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七七的嘴巴张了一下,似短促而尖利的叫喊却被那打下的雷鸣淹没,留着绝望的悲凉,在空气中弥漫成灾。
赢麒一把将她揪起,修长的手指抚弄着那渗出血珠的红莲花,模糊一片。“好美……”指尖刺入她的伤口,露出粉红色的肉,细细地欣赏着那一抹殷红。
“疼……”赵七七低喃似檐下的燕子发出呢哝的喊叫:“很疼……”
“疼才好,疼才会让你记住……”赢麒凌厉的眼神划破了烛的影子,在他的眉目间掠过残忍的满足,“我要七七永远记住这份疼……”指尖挑碎了凝固的血痕,搅烂。
赵七七恍惚地笑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她伸起了手,手指抹过赢麒的嘴唇,抚摸上他的脸颊,他的眼睛,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为什么你的手指是冰的?”赢麒抓住她的手,手指尖的冰冷仍是残留在唇上。
“赢麒……赢麒……”赵七七呢喃的唤出,她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
“我在,我在这里……”赢麒手指缠绕上她的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力道之大仿佛连带着骨头都要碎了。
班驳的烛光在纱帐外一息奄奄,赵七七疼得终是流下了泪,看不见赢麒的脸。只是一声声呢喃着唤这那两个字:“赢麒……”似那柳絮的抚弄,轻轻地柔柔地……
废院内的白梅开了,青儿一时心喜,折下一枝,插在赵七七房中的陶瓷瓶中。白梅最冷,偏又是亮眼的白色,在寂寞的底下子下面又染上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魅惑,就如同……那个人——赵七七。
眼波流连着一院的清冷,那人的身影已不知多久没有出现在这院子内了。
雨,淅淅沥沥的落着,就似在为那人而哭泣。
荆轲让李秀儿带话来,说是小姐让青儿好生的养伤,这段日子她要留在东院。
身上或青或紫的伤痕,随时而淡,然所要等待的那人始终没有出现。
叹息,关上了窗户,转身消失……
“叮铃——”
细细长长的银做细条紧紧地绑缚在她的腿上,那只小铃铛顺着银细系在足踝处,轻抬便是叮当作响,煞是好听。然,这声声银铃听在赵七七耳中有的只是刺痛,惘然间只觉心下有凄苦无数,竟不知从何诉起。
偌大的房内,只点了半段红烛,赢麒一早离去没见返回,他不允任何人进入,唯有寂静伴随左右。
静静的一人,倚着木兰窗,望窗外那一株在暗夜里依旧绽放的白梅。
废院内的白梅也应是开了,青儿的伤势可有好了?低喃的询问随风而逝,飘飞在空中沾上白梅似情人的抚慰。
胸口传来的痛楚,并未随时而褪,反与日俱增。
她甚至忘了辗转反侧多久,只觉耳边不时有道声音在唤着她的名儿。一声声亲昵的呼唤,总是将频临死亡的她拉回。周而复始。
东院里总是弥漫着药的味道,空气熏得微微地苦了,让她忘了白梅的花香。
这几日赢麒似很忙碌,总是早出晚归,只有荆轲会在白昼里过来一趟,瞧瞧她问问那些被赢麒招来的太医,就是怕她断了那口气。
荆轲还是一层不变的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是七日过去,她渐渐地有了起色,空气里苦涩的味道也散开了。
太医回宫去了,荆轲也不再来,东院又是清幽。
手抬起抓向那疼痛不断的胸口,撩开……红莲花如今面目全非,七色花瓣出现蛰了它的红艳,却滋生了它的妖娆。离九色齐聚还有两日。
“九色石……九日欢……”喃喃的念着,数着一色一片花瓣,指尖划过花瓣惹起身子战栗,沿着花瓣的肌肤渐渐染上红晕,漾开融入莲花内,绽放出夺魂摄魄的美……
“白儿——白儿——”
拨开比自己略高的杂草,整个身躯几乎被这片草海给淹没的少年,口中边发出低唤声,边寻找着树上乍隐乍现调皮的身影。没有,还是没有,若非是地上弥留下的白色毛发,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找错了方向。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小家伙就像是跟他玩躲猫猫,怎么也不肯出来。
白儿是五王叔从关外给他弄来珍兽,不能就这么没了。要不然他怎么对得起五王叔呢?少年想着,一脸焦急的继续往前方幽静的院落寻去。快点出来啊,白儿乖呀!
就在少年快要绝望的时候,一抹银色从他的头顶掠过——“啊,别跑,白儿!”
不顾一切的,少年盲目的追逐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连眼前出现一道高高的栅栏也不放在心上,利落地从篱笆缝中挤钻出,全心全意只想把那只小白狐捉回来。
可惜小白狐的灵巧的伸手,哪是人的双腿能追得上的,才一晃眼,就在大片的绿荫中失了它的踪影。少年气得跺脚,这下又得从头再找过了。
此刻,少年方有时间去环顾四周,然四周的景致让他惊羡。随风摇摆的绿荫下是一大片修整干净的草坪,边上更是植满外界少有的花卉。恍惚间,只觉花香魅影弄醉人,耳边潺潺流水声又远传来。
真没想到在这初冬的季节内,这世间竟还有如春的地方。齐王府果真是咸阳城一绝,也难怪外头会纷纷传言齐王府堪比秦宫。
只是,似乎五王叔有告诫过他齐王府内有一处地方,他不能靠近。哎,光顾着找寻白儿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罢了,五王叔若是要责怪也要等把白儿找回来再说吧。
少年摸摸鼻子,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忍不住循声儿走。
随着水声渐近,温度也随之攀高,他竟觉有些热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空气中袅袅漂浮着一缕白雾,青烟朦胧,模糊了视线。而那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气吹打在他的脸颊上,熏红了双颊,染湿了双眼……
“哗啦啦”
正前方,一位少女破水而出……
氤氲雾气覆盖在她皓月般白皙的身躯上,泛着湿润的轻幽光泽,水珠顺着她如墨的乌丝滑落,似凄灵而落的泪珠……碧落之上,红尘之下,仿佛生生死死都流淌不尽……
少女轻甩了下湿漉漉的漆黑长发,飞散的水花在旭日下闪闪发亮。她睁开双眼,似葱郁的指尖划过垂落与胸前的湿发,抬手,轻轻地舔了舔指尖,垂眸,恍惚间少年已痴了。
少女略略地抬起头来,她白皙的肌肤,如雪般近乎透明,美丽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却是芙月之色,那是一种艳中带着淡的颜色,令少年想起了月下的芙蓉,也是那艳,也是那淡,湿润润的,说不出是高雅或是妩媚,偏偏是那一抹惊艳。
水珠从她额前滑下,经过巧挺的鼻端流淌至那莹洁而微薄的双唇,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微笑,只是上唇与下唇轻抿一线,却是一抹浅笑盈盈,久久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