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行顿时止步,有些不明所以。
只听见那个声音又说道:“这是女兵营帐,滚到一边去!”
叶舟行尴尬的转身走向了旁边的营帐,只听见七个营帐中都传来一阵哄笑声。
叶舟行撩开营帐门帘,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憋着笑迎了上来:“欢迎新人,刚才蓝大姐很给你面子了,没对着你的下三路射上一箭。”
叶舟行依然很尴尬:“刚才南副尉让我随便选一个,我就随便选了一个,他也没提醒我……”
营帐里又爆发出一阵笑声,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也没憋住,放声大笑。等他笑了几声稍稍能憋住了,又接着对叶舟行说:“我们一般都喊他队长或者老大,只要不当着将军的面,没人叫他官衔。这货,做事一直就这风格,能坑你一下就一定要坑你一下。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和他翻脸了。”
叶舟行对于这个人称呼自己的军官为“这货”极为惊讶,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不说砍头至少也得挨一顿鞭子,而营帐里面的其余六个人仿佛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一样。
仿佛是看出了叶舟行的惊讶,络腮胡子大汉解释道:“我们是飞卫营,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多破规矩,在我们这,只要你有本事,你骑在队长头上拉屎都没人管你……”
话音刚落,外面一声暴喝:“刘大嘴!你给我滚出来!”
络腮胡子大汉脸上的表情骤变,从惊恐变为谄媚,立刻就往帐外跑,边解释着:“老大您听错啥了吧,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哎老大你别动脚……啊!”一声惨嚎,“刘大嘴”被从帐外踹回了营帐中。
“刘大嘴”揉揉屁股,将声音压到最低对叶舟行说:“我们这地方吧,所有人,耳朵个顶个的灵。”说着指指帐外:“那货……”这时又听到帐外一声大吼:“挨揍没挨够是吧?!”“刘大嘴”浑身一激灵,接着说:“队长,队长他老人家耳朵尤其灵敏。”
这时又听到帐外吼道:“叫你大嘴真不亏了你,怎么一天到晚屁话这么多?给新人介绍一下你们小队的人,然后收拾收拾赶紧躺尸!以后他就归你们小队了,明天你们负责教他!”
“明白了老大!”刘大嘴高声喊道,然后又对着营帐门口做了一个“呸”的姿势,扭头接着对叶舟行说:“我叫刘达醉,他们都叫我刘大嘴,以后你的小队长。论着我也是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但是咱们这没人提这个,这一屋子最差的也是从九品下陪戎副尉。但是大家乐意叫名字的叫名字,乐意叫外号的叫外号。”
自我介绍完,刘大嘴又开始指着屋里的人逐个介绍给叶舟行:“躺地下装睡那个,王竹,我们都叫他山猪,一天天总能拱自己一身土;坐那打牌九的那四个人,手快垂到地上那个叫马硕,我们一般喊他马猴;脸最白的那个,肖良梓,外号小娘子,不过这外号你要是打不过他的话你可别叫;剩下那俩是哥俩,王五、王七,俩恶赌鬼,外号就叫杂五、杂七,都是牌九名;面壁思过那家伙——嘿,说你呢蛮子,转过来给新人打个招呼——北边蛮族过来的,名字长的很,我也没记住,反正我们就叫他蛮子,一天天也不爱说话,对着墙不知道在想啥。”
介绍完所有人,刘大嘴接着对叶舟行介绍起了飞卫营:“我们是飞卫营,为啥叫飞卫营你知道嘛?飞卫是上古一位神箭手的名字,我们整个营就像射向敌人的一支箭,甭管多远,准能扎敌人心窝子上。我们这帮人都是老兵油子,目无长官,目无法纪,但是都有点自己的门道。像你这样的小兵辣子一看就是刚参军的,你这样的能来这的你还是第一个。你有啥本事啊,说来听听?”
叶舟行也已经发现了这支队伍的不凡,虽然一帐的人或坐或躺懒懒散散没个正形,但是偶尔从他们眼中露出的煞气和他们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展现出来的破坏力,都在暗示着这支不是一般的队伍。听到刘大嘴问他的特长,叶舟行嗫嚅道:“可能是因为我射箭不错。”
这句话刚出口,帐篷里又一阵哄笑,刘大嘴笑道:“你要是有个别的什么本事,那在这边还可能算是独门绝活,但是你要是说箭技,那恐怕你得受点打击了。”刘大嘴的手在营帐中逐个点去:“这一屋子人,马猴、小娘子、杂五、杂七,加上我,都是射手。这么说吧,在我们这,没人敢自称神射手,因为不管你多厉害,营里肯定有个人比你厉害。但是如果我们出去,离开了飞卫营,那没说的,个顶个的神射手。一般外面形容神射手也就说‘百步穿杨’了吧,在我们这,百步穿杨才勉强有加入的资格。说说看,你大概是什么水平?”
