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虽大,但还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拦江宁府知州大人爱女的马车,于是萧然一路畅通进了金陵城。
城中也和前几日不同,路上不时有兵丁巡逻,盘查路人。
萧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可卿回道:“我爹说是有人要害他,故而加强了警戒城防。”
看来秦可卿还不知道要“害”她爹的人就在她的马车上。
这样一来倒给萧然出了个难题,他怎么带小辣椒去找郎中呢?
幸好秦可卿不计前嫌,不但将小辣椒接进了城,而且还把她直接安排到了知州府邸。
也幸好秦可卿平时喜静不喜动,所以秦可卿的院子里除了她和怜儿之外没什么下人。
之后秦可卿假托身体有疾,把郎中请到了家里。
郎中看到秦可卿床上的小辣椒时吃了一惊。
堂堂知州府大人爱女的床上竟有人受了如此严重的外伤!
又幸好这郎中是金陵名医。曾给多位高官显要治过病,心中知晓这等人家有些事不知道是福,知道了反而是祸事。因此心中虽感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一心为小辣椒治伤而已。
小辣椒受伤颇重,虽有名医为其疗伤,也足足用了七八天方才把命捡了回来。
而且有件事情说来也怪,本来秦可卿面色憔悴,萧然以为是秦可卿在小辣椒山寨里受了惊吓导致的。但自从他和小辣椒来到这里,秦可卿面色竟然日见红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萧然正在为秦可卿讲述秦可卿走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床上的小辣椒突然轻咳了两声,悠悠转醒。
萧然止住话头忙走到小辣椒身边,看到小辣椒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然后又听小辣椒虚弱地问道:“这是哪里?”
“知州府,知州大人女儿秦可卿的房间!”
小辣椒听完之后挣扎着要下床,但她重伤未愈,连动一下也是困难,更别说下床了。
萧然问道:“你要干嘛?”
“离开这里!”
萧然笑小辣椒的不自量力:“唉呀妈呀,真敢说啊,下炕都费劲还要离开这里,你去哪儿啊你?”
秦可卿也来劝小辣椒,但她似乎还有些惧怕这个女土匪,说话的时候畏畏缩缩:“你……你别……外面在抓你们。你在这里……”
小辣椒丝毫不领情,怒视秦可卿,说道:“死在外头也不用你们这些官家的人救!”
萧然替秦可卿委屈,开口便怼小辣椒:“不用人救?要不是人家秦姑娘大人大量,温柔善良,主动伸出友谊之手,你坟头的草都要长出来了!还不用人救,真是大言不惭!”
秦可卿低声说道:“我救她也不全是为了她,主要还是萧公子你让我救,所以我……”话到最后,已是声若蚊蝇,低不可闻。
“听见了吗?”萧然说道,“我也救了你!看你以后还好不好意思用剑斩我!”
小辣椒一生刚强,对官府更是恨之入骨,当年宁愿饿死冻死也不愿欠官府一分。不想今日自己却被秦可卿所救。活命大恩,她自知永远难以报答,顿时心如死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晌午饭时,怜儿端着一碗鸡汤来喂小辣椒,没想到小辣椒双唇紧闭,把头往里一扭,一副要绝食的样子。
怜儿也不是好惹的主,更何况她对小辣椒也没什么好印象,之所以照顾小辣椒全是因为秦可卿的吩咐,所以心中本就有气。见小辣椒还不配合,怒道:“喂,你吃不吃?”
小辣椒不吭声。
“不吃饿死你算了!”
萧然猜到小辣椒是不愿意再欠秦可卿人情,于是走到小辣椒床前说道:“你死了你的仇我可不替你报。”
这句话果然有用,小辣椒又开始吃饭了。
饭后,小辣椒对秦可卿说道:“你放心,我以后报了仇肯定把命还给你,绝不欠你人情!”
秦可卿说道:“我要你命干嘛?”
萧然也说道:“就是,你这笔账就算的不对。人家救了你,这是一件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你死了对人家有什么好处?怎么能说不欠人家的了?”
小辣椒咬牙说道:“你不要我的命,但我也不愿欠你的情。你有什么难事尽管跟我说,上刀山下油锅,我总得给你办到了!”
