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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茂云》

NO.1

宿舍里陈旧的风扇,咯吱咯吱的打着漩涡。两条白炽灯竖着排列,窗外落日余晖。电流不稳定,灯光一闪一闪地。

“不会停电吧!”宿舍长问道。

“可能它今晚有什么情绪吧!或者要发生点故事才好。”老肖说。

“这么热的天气,在宿舍是不是很无聊。”

“走走走,我们去吃烧烤去,喝冰啤。”

“又没有妹坨,一群大男人有什么好嗨皮的。”

“你不出去走走,怎么会有妹坨呢?”

宿舍突然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讨论着出去聚一聚。可是一群单身汉,出去了也只能喝喝酒,吹吹牛。

“要不我们玩一个游戏,每个人约我们班的一个女孩子出来,我们大家去吃烧烤。”老肖坏笑着说。

“可以啊!”

“好主意,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了。”

“这样不好吧!”

“怎么约呢?约那个啊!”

大家积极的讨论着,想把故事变得更浪漫些。

我走出宿舍,站在门外长廊上,对面的水塔顶端,像飞碟一样,和天空最后的彩云相接。隔壁就是公共卫生间,人们穿着内裤走出走进。

“嗷,可以。还是老肖注意多。”

“就这样。来来来,搞起。”

宿舍里开始躁动起来,我不清楚他们讨论的方案是多浪漫,但很多室友都积极参与,兴奋得语无伦次。

这是刚到学校的第二个月,适应了长沙闷热的天气。军训期间,班级同学都相互认识了,但一点都不了解。

我们宿舍的这一群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可相处起来,彼此都很愉快。这样的宿舍聚会,不是第一次。

校园有一个红旗市场,里面基本的娱乐活动都有。我们大家总会在周末,约上一起吃烧烤。

最爱去一家名叫武汉烧烤的,老板人很和蔼。每次去的时候,最爱点的就是铁板韭菜加鸡蛋。

每当我们喝得微微醉,韭菜在铁板上嗤嗤的响时,沙师弟就悄悄的跑到老板的库房,顺几个鸡蛋来,打在里面搅拌均匀。

有一次他刚好出来时,遇见老板。老板说:“帅哥,差点什么?”

沙师弟惊恐一下,说道:“没什么,我过来视察一下,看看老板卫生做的怎么样。”一边说一边假正经地走过来。

逗得我们大家笑得合不拢嘴。等老板走后,沙师弟抖一抖袖口,露出两个鸡蛋,我们大家更笑得人仰马翻。

隔壁的同学,看到我们哈哈大笑,表情木讷。这是大学时光的美好瞬间。现在回想起来,卑微的可伶,却是不可复制的快乐。

“老落,在看什么?快进来抽签了。”宿舍长叫我。

走进宿舍,大家都满脸坏笑。原来老肖提议我们,把班级女生的名字,写在一张张纸条上,折叠起来。每个人自己抽签,抽到谁,就打电话约谁。

如果约不出来,今晚谁就买单。都约到女生的,今晚大家平摊烧烤费。

我顺手拿起一张纸条,大家凑过来围观。缓缓打开一看,茂云姐三个字引入眼帘。

“快,打电话,打电话。”大家一言一句的起哄着,整栋楼就我们宿舍声音最大。

我掏出手机,突然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对你的了解,只记得是贵州的老乡,比较胖,说话有时候听不清。甚至我们的聊天,夹杂着贵普话。

嘟-嘟-嘟,手机另一头传来声音,有些慌了。心里镇静一下,表示不能怂。

“喂,哫那样?”

“就是看你在忙没有?有时间吗?”

“有囔样事咩嘛!”

“有,我准备说叫你出来吃烧烤哎。”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么咩。”

“咩有”

“和那些人嘛!”