听完刘大嘴的描述,叶舟行更不好意思了,说道:“我就今天第一次射箭,两箭都上靶了而已……”
刘大嘴搓搓手,说道:“啧啧啧,你这个水平吧,顶多算有点天赋,但是天赋能不能发展成技术,还不好说。兄弟,哥哥我说句实在的,咱们还得练练看看,你要真不行,那我肯定毫不留情的把你踢出去,相信我,这是对你好。硬留在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到叶舟行有些不知所措,刘大嘴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兄弟,明天练练再说,甭管去留,那都是明天的事,现在踏实睡觉!”
次日清早,天还没全亮,刘大嘴把叶舟行叫到了军营边缘的一处校场上。站定后,叶舟行能看到远处朦朦胧胧的有几个垛子,天光未亮,看不清楚。
刘大嘴指着那几个垛子说:“最近的三个垛子,你估算一下告诉我它们离我们多远。”
叶舟行望望远处的垛子,问道:“这怎么估算?”
刘大嘴说:“你要是不会算你就感觉一下,大概是多远。”
叶舟行凝望了一下垛子,回想了一下昨天射箭时候的那个垛子的距离,说到:“三个垛子,我猜是一百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五十步。最远的那个大概是二百步。”
刘大嘴欣慰的说:“你小子还行,这四个距离分别是大概是一百、一百三、一百六、二百一。不过我们一般用具体的距离单位来描述,也就是寸、尺、丈。这四个垛子就分别是二十五丈、三十丈、四十丈和七十丈。下面我给你七只箭,你保证每个垛子上有一支箭就行。”说完,刘大嘴递给叶舟行一张弓和一壶箭。
叶舟行掂起弓,明显感觉这张弓比昨天用的弓精致了许多,弓身反弯,弓臂由三层材料复合,把手处细细的缠绕着丝绦。箭也和昨日的不一样,昨天的箭入手略有沉重,箭簇是铁锥型,而这壶箭中箭身纤细,箭头如针,尾羽平直。似乎看出了叶舟行发现了弓、箭的不同,刘大嘴说到:“这是我们飞卫营的弓,箭是我们常用的箭的一种,你臂力不够,重弓轻箭,能射的够远。这箭杀伤力较弱,不过却容易从链甲的甲缝中钻入杀伤敌人。行了,我不说废话了,你开始吧。”
叶舟行弯弓搭箭,摆出的业余的姿势让刘大嘴不住的撇嘴,不过羽箭出手,嗖的命中第一个垛子,倒让刘大嘴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又是第二箭,命中了第二个垛子。
第三箭没那么顺利了,并未命中第三个垛子,叶舟行又射了一箭,方才命中。
看到前三个垛子都已经有箭射入,刘大嘴很满意,静待叶舟行射向最后的也是最远的一个垛子。
叶舟行看着远处的垛子,轻轻将箭搭在弓上,右手用力拉动弓弦,但是不知道是力道不足还是姿势不对,弓弦并未被拉满,叶舟行无奈的一箭放出,羽箭飞到五十丈左右便已落地。
看到羽箭飞不到那么远,叶舟行思索了一下,再次举弓的时候将弓向斜上方举起,右手用力拉弓。箭支对着斜上方抛射出去。羽箭远远的飞去,却全无准头可言,落在了垛子后方远处。
只剩下最后一支箭了,叶舟行捻着箭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刘大嘴缓缓开口了,说:“引弓搭箭,靠的不全是双臂的力气,一方面要靠你的背脊用劲;另一方面主要靠左手推弓而不是靠右手拉弦。”
听到刘大嘴这么说,叶舟行依照着左手推出,右手平拉,背脊用力,终于将弓弦拉满。一箭飞出,弓弦回弹,拉满的弦的力道在叶舟行的手指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叶舟行却仿若没感觉到手上的伤口,只是看着远处飞行的箭支,只见箭支稳稳的插入了最远的靶子,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铎”的声音。
这时叶舟行才注意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忙将手指放入嘴里吮吸。
刘大嘴看到这支箭入垛,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回头看着狼狈的叶舟行,说:“目前看来你有机会留下来,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吧。我倒忘了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拇指和食指上都有厚厚的茧子,比扳指还厚实。回头先给你配个皮套吧。”边说着边带叶舟行回飞卫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