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定在六月十二请扬州城的小姐公子都来家赏花,吃螃蟹。蕴哥儿对去林家陆家兴致缺缺,祖母那日叫他,他没应声。后曹家祖母说曹小郎君对这事儿也是无甚反应,这叫两位祖母只能多费些心思设宴请酒。
这下子府上都忙了起来,母亲也空不出手来了。请宴的螃蟹是家里出的,其他的菜色曹家祖母出,两家的厨子一同做。
曹祖母也将养了许久的名种搬来了,一盆盆的专立了架子在小亭上。游龙石桥上一张张的八仙桌摆开来,前头大堂是长辈吃酒的地方。石桥上是小辈和夫人一块儿的,来的都是扬州的嫡出孩子。
我这两日靠着弯月亭的小榄用杨柳荡着浅水玩乐,母亲说仕豪与哥哥都同官家回京都了,北野的事情叫他们得回去辅佐官家。而官家也忙得焦头烂额了,不过巡视的事情还是要有人来办的,官家是叫九王爷来的。
“那也巡不到咱们家来。”老祖母剥了颗橘子递给囡囡,囡囡喜的接了,塞了一瓣到祖母的嘴里。祖母笑着吃了。
母亲端了茶珉了一口后放下来,从络嬷嬷手里接过了一封黄皮信拆了开来递给祖母:“九王爷的夫人想瞧瞧扬州的风情,知道咱们家,过两日的请宴她也想来。昨日发了信笺。”
老嬷嬷接了过来,送到祖母面前。祖母用帕子擦了手才接过信,细细的看了许久:“倒是又麻烦了许多,王爷家可有公子姑娘?”
“有位郡主已许了人了,是金紫光禄大夫。倒是有位小公子,还年少约莫再过五年娶亲。”父亲在一旁开了口。
母亲撇眼瞧去,唇角勾了勾,“庶出子倒有三个,这回来的是南巡想必是不会带着的。那位小公子也必定是在府上镇着,也就是九王妃一人过来。”
“这样也好,少些麻烦事儿。”祖母点点头,“但礼数不能少。”
“这会子是私访,一般来说私访是不受拜见,不接宾礼的。只要个她想顶的名头,设个位置便得了。”母亲这会子说着淡然,但我心下却是有些乱的。
我后问母亲,九王妃此举是何意?母亲说从前她就递过拜帖来,只是她闭了门不出户,推说便是仆人去说这拜帖递不进来。此番想来是知道母亲在,才递了书信又传拜帖。
日子过得很快,母亲在前一日午时累的睡到了第二日门开时。她起身迎客的时候又是容光焕发的模样。最早到的是那位陆家的小姐,与林善睐相比她是更好看的。人与她的名字一样‘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面庞白玉,两缕发丝垂在脸的两旁,谈吐中可以看出她是个有见识的小姐,笑起来极好看,是看久了就会被深吸引的美人。
林善睐也来了,来时便挽着我的手与我聊了许多,但兜兜转转的总是会转到大哥身上。我不忍打破她这一分羞涩,但她或许明日或许下月便是我的表嫂了,于是我与她说的隐晦。她听了似乎并没有难过,反倒很欣喜道‘是公主吗?也应该是公主了。’这倒是让我未曾想到。
到了午时一刻宾客都到的差不多了,我问母亲九王妃是哪个。母亲却说她并不知道哪位是九王妃,她从不去了解九王爷的事儿,只在政事上与他有关系的她会瞧瞧。
游廊石桥下水澄澈如镜往下看去似乎能见到莲花的根茎,莲花从水底的淤泥处向上蔓延蜿蜒直上,能看到茎的却只有几株,旁的被圆盘似平稳的荷叶给挡住了,若见不现的花似开似放的也羞涩的躲在它后。
“你家莲儿开的如此好,我家的都倒栽进泥里了,真真是出不了淤泥也濯不了清涟。”陆萦凝伸手往桥下探去,再回手袖口已然湿了小块,她伸手摸了下惊讶道,“这水是透凉的,怪说这桥下是清风凉意。”
我狡黠一笑:“你且稍稍,后头有道菜色可是与这小池有些关系。”
林善睐走了过来与我们一同靠着石栏,往下看去:“还挺有趣味。”
“是家里厨子的想法。”正说完这句,那头站在堂前的老嬷嬷便提了喜色的声儿朗口道:“请诸位贵客入座。”
我请手叫她们两人入座,两人也各请了手后我先坐了下来,她们便在我两手旁坐下。显然是有些事情要问我,我转了两面直白的轻声问:“两位姐姐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想来也是极熟稔的,四眼互相交汇一番后
陆萦凝先开了口:“我实想问的可能你也不晓得,但既是你家宴请应有是单子的。”
“你便说,你想问谁?”我测了头来贴她近了一些问,另一头林善睐也凑了近来。
她羞了脸,又是微微抬眼看我:“我想问问,那位在柳亭下的公子,着白袍绣翠青竹织的公子是谁,站了会儿就坐轮椅上了的那位。好认的很。”
这叫我愣住了,是好认的很,也只有一位公子是她这样说的:“那是蕴哥儿,是我表家少爷,是家里二房的嫡出少爷。”
“倒是个尊贵的,我晓得他是个体弱的。”陆萦凝低下了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又问,“那位哥儿可娶亲了?”