“都是班上的,大家聚一聚。”

“哎哟,不能这样说咯,我们说好的要单独约啊!不能说是班级活动。”老肖听见我这样说,提醒我。

大家都乱哄哄的说:“不算,不算。”

你在另一头哈哈笑起来,我们的计划被你看穿了。

这可能是我们两个人的缘分。第一次遇见你,在西运动场的篮球场,军训休息期间,大家自我介绍。

我没有勇气站出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你从容地起身,走到我们面前,自信地告诉大家,来自美丽的镇远古城,希望大家去你家做客。

远在他乡,我看着你,觉得特别亲切。

NO.2

长沙的天真的很闷,感觉汗水都不会流。半夜稀稀疏疏的人,显得校园很空旷。偶尔遇见大四的学姐,穿着睡衣一排排走着,用最后的时光,纪念他们的青春。

我把情绪收藏好,却藏不住内心的孤寂,莫名的伤感起来。回想高中时光那群伙伴,眼里热泪盈眶。

我会时常找你聊聊天,和你述说过往的故事,感受文化的差异。有时候真的想一饮而醉,却不逢棋手。

夏日里聒噪的虫鸣,使心静不下来。想拥有一个知己,但不善于表达情感。

我和你之间,我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关系,是遇见的一瞬间,便知道你是和我相似的人。我们之间可以有故事,足够慢慢述说一生的故事。

有天约你出来喝酒,你爽快答应了。终于,我似乎找到家乡的味道。几许好友,几碟好菜,几瓶好酒,几句良言,然后一生朋友。

还是在老地方,武汉烧烤摊。两人一杯一杯的啤酒碰在一起,顺着杯子壁溅洒的酒,浇灭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眼睛有些昏花时,心中所有的悲愤,全盘托出。你像一个倾听者,我是一个述说者。或者,你是我在他乡最熟悉的陌生人。

“走吧!改天再喝。我送你回去宿舍。”

“咩事,我没有醉,来,我们继续喝。”

我心里突然慌了,虽然女孩子天生半斤酒量,可是我没有见你喝过太多酒,即使在班级聚会这样的场合。我怕你太开心了,喝过了头。

我诺诺的说道:“我们下次再喝吧!今天也该回宿舍了。”

“你是怕我不能喝吗?”

虽然我心里承认你不能喝了,担心你喝多了上头。但嘴上却说道:“不是,我是怕我不能喝。”

“我说莫事就莫事,就这滴滴嘎嘎点酒,还不够垫底,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你斩钉截铁的说。

听你这样淡定的三言两语,我脑海闪过你的家乡。你的家乡属于黔东南,弱弱地问道:“你是少数民族吗?”

“侗族。”

曾经听闻黔东南人喝酒比较厉害,今天,我真的棋逢对手了。准确的说,我不是对手。

从此,我了解到你的柔情,原来,我们都可以仗剑走天涯。

正真的你我一醉方休,是在新润市场的那次烧烤聚会。我约上学校里玩的好的几个朋友,真的想醉一场。

傍晚八点半,估摸着时间,溜出宿舍楼。路旁行人纷纷往回走,只有我们趁着月色赶路。穿过昏黄的街灯,影子伴着清风,听不清路人在聊着什么。

坐在露天的停车场,两张桌子并排拼接,两桶扎啤矗立在桌上。桶壁冒出细微的水珠,密密麻麻的。

一阵风吹过,卷着夏天稻田里淤泥的气味,飘散在我们上空。一朵朵白云,压的很低,月儿时隐时显。

“来,我们走一个。”我们举起酒杯,为友情一饮而尽。

一杯冰扎啤下肚,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感觉一股冷空气,在身体里乱穿,不经打了一个寒颤。

市场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的酒杯没有停过,这样的场景,很久没有遇见了。

不知不觉中,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刚来的时候,我不习惯用普通话交流,不习惯大家举着酒杯空谈。

我认为喝酒就应该开心,一开心就必须上头。今夜,我们只喝酒,不谈理想。

“走了,我们要回去。”朋友说道。

“不喝了?”

“宿舍要关门了,再多玩一会儿,就进不去了。”

“没事,大不了我们露宿街头。”

“明天不上课吗?”

我看看学习委员和班长,说道:“他们都在这里,怕什么?”

你不动声色的坐着,一言不发。

朋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他们注定不能陪我们到最后。夜慢慢睡下去,一条白狗悠闲得在桌边游逛,低着头寻找食物。

“还能喝吗?”