秦可卿摇摇头:“我也没什么难事,也不用你上刀山下油锅。”
萧然笑道:“哎呀,时势大不同了!昔日你是座上宾,人家是阶下囚。今儿个反过来了。嗨嗨,要不怎么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呢?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萧然的冷嘲热讽小辣椒更气,幸好她现在浑身无力,要不然非一剑把萧然斩了不可!
“不行,你非说一件难事不可!我也非替你办到不行!”
萧然见秦可卿还要开口拒绝,突然附在秦可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秦可卿对萧然说道:“好,你让我说,那么我便说。”然后又对小辣椒说道:“那么你不要报仇了吧。”
不料小辣椒说道:“这件事不行,换一件。”
萧然怒道:“喂,你说话到底算不算话?”
小辣椒仍是说道:“总之这件事不行。”
“那么你自己一个人去报仇吧,别拉着我。”
“这是你说的,不是秦可卿说的,我不必听你的。”
秦可卿说道:“萧公子的话就是我的话。”
“那也不行,再换一件。”小辣椒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知不知道?”萧然说道。
“我不是君子,也不管什么四马五马的,总之不行!”
“我靠!”
……
知州衙门
身形精瘦,面白微须,身着四品官服的知州秦守正坐在案后,下首依次是通判、录事参军、司户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以及各县县令。
通判与知州共薯州事,但因前段时间通判剿匪失利,损兵折将,连他本人都差点死在喇叭谷,是以威势大减。
四大参军和各县县令也是唯唯诺诺,一言不发。
秦守正目视主管刑事侦查的司法参军,语气不善地说道:“吴参军。前几日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把两个反贼的人头拿来见我,现在他们人呢?”
吴参军起身说道:“大人,卑职确已布下天罗地网,不料那两个贼人武功高强,所以……所以……”
“所以让他们给跑了,是不是?”
“大人。”吴参军言道,“据卑职勘察所知,设伏之人虽全部被杀,但那两个贼人也必受了重伤。眼下州府、各县具已戒严,卑职也派人逐户排查,只是不知为何,那两个贼人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卑职想,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已经逃出了安宁府。”
“我看不会。”司理参军言道,“各处城门均有兵士排查来往客商,两个受了伤的人怎么可能躲过兵士排查呢?”
秦守正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司理参军畏惧地看了一眼知州,小心翼翼地说道:“卑职也只是瞎猜的。也许那两个贼人躲在兵士不能、或者说不敢去的地方。”
在场一众官员心里打了个突突,兵士不敢去的地方不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家里吗?怪不得司理参军说的这么小心。
司理参军面露难色,似乎还有话说,但却不开口。
秦守正说道:“旁人暂且退下,赵参军你留下了。”
赵参军就是司理参军。
待众官退却之后,秦守正说道:“赵参军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啊。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参军半晌不语,看到秦守正咄咄逼人的目光后,才用一种比之前更加谨慎的语气说道:“要说起来嘛,咱们江宁府一众官员都是忠于朝廷的良臣。所以属下绝不敢枉自猜忌各位大人。
只是各位大人家大业大,就怕家中亲属有心思纯善之人被贼人蒙骗。
卑职听说这两个贼人之中有一年轻男子,才学宏博,曾于秦淮河上出一绝对,在场众人无不叹服,就连……就连尊媛也是赞不绝口。”
说道这里,赵参军抬头看了秦守正一眼,目光相接,又赶忙低下了头。
“不过嘛,这件事情我也是道听途说,未必作的了准。”
“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
“卑职不敢!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我想十有八九是那些无事所做的人杜撰出来的。既是假的,卑职又何敢对他人言?况且卑职记性本就不好,恐怕连今晚都过不了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嗯。”秦守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主管司法刑狱,做事最讲证据,像这些毫无根据的事情便是记住也是无用。万一胡思乱想办错了案子,便是我也保不了你啊!”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
秦守正走到赵参军面前,轻抚其背,和颜悦色地说道:“通判前些日子剿贼不利,使我损兵折将。这件事情朝廷追查下来通判难辞其咎。若是这个位置空了下来,你们四个参军便是角逐通判的有力人选。
不过嘛,在这四人当中你办事勤勉,为官清廉,为人通透。你也知道,小女已经许配给了刑部尚书的公子。刑部尚书家的女儿和吏部尚书家公子又结秦晋之好。到时候,我少不得要在两位尚书面前保举你。”
赵参军跪地说道:“谢大人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