“未曾。”我摇了摇头,见她如此似乎是有什么念头,倒叫我又仔细打量她。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止才情都是一等一的,性情也很是温善,若是嫁给蕴哥儿,便配得上金童玉女。
但见她惊慌的抬起头来:“我...并非你想的这样,我岁数也大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林善睐却在此时开了口:“你一直不嫁,不是在等你的小郎君吗?如今怎么又念嫁了?”
我转头见她笑得狡黠,在看陆萦凝,羞赫的似要跳下这游龙石桥下的荷花池子里去,与那莲花为伴,那可真真是应了前头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你与她说实话,将来也是要做亲家的。”林善睐倒是像个媒人,从中劝她,想必也是有些故事的,我转头看看她,又看看她。
我也应和说:“是要做我表嫂的人,怎的第一步就出不去了?”
“我...那我便不藏着掖着了。”她咬了咬牙道,“我早前便见过蕴哥儿了,他那一身的不好...都怪我。我后来找他他不在家里了,我一直等着,难是做妾我也愿的。只求他事事都好,日日欢喜。”
“你是蕴哥儿救的那小姑娘?”我奇了,看她有些将落泪的样子,忙递上手帕,“都怪我都怪我,提及伤心事儿了。”
她摆手摇头:“不是,是我的不好,我叫他这样一身的不好。”
“你可别哭了,你为着她都多大了也没嫁人,瞧瞧你家门槛都要被踏烂了。”林善睐忙安慰她,又瞧了瞧四周,“多喜庆的日子,你哭哭啼啼的。他也并未娶亲,你何苦自怨自艾?”
“我也与你捡实了说,家里有意想叫蕴哥儿定亲。”想来她与哥儿也是份极好的姻缘,我从中做媒也好了却伤心遗憾。
那一刻,我见她眼睛亮了,熠熠生辉如同湖中明月。而每桌来了四位小仆两手各提一根小花绳子,那小花绳本是绑在石桥柱上做门面的,如今小绳拉起绳下的小圆球也尽瞧见了。
圆球滚圆剔透用的琉璃,底部是一平台,小仆拿的仔细不敢有一丝晃动。取上来后便在每人桌上放定,最后换换将圆球向两米拉开。
众人这才瞧见里头相貌,是一只小小鸳鸯,小仆又取布菜的筷子夹下一小片来放在客人面前,那小小一片薄如羽翼,是取得鸳鸯最厚实的部位。
我取了吃,是清爽剔透冰凉爽口的味道。
“如此有趣!”林善睐侧我耳畔惊叹。
我含着笑道:“也便就这了,废了许多心力。”
后头,便开始上些凉菜却又是垫螃蟹寒气的。吃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几个婢女0便将八大件给上了来。
我与桌上的几位小姐介绍道:“这螃蟹都是我家特去阳澄湖一个个捞上来的,小的都给放了回去,专挑大的。”
诸各都点了点头,又赞前头的哪道菜极好,又是叹家里费心了,我含着笑一一的应了。
倒是陆萦凝在一旁侧了过来瞧声道:“这一桌宴席可费了不少钱财吧。我家前两年哥哥娶嫂嫂便是散了一年的钱收,更何况是家里还有钱庄铺面的。”
她这样的话叫我一下子乐了,想是真应了那句‘将来是要做亲家的’。我便安慰她,家里是做的水路陆路生意的,京里头还有铺面,如此一番也不算的什么。她便也点了头,没在多说。
这湘吃尽兴了,便是去好好游赏一番了。每家的花儿开的都不尽相同,林善睐是极爱花的姑娘,这是她自个儿说的。她说曹老祖母也是个惜花的,轻易不将花儿外置。
她这一说我便是偷笑曹老祖母娶孙媳心切。
我与蕴哥儿不甚好了,若是放在从前定是先在他耳旁吹吹风的,但如今是不相同了。
公子与小姐分的也开,不近吃席面的,公子与父亲那一轮在堂中吃。但隔着堂也是能看见的,游园隔着月门有时要个帮衬也能看见,如此便也算投了眼。
这一场算是到了申时才散的干净,母亲已父亲都累极了,便先回去睡了,晚食也未尽,而我去访祖母与她一同晚膳。
祖母正带着囡囡在夹龟籽儿吃,我过去低下身来问囡囡:“可以赏姐姐口饭吃否?”