“能。”

你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喝下去。看来今夜,我们谁也不能先走。

摊主要打烊时,我们五人才缓缓起身,歪歪斜斜地往回走。灯光已经模糊不清了,分辨不出倒影有几个。

一条广阔的大路,不够我们几人行走。夜行的路人,绕道而去。我们肩搭着肩,嘻嘻哈哈,长夜只有我们的回响。

此时不知道该往何处,趁着微风,酒劲上头了。

“我们要往哪里走?”班长问道。

“不知道啊!进不去宿舍了,走我们去岳麓山看烟花去。”

“哎呀!在路边休息得了。你看天都快亮了。”

“我们去庚哥那里吧!打电话问问他旅馆满房没有?”小胖说道。

那天,我们喝了多少酒,聊了多少事。现在完全不记得了。只是那夜,听了一路的犬吠。

早晨醒来,阳光从旅馆的窗户偷进来,大家憔悴不堪。胡乱的洗漱,匆匆忙忙往实验教学基地走。

一路上,你和学习委员的头发蓬乱,班长精神萎靡,小胖哈欠连天,我油光满面。相互之间的对视,忍不住笑起来。

从那以后,班上的人都知道,我们喝酒忒凶。对你和我之间的映像,不再是乖乖温顺的绵阳。

傍晚,雨水从云层里倾斜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宿舍窗檐水滴溅进屋内,不一会积了一层厚厚的水。

夏虫收缩着身体,从细密的纱窗挤进来。一只甲壳虫,在外面徘徊着,庞大的躯体,让它怎么也进不来。

“昨天怎么突然想喝酒啊!是不是失恋了?”你发消息问我。

“没有,我都没有女朋友,怎么会失恋。”

“哎哟喂!每天小情诗写的杠杠的,会不招人喜欢。”

“写东西是爱好。”

突然觉得很庆幸,被你看穿了我的心事。

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感情生活上的琐事,我们从不谈起。只是对方难过的时候,会愿意分担,从不分享。

我只是在昨夜,突然想念某个人,越想念,心就会隐隐作痛。就像你给予了所有,最后是一场空欢喜。

我和你一样,在心里都装有一个人。每次闲聊,都不会去触碰这根弦,只要轻轻抚摸,便成了空城的绝响。

在青春泛滥的日子里,一切的事物,都美好的艳阳高照。后来我把这个标签,绑定为回忆的代名词。

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长什么样,是那里的人。只是一听说关于他的消息,你也会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隐隐作痛。

如果我们都可以成熟得像一个大人,可以不动声色的隐藏心事,也可以绝口不提过往。那时候的我们,是不是都老的走不动了。

有朝一日,我坐在橘子树的影子下,抽着旱烟。阳光干巴巴的照着大地,大黄在屋檐下,伸长了舌头。

你神采奕奕地来到门外,满脸皱纹,用带着乡音的口吻说道:“你在哫那样,我来你家坐哈。”

如果等到那一天,真的很遥远。

我家乡的山沟里,有一片土地。等有一天老了,在哪里盖一所房子,门前还种上一颗桂花树。把喜欢的花朵,种在屋檐周围,在春日的某个早晨起来,春暖花开。

这样的生活场景,是我在旅途中一直感受到的温暖。这样的温暖,一直存在生活里。

NO.3

十月,晴空万里。

拥挤的车厢里,我们面对坐着。今天的行程,颇有曲折,差一点点没有赶上火车。

国庆节出游,人山人海。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旅行,去你的家乡——镇远古镇。

火车在傍晚,沿着山川穿梭。红彤彤的云,像山峰害羞的脸庞,躲在青色的天空下。远处田野金灿灿的,老牛在田埂上,嘴里咀嚼着稻草。

麻雀欢呼雀跃着,一群群地疯来疯去。有的停在电线杆上,望着长长的火车,有的停在老牛肩头,悠闲地吹着口哨。

有一片云,在天边形成一条长长的带子,村庄在它的环绕下,静谧而朦胧。

清晨,火车缓缓抵达古镇。站台人群窜动,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走出大厅,就看见葱葱郁郁的群山。

