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蓝笉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药铺里走出来,点了点手里的银钱,不由叹了口气,把钱放进衣兜里,紧了紧单薄的衣衫,离开了药铺。谁都不知道,她其实还带了一个名为春婷的丫鬟,自从一年前,患上了病后,便一直待在家里,哪里都没有去过,也就很少有人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丫鬟。
春婷是个苦命的丫头,从小便没有双亲,后来就被人卖进了青楼里,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活,年纪大小,总免不了犯错,被老鸨打也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蓝笉妤路过青楼,见老鸨正在用鞭子打她,觉得可伶,就替她赎了身,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小丫头从小吃苦吃习惯了,也很懂事,蓝笉妤叫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也从不抱怨。
拿起手上的药包,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春婷买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带回去。
春婷的身子比之前好了很多,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也应该买些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这样想着,蓝笉妤拿出不多的钱,走进了一家商铺里,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包东西。
提着手里东西,一路朝家的方向走去,眼睛不时朝四周警惕的看着。虽说广陵府治安环境好,但总少不了几个靠偷鸡摸狗过日子的人,蓝笉妤就在人多的地方被偷过两次,那是她身上仅有的钱,被偷之后,她和春婷整整饿了一天的肚子。
一路就这样走着,待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包子铺老宋刚开门,见蓝笉妤过来,便和她打了个招呼,蓝笉妤也笑着回应,然后就继续向家里走去。
这是间不大的院子,里面的陈设非常的简单,几只老母鸡咯咯咯的在篱笆圈里叫着。
“小姐。”蓝笉妤刚走院子,便听到了春婷的声音在屋里响了起来。蓝笉妤快步走进去,正看到春婷挣扎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这是一个面黄枯瘦,脸色苍白的人,躺在床上,眼眶深深的凹陷进去,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蓝笉妤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她倒了杯水:“大夫说再过几天,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这段时间,就好好地躺着,不要乱动,知道吗?”
虽为主仆,但春婷做事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时间都是蓝笉妤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
“是婷儿拖累了小姐。”
蓝笉妤白了她一眼,替她盖好被子:“瞎说什么胡话,你是我的丫鬟,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煎药。”说完,拿着桌上的药,走出了房间。
蓝笉妤虽然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但凡事还是做的不够熟练,生火的时候,总会把自己弄成一个大黑脸。
不多时,喂春婷喝完药后,蓝笉妤洗了一下脸,叫春婷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乱动,便推着烧饼摊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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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和往常一样,和武人们练完武,便上了街,来的时候,老宋的第一笼包子已经蒸熟了,看见陈州,老宋和他打了个招呼,也知道他能吃几个,便给他拿了几个。吃完老宋的烧饼,陈州走向蓝笉妤的烧饼摊,看着她有些疲惫的脸,问道:“很累吗,如果很累的话,可以适当的休息一下,不用这么劳累。”
蓝笉妤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女子哪能和你这个富家公子相比,我还得吃饭呢?”
陈州一下就没话说了,拿了一个烧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嗯,味道确实比之前的好了很多。”
蓝笉妤没说话。
吃完后,把钱递给她,蓝笉妤却是没接。陈州自然知道其中原因,摇了摇头,把钱放在桌上,也就走了,蓝笉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把把钱抓起塞进了兜里。
这年头的生活大抵就是如此,穷苦人家为生活奔波劳累,起早贪黑的去赚那么一两个臭钱。文人才子则是为了那么一点莫须有的虚荣心,写诗作词,引经据典,去博一些名声,为自己的将来铺一条路。
对陈州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的生活还过得去,钱财方面也不用太过担心,至于用诗词歌赋去博取名声,他并没有多大兴趣。自己会也就罢了,可若是自己不会,去抄写前人的诗作,难免会有一些问题。
当才子哪有现在这么舒服,不用做太多事,偶尔练练武,串串街,教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至于家里,则更不用说了,老夫人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对自己特别好。父亲作为守将,很少回来,父子之间的感情总归是有些淡漠。至于二叔一家,对自己或多或少的有些意见,但这些都没什么。
这么想着,也就走到了槐树底下,只是可惜,今天孔老又没有来,陈州想了想,朝孔老家里走去。
这次运气好,还没靠近孔老家,便听到争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陈州现在门口,听了听,不是在说自己,也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小友来了。”孔老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陈州。屋里自然也不只有孔老一人,王老也在,只是不知道二人在吵什么。
三人坐在屋里,谈着谈着,难免也就说到了陈州身上,王老喝了口茶:“小友有此才华,却是这般默默无闻,难免有些可惜。”
陈州笑了笑,喝了口茶:“说了我不懂诗词之道,至于下棋,则是年幼之时,有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道士,进入我梦中,传授与我……”
这话谁都不信,王老笑着指了指他:“你这话诓骗三岁小孩倒是可以,至于我们两个,小友还是换套说辞比较好。”
孔老也道:“你这人啊,就是太过于懒惰,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需要敲打才是,我和王老商量了一番,打算举荐你入仕,只是不知小友你是如何做想的。”
陈州听到王老的话,端茶的手顿了一下,苦着脸道:“二老可别害了我,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如此过一生,也就罢了,至于做官,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罢了罢了,既然小友不愿,那便算了,我们也不好强求。”王老叹了口气,拿过一只毛笔,接着道:“小友在书院里写的那些诗,的确称得上为好诗,不知小友可还能再作两首,给我二人开开眼界,你也不要说是老道士梦中告诉你的,我们不信。”
这是个很简单的要求,陈州没理由拒绝,但要写哪些诗,倒是让他有些为难起来。
想了想,拿起毛笔,在纸上用小楷写了起来:“天苍苍,野茫茫,一树梨花压海棠。”接着又用隶书写道:“车辚辚,马萧萧,二月春风似剪刀。”略微沉吟了会儿,陈州眼前一亮,又用狂草写了一句:“洛阳亲友如相问,花落人亡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