落,文化体育生活也如此丰富吗,我做高校教育杂志竟不知道。
我们编辑部在芙蓉北路一端不远,杨简所在的大学却在芙蓉南路的一个角落里。沙溪这座古城传世三千年名称多有变化,秦统一六国设郡治临湘县,古名临湘今天望文生义应是湘江之临的意思,沙溪这个古名临湘为何今天会变成一个县名?即便不问“度娘”,也可推测出必是几经郡州府国的行政变更结果。西汉为沙溪国(刘邦恢复邦国制,大封刘姓王),东汉时又复为沙溪郡治,隶属荆州。隋唐朝时潭州、沙溪地名几经反复更叠隶属,有学者称沙溪之名三千年未变更,
大抵也不错。沙溪城城区面积也多有更叠,有史学家考证,在西汉沙溪国里,国城(刘姓王的家)占据了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沙溪城,当真是家即是国,国即是家。学者考证国城长度大概在南门口至北正街地段,即便到了清末,沙溪城的主城区还由宽阔的城墙围绕,大至是南至正南门(即南门口)、北至兴汉门,东到小吴门,西至大西门。有学者还说那时的古沙溪有“老九门”,城内有官道通城门。
城墙一说在清末修环城马路拆除,一说是在共和国建立后不久拆除,全国古城中唯余西安仍留古城墙,系一名聪明绝伦的贺姓女建筑规划师在共和国建国初期,当时的政治高压下即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古城墙。其余的古城墙捍卫者们或伏首称臣,或以身殉墙,连北京城墙都灰烟散去,我辈无缘得见,惜哉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