我是多么的喜悦,我确定我喜欢这里,喜欢这座古城。

喜欢那山头的断城墙很古老,喜欢那水边的青龙洞很悠久,心中情不自禁的喜悦,从开始就并未消减。

我穿过大街小巷,一路上呼吸着陌生的空气,望着美如画的风景,把一切都抛弃。在商店吃了一碗你介绍的牛肉米粉,味道真好。

沿着河岸古老的河堤,静静的走着,轻轻地抚摸着岩石,凹凸不平的石面,在手心划过,留下一种特别古老的文字。

它似乎在悄悄的告诉你,它的过去是多么忧伤。我抬头仰望阳光,杨柳在微风中摇曳,偶尔,一只蚂蚁刚好爬过树梢,透视在墙上的影子是多么夸张。

你在杨柳的微风里,步履匆匆,踏过几百年来古老的青石板,在不远处的城门里,你变成了一处风景。。

城门上长着厚厚的青苔,城门外有个渡口。渡口旁那株粉色的花,不知花开花落有几许?不曾春去冬来有何时?

我仿佛看见几百年前,在渡口相送的人,一个孤独的远航,一个默默地等待。你坐在河堤的石凳上,用手扶一下镜框,汗水从眉间滑落,注目着远方。

你坐在那儿,似乎想起过往。眼前的风景,和你的青春有关。只是静静地回想,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忆,一开口,可能你会喉咙哽咽。

城门里,是现代文明的都市,那儿车如流水马如龙。街口有叫卖的小贩,街道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些都是现代旅游的必需品。

我转身,望着繁华的街市,光线不经意间从眼镜折射出,照在这缤纷的城市边缘。街头复古的建筑,与周围结合得是那么的悬妙,可在骨子里,却是不一样的历史。

我们一直走着,不想停下脚步,这喧闹的街道我不喜欢,我喜欢城门外的河堤,那儿是另一处风景。

河岸边有许多垂钓的人,长长的鱼竿静卧着,河面倒映出天空中的白云和蓝天,对面是一排排鲜红的灯笼,把这个座城笼罩着,洋溢着喜庆。

沿河的餐馆,此时很安静,像沉睡在水中的鱼。正如月亮,永远不会与太阳媲美。河里的水草,在水底揉揉的飘动,似乎在躲避人们的垂钓。

你给我介绍古色古香的老房子,四合院似的建筑,中间露出宽阔的天井,墙壁的石刻模糊不清。你说:“这是以前的大户人家才有的。”

街道的每一处路口,每一个店铺,在你脑海里浮浮沉沉。转角路过一个巷口,你兴奋地说:“从这里进去,就到我曾经就读的学校了。”

你把这座城市关于你的记忆,都告诉了我。扑通一声,一个小孩从河堤跳入水里,赤裸裸的。他们的时光,和我们都有交集。

太阳无私地奉献大地,波光粼粼的水面,彩云一览无余。你走在我前面,指着前方的山头说:“那里,就是青龙洞。”

穿过祝圣桥,前方悬崖峭壁,可依稀看见几栋房子,坐落在陡峭的绝壁,远远看着像修仙的地方。

当我走进青龙洞,弥散在空气里青香烟的味道,足以证明它历史的悠久。古色古香的楼阁,让我想虔诚地抚摸一遍,陡峭的石阶,让我想认真地走一遍。

你说:“这里属于道,儒,佛三种不同的宗教发展而行成的。你看它的建筑风格是背靠青山,贴壁临空,典型的道教风格。”

你指着阁楼的雕像继续说:“这就是佛家和儒家的风格。”我感叹道:“青龙洞里的文化,让我看过一遍,足够了解一生。”

站在青龙洞的高地,俯瞰镇远这座城,弯弯曲曲的舞阳河,养育着世世代代的人。远处山与水,近出人与自然,都那么和谐融合着。

蓦然回眸,在那陡峭的悬崖上,也有那么一处风景。真可谓古人云:“危楼高构山之巅,儛水微茫挂槛前。凭栏未敢多立时,生恐凌风便上天。”

穿过桥面,在古代的建筑群里,古巷口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光线透过屋檐,不能完全照在巷口,青砖绿瓦在阳光照耀下,透着本身具有的清香。

从那个年代到如今,一直未改变的清香。不像河岸上复古的建筑群,有着水泥的味道和现代人的气息。

夜晚,风欲静却吹殇了杨柳,高高的山头只有月亮。沿着陡峭的石阶在月光的映衬下行走,显得格外的危险,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快要跌落下来。