楠楠忙夹了颗送我嘴里,我吃了后便坐了下来,下头的老嬷嬷给我上了碗筷。
“我的姑娘,来祖母这吃晚膳的?”祖母含着笑问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如此,是来吃晚膳的,又是来说些别的的。”
“你倒是说说。”祖母有了些性质。
我便先问了祖母见了林家姑娘与陆家姑娘的意思,祖母说林家姑娘是个担的起大场面的人,陆家姑娘小气了些话也少,懦懦的人。
这让我又想起陆家姑娘与蕴哥儿的事儿,祖母说她晓得那时候两家闹的凶极了,二爷更是气可又是自家哥儿自己跳下去救的人家,骂了一月陆家什么也没说,只道歉,小姑娘也常上门来赔礼道谢。这也便就算了。
顺水推舟,我又将陆家姑娘一直未曾婚配就是想嫁给蕴哥儿,想着做妾也是可以的。
这让祖母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了,想了许久。我于是又道,这陆家姑娘与林家姑娘想熟的很,林家姑娘也是知道这会子事儿的,若是去林家求娶想来姑娘是不会应的。而林家姑娘强势,哥儿是个温润的人,这样激了便也不会十分美满。
祖母听了点了点头,只道是冲着陆家姑娘对哥儿的这份心。
母亲后来去访了陆家,陆家很欢迎母亲去。上回陆夫人也与母亲相谈甚欢,母亲也觉着夫人是个温和的人,好做朋友。
陆姑娘见了我也甚欢喜,我与她说此来便是说亲的。她很欢喜,一下子泪就出来了抱的我紧紧的,哭着说:“真真是大梦了一场太虚境。”
“你是好姑娘。”我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慰她,于哥儿来说于姑娘来说这是好姻缘,若是换成我想必是断了姑娘的春心,送了哥儿的情谊。
与陆家说好了后,父亲第二日便带了聘礼上门。玉如意,金襄台,红瓷碗,十八合四人抬装箱。那日风光极好,艳阳高照,又是黄道吉日。祖母很欢喜,说这便是哥儿的正姻缘了,打开始就有的缘分。
我瞧这这样的喜气心中也很是欢愉,后定了三月后大婚,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季头。这算是了了一桩事儿,父亲母亲也便就定了两日后回京里头。
从扬州直去,不回庄子里了,遇到了淑姨妈想来又是一番说套。
去扬州的路上下了场大雨,中途便在驿馆歇了一晚,却又在这时遇到了淑姨妈。
驿馆刚好是在宿县,此地经济繁华傍运河而生。母亲知晓淑姨妈是喜行水路,特坐了马车。倒是未曾想到一场大雨将两人聚到了此处,驿站并非只有一处倒是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难分难解。最后,母亲退了出去。
“这会子是我去了她半条命,她从前委身于我,如今我也不是不说理的。且待廷哥儿回了,她便会笑着谢我。”她说的从容,移步上马车去,却在此时,淑姨妈追了出来。
“这驿站大的很,一同罢。”隔着雨幕淑姨妈一个人单薄的站在门口,后面的丫鬟这才追出来。
母亲隔着将举伞的络嬷嬷手抬起了些,深看了淑姨妈片刻,淑姨妈站在那儿等母亲说话。
最后,母亲一步步又再下了马车,走到淑姨妈的面前说了一个字:“好。”
正是下午未时的时候了,阴暗的天色透着一丝丝的光,是欲行将难的天色。
第一卷差不多要结束了,后面的我更新的会更慢一些。因为实在是没什么灵感,而且看我书的人没有很多,收藏的人也很少,我觉得可能是我的文章还不够好。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加我的QQ私信我。1529942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