有些灯光从山下打上来,在树叶的遮掩下,最后落在脚边的光芒,显得微弱。呼啸亭里的风,使我有呼吸紧促的感觉。

山下,是光和影完美的结合,是黑暗与光芒的对比,一片辉煌的景象。映入脑海的,是弯曲的舞阳河,闪烁着霓虹灯,沿河而下,金碧辉煌。

像一条金黄色的巨龙,横卧槽中。山头,断城墙孤独地伫立在那儿,苍白的石头,像饱经风霜的脸。

无声无息,默默地保护着山下的金色巨龙。多少朝代的太阳在这里升起又降落,它承受着多少历史的屈辱和沧桑。

这些和你有关的回忆,我都小心收藏着。

NO.4

六月,教室里总是围绕着昆虫。老师在讲台绘声绘色地上课,我把头低下,玩着手机。

“下课了有事吗?”你发信息给我。

“没有啊!要约我吗?”

“嗯,下课叫上小胖,我们喝酒去。”

“怎么你突然约我去喝酒?”我疑惑着,不知所措的问。

“你就说有时间没有,问东问西地搞哪样。”

我抬头看一眼你,你的眼神告诉我,做事爽快点。

下课后跟着你,小胖问我去哪里。我说去喝酒,他眉毛都挤到一块去了。路过田径场时,我问你的室友。

“悠哥,茂云姐今天是咋的了?怎么突然想起去喝酒。”

“哎呀!我怎么知道嘞,多半都是儿女情长的事情。”她卖着关子说。

“难道失恋了?”

“比失恋还可伶哩,是失败了。”

我突然有点幸灾乐祸,你居然去表白了。你和我说过他,和我心里的她一样,属于求而不得的人。

暗黄色的圆桌,我们四人对立而坐,烧烤的油烟,弥漫整个市场。老板看到我们,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

“老板,先来一箱啤酒。”

“好勒,帅哥。马上咯。”

“一箱?你们三个能喝完吗?”悠哥质疑地问。

“没问题,老板,再拿几个大碗,好喝啤酒。”

“好好,马上。”

“天呐,你们是打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吗?”悠哥笑道。

“必须的,反正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茂云姐安全送回宿舍。”小胖说道。

我们把啤酒打开,每人一瓶酒,全部倒在碗里。端着三大碗啤酒,嘴上说道:“来,为了开心干了这碗酒。”

喝了一半,感觉自己喝不下去了。你顿一顿说:“要喝完哈,不许放碗。”我拉开喉咙,继续喝。

悠哥看着我们仨,咕噜咕噜把一瓶啤酒灌下去,眼里充满敬佩,心里暗暗叫苦。她心想你醉了,一会儿抬不动你,背不动你,如何送你回去是好。

酒过三巡,话夹子被打开。本想说几句安慰你的话,刚到嘴边的话,被你一句:“来,走一个。”打回原形。

月光暗淡下去,风叫醒了长夏。我们在夜里胡言乱语,打扰了彼此心底的人。眼角湿润的水滴,不知是泪还是雨。

街道安静下来,韩国拌饭的招牌,融入烟雨朦胧的心事。校园田野传来几声知了,湿漉漉的屋檐,滴滴答答作响。

有时候我想问你,心底曾经忘不掉的人,是不是去你家旅游时,坐在桥头和你腼腆拍照的男孩子。瘦瘦的,眉清目秀。

可我一直没有开口问,不忍心在你忘不掉时,揭开伤疤。如果你忘掉了,我也不忍心再提起。

第二天醒来,室友都以为我失恋了,独自偷偷跑去喝闷酒。他们告诉我,回到宿舍里,我坐在地上,抱着水桶吐了半夜。

傍晚问你还好吗?你说,还好!

真的很奇怪,那时候的我们,尽然会这样脆弱。似乎世界上最大的难过,就是失去他的消息。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选择骑行去西藏。我告诉你,我去找我的信仰。我不知道生活除了苦难,还有什么值得可喜可贺。

其实,我是去打开我的眼界,我不想我自己那么脆弱不堪,不愿自己活得碌碌无为,到头来还沾沾自喜。

要活得有意义,就要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与众不同的寻常,是骨子里的精气神。

你的与众不同,像一个处事不惊的江湖故人。什么都不必慌慌张张,什么都不能盲目冲动,什么都不用幼稚无知。

像极了湖面水中央的一株鲜花,孤立地在水面含苞欲放,所有想靠近你的人都得萍水相逢,只有生命最后的一刻,你才弯下腰。

暑假的某一天,你突然来我家里找我。从省城一路过来,你没见过这样延绵不绝的山丘,低矮得像穿梭在盆景里。

在车站接到你时,风尘仆仆的你看起来疲惫不堪。带你在县城里走走转转,把曾经我留下的足迹,走了一遍又一遍。

县城真的很小,相比你的家乡,没有什么值得欣赏和娱乐的风景名胜。踏过高中校园那条小巷口,卖卤粉的老板对我笑笑,你也笑笑。

在高中的校园里,你陪我走过我曾经的点点滴滴,这些痕迹我可以诉说出关于我青春的故事,然而有些故事我也模糊不清了。

那一晚,我想带你去峒罐山看夜景,俯瞰静谧的城镇里的清闲。可风刮得好紧,吹得我的脸生疼。

清晨,太阳还没有起床,你便匆匆离去。还没有尝遍美食,急急忙忙的就走了。真希望你下次到来,不必慌慌张张。

希望下次的到来也不会遥遥无期。

你走之后,我来到家乡的田野上,河水从龙潭冒出来,平静地流着。流进一个荷花塘,繁杂的水草,纵横交错地生长。

河岸对面的山头,飞机草结了一片白花花的种子。田野里飞出几只斑鸠,孩子们一直追着它跑。

水塘突然冒出扑通扑通的声音,一条水蛇咬住青蛙的胳膊,青蛙在玩命地挣扎。我站在岸边,无能为力。

眼前的这一片荷塘,盛开的时候,不知会吸引多少人过来观望。荷花的花边从水红慢慢渐变到粉红,然后在靠近花蕊的地方,是一盏素色的白。

我送你的手链,正是这样的一株荷花,只不过花边是从墨蓝渐变到浅蓝,然后是乳色的白。

当时我也不清楚,给你的礼物是不是你喜欢的。我只是突然的喜欢,觉得它很适合你。所以在你生日的那天,偷偷送给你。

为什么要偷偷送给你?我说不清楚,只是明白,除了自己,没有多少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想被谁知道。心想你也许和我如此。

对于这样的事,偶尔被谁知道了,我渴望那个人,偷偷给我惊喜,而无需告诉全世界。因为,我需要和自己独处。

这样的独处方式,伴随着我这辈子一半的时光。这种独处,使我学会不对未来充满希望,陌路的相逢,顺其自然。

如果那次有幸爬到山顶看日落,坐在你身后,看着你宽广的躯体,岁月的长河落下点点余晖,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真挚的诗。

这首诗,只够你一人欣赏。

NO.5

毕业前夕的课程,很少。像非洲夏日干枯的河流,隐约在低洼处还有点点水塘,放眼望去,几只豺狗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

每天除了上课的时间,人是保持着猎食般的斗志外,其余时间,都在草原上小心翼翼的活着一般。

暴风雨过后的傍晚,街道和校园焕然一新。河流因为雨水的灌入,浑浊不堪。水面咕噜咕噜的冒出气泡,让死气沉沉河,瞬间注入活力。

校园里翠绿的草地,夹杂着几朵野花。天一亮,探头探脑地寻找光芒。晨跑时,偶然遇见你,你提着一个长长的黑箱子。

像电影里的秘密武器一样,高贵冷艳的黑色,让它增加一丝丝神秘。我想起狙击手的武器,里面是不是一把精准的狙击枪?

你绕过冷清的早餐店,往公交站走去。一个人孤零零地,踏着雾气,悠然而去。长长的马尾辫,晃晃悠悠地在脑后。

望着你远去的身影,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因身体过胖而绷紧的外衣,随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消失不见。

我羡慕你校园最后的时光,这时光中你把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每天起来就到岳麓山下弹弹琴,练练字。

上一次晨跑在路口遇见你时,你手里提着的黑箱子,里面就是一把古琴。它是你在岳麓山下,度过的美好时光。

第一次听见这琴声,是初秋的一个傍晚。我很好奇它是怎样的一个乐器,你兴致勃勃地说可以演奏给我听。

吃了晚饭,等你从岳麓山回来。我站在路灯下,草地开始泛起露水,在小道上来回走动,露水一闪一闪的。

你从对面的小道徐徐走来,席地坐在路边,轻轻打开箱子,这把琴很特别的。

从外观上看,像一个放大的发簪,一头大一头小。琴面有七根弦,第一根弦下面有十三个小圆点。

你把琴轻轻放在膝间,轻挑手指,声音清脆,琴声忽然悠然而去,时而中正广和,时而跌宕起伏,时而清微淡远。

一曲听完,绮丽缠绵,流畅如歌。我如梦境一般,仿佛置身于溪边的竹林,深沉的音色久久在耳边,余音悠远。

我被它深深的吸引了,想学会演奏一曲。像你一样,在这样诗情画意的夜晚,给朋友送上一曲琴瑟和鸣之音,足矣!

对于艺术的向往,我认为我没有天赋。唱歌总是跑调,写字总是歪曲,画画还不如幼儿园的小朋友。

所以,当你有这样的一种技艺时,我心里默默祝贺自己,能有你这样的一位朋友真好。

后来,你不厌其烦的教我写书法。给了我毛笔、墨汁。我找来一块写字贴垫子,装模作样地练字。

每天去教室上课的第一时间,就把书本里悄悄写好的毛笔字,给你仔细的观察,如有不对的地方,你细心帮我纠正。

这样锻炼还没有一个星期,我草草收场。理由是我真的觉得我写不出好字,也无法改变我自己的笔锋。特别是你把你的书法作品给我欣赏时。

你的毛笔字像一个男孩子,锵劲有力,刚柔并济,使我言有尽,而意无穷。忽然听说你小时候,书法作品在县里获过奖。自己更加觉得自己不能做好此事。

自己的兴趣便转移到古琴上,希望你能教我谈一曲新词。我觉得古琴比练习书法简单多,只需要懂得手法,而无需知晓音律。

演奏时,你将琴置于桌面,告诫我。需要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即可。

右手的指法有抹、托、挑、勾、踢,打、摘等。而左手主要分为按音与滑音两种。

你给我一本古琴琴谱,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符号,没有音节。你不教我,我完全自己琢磨不透。

我喜欢古琴,是因为它的三种音。第一是散音,第二是泛音,第三是按音。这三种音听起来使人非常安静。

散音听起来旷远深沉,让人立马饱有远古之思。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而按音则细微悠长,时如人语。

每当你弹奏一曲,我总是心旷神怡。特别是《高山流水》听完后。此时此刻,仿佛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到海浪汹涌澎湃地拍打着岩石,发出崖崩谷裂的涛声,久久回荡在耳边。

我也好希望自己,不断努力学习,能有这样心境合一的完美世界。可惜在艺术的道路上,我注定走不远。也许只是内心喜欢这样的宁静致远。

你把我带到岳麓山下的中南大学草堂,在这样简陋而充满文化气息的环境里,我居然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这个草堂是你学习和交流的场所,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心中向往的柏拉图圣地,展望未来。

多年过去了,你还保留当初的爱好吗?是否空留一曲新词,却无知己倾听。

NO.6

车窗外模糊不清的山川,越来越矮。云层冒出来的光,水莹莹地铺在路面。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屏幕,我也没想到,小胖结婚了。

毕业之后的生活,失去太多意义。长途跋涉来到小胖家,我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你坐在沙发上,一身黑色长裙,遮盖住你胖胖的身材。目光失去曾经的水灵,把生活的不尽人意,装满瞳孔。

我们微微一笑,很久不见的尴尬瞬间化为乌有。我来到你身边,找不到闲言碎语可以说,谁也没有开口提起彼此的生活。

闷燥的房间,似乎有些尴尬。来到屋外的田野,我们聊起小胖的婚礼。从你的口中,好像并不满意。

我都不清楚,有一天我到了结婚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礼节的繁琐,而失去结婚的意义。

在小镇转悠几圈,居然找不到可以叙旧的地方。几位老同学毕业以后,这几年才见了第一次面。

上一次和你见面,是你和小胖开车来我家玩。匆匆忙忙地,又回到各自的岗位,像行死走肉般的生活。

最后来到县城里,在茶山上吹吹风。眺望着山下灯火辉煌的城市,尽然找不到心事。夜里下起小雨,头发湿润一半。

开着车一路追着雨,在酒吧门前停下。我们还是选择用我们喜欢的方式叙旧,喜欢端着杯中酒,喜欢一饮而尽,喜欢所有对你说的情深,都藏在豪情里。

回想毕业季那年,我和你都没有说再见。突然心中的情绪万千,好像明天,我们都会对彼此说再见。

只是这次,我们都没说太多豪言壮语。轻轻地把酒装满杯,默默地一饮而尽。把故事全部蹂躏在酒中,不去矫揉造作。

你迷迷糊糊地下楼,在路边呕吐。起身的时候,好像没站稳,坐在地上。湿漉漉的街头,行人稀少,雨水打湿你的裙摆。

大家把你扶起来,你晃晃悠悠地走不稳。我弯下腰背着你,向车里走去。

我不敢相信,你喝醉了。

时间这一剂良药,没有治愈你的伤口,反而让它病入膏肓。我也不知不觉中,变得脆弱而顽强。

看着你躺在床上,翻滚着身体呕吐。和你在一起,第一次看到你喝醉的情形。这也是我第一次,照顾喝醉的你。

你居然喝醉了,我始终不敢相信。

小胖说你今天心情不好,似乎是失恋了。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闭口不谈心底的人,只会独自默默承受所有的悲伤。

清晨醒来,我们都没有提起昨夜的事。你把最丑陋的姿态,在我们面前展现的一览无余。

到车站分离,我们也只是轻言轻语地说一句:再会。便消失在人群里。

半年后,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叫我一定要参加你的婚礼。我惊讶不已,不知道你的幸福,是属于自己的,还是盲目凑合的。

在学校小胖和你,我们三,如铁兄弟一般。对于爱情的向往,我们各自都有不同定义,各自心里都有一个人。

只是在时间的纬度里,你们俩都步入围城的生活。而我,始终不敢对我爱的人,说一句:咋们结婚吧!

我开始去幻想你爱的人究竟是怎么模样,模糊的定义让我在脑海过滤一遍又一遍,猜不出你爱的人,会是怎样的样貌。

三月,我如期而至。

火车停在站台,我真的觉得我像多年前来到你的城市一样,欣喜若狂。古镇的风景依旧,桃花依旧,岁月依旧,故事却变得冗长。

你带我去山间一茶馆喝茶。踏入正门,青砖青瓦,木楼门帘,檀香花色,酒浓茶淡。

这让我想起,大学最后的那段光阴,你一人一车,一笔一琴,一书一画。悠闲自在,心无杂念。

现在,我们依旧聊着不可预知的未来。

在一家古楼阁安顿下来后,和你吃了一餐素食。我看到了那个让我猜测很久的男人。

他长得不帅,高高的额头,浓眉小眼,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诚恳。我笑着说:“终于看到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他笑一笑,嘴角全是你的心情,如蜜糖。

我和他面对着,一杯一杯米酒在举手投足间,把情义深深地表达出来。后来,我们再也没有相见。

离别时,我对你说道:

“天可补,海可填,日月既追,难得可贵,愿你的选择,都叫值得。”

NO.7

屋外雨点越来越大,玻璃窗被打得咚咚响,窗台水滴一排排,风扇虎头虎脑地旋转。

时光的轮廓遮住我的眼,我看不见你去哪里了。真的可以坐时光机回去,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

茶山的花开在五月清晨的雨后,你是否倒好一壶新茶,热气腾腾的烟雾,淡淡的勾勒出你的模样。

我在深夜里,断断续续的把故事写完,真不知道时光用怎样的一个刻度,在仗量着回忆。

在海枯石烂的世界里,无论天涯海角,你真的会在夜里想起我这个老友吗?如果忘了,希望这个故事没有结局。

如今你和小胖都为人父母,我们也不在无话不谈。偶尔的想起都只是三言两语,便潦草收场。

我们约定在某个夜晚,必须要好好畅谈一番。只怕在醒来的清晨,又回到按部就班的琐碎里。

八月深秋的傍晚,你可以斟满一壶老酒,带着香气飘飘的浓愁,新月的红晕,渐渐地照耀我们的脸庞。

我们看着彼此,回想起曾经约定的某个夜晚,在清晨醒来,在琐碎里沉湎一番。

故事就写到这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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