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大师,谁跟你说我们是大赢的刺客,哎呀,误了我脉染主的大事!”
“可高个儿就是这么说的。”班老头奇道。
墨家头领急得一拍大腿,冲身后那人道:“高琴师,卫哲跑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班大师看这年轻琴师生得英俊,一表人才,气度与这些墨者迥然,冷漠里牵出一缕坚毅,不由惊道:“莫非你就是墨家钜子六指黑侠的高徒,一琴二剑高易寒?”
年轻琴师应了。
“没想到今天能在此相见。”班老头便俯身一拜。
“班大师快快免了。”
高易寒忙摘下斗笠,将班大师扶起,听他问道:“可有钜子的消息了?”
“一个月了,音讯全无。”高易寒摇头一叹,“那日出现在秋水原的机关兽,恐怕是祸非福。”
“钜子有墨家祖师爷庇护,定能逢凶化吉。”
“那就借大师吉言。”
高易寒走出锻冶铺,神色立时收敛,对墨家头领说道:“卫哲走不了多远,我们分两路去追。”
墨家头领道:“高琴师,你说卫哲为什么不肯见我们?他可是荆卿亲自选中的人,有师如此,徒弟能窝囊到哪去。”
高易寒听着,不悦说道:“无论如何,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墨家头领思索着,问门口的班老头,“班大师,那人临走有没有说要去做什么?”
班老头摇头,只有天知道。
高易寒只身一人率先追出城外,到了五里外的古亭。零零散散有过路人,没有一个带剑。
他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个白袍背影,轮廓有点模糊,上前道:“坐着的可是卫哲卫先生?”
没反应。
他又上前一步:“卫兄?”
那背影一下摘开宽大的斗篷,笑道:“高易寒高大哥,你来迟一步,卫哲已经在一炷香前走了。”
高易寒眼前一亮:“是你?”心底不悦,这个古怪小孩怎么阴魂不散的,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左右没看见那僵尸一样的玄袍道士。
“我师叔去泡澡啦,没来。”庄小蝶笑道,“这里虽没有卫哲,却有好酒好菜好琴,你要尝尝吗?”
高易寒转身就走。
匆匆追出半里,与赶来墨家头领汇成一处。
众下墨问道:“怎么样,找到卫哲了吗?”
“他往南边去了。”
“那是楚国的方向。”
“追!这一次我一定要见他一面。”高易寒把剑鞘重重敲在地上,“师尊的钜子令,可不能就这样被这小子给吞了!”
众下墨都是一个架势:“不找回钜子令,我们就没脸去见染主。”
……
楚国大泽,某处水岸。
一地的杀手,血淌过草,暴露在地。
第几批了?
卫哲数也数不清,自从入楚他便没合过眼。
来得都是些玉骨小成境的酒囊饭袋,太不过瘾。
他收起镇邪青剑,他得再抓紧。
那个混蛋在等他。
卫哲继续往前走,忽然小腹一阵剧痛,迸裂的细微声音连动心跳。用手捂住,赤红一片,他整个人栽到在地……
昏沉沉的醒来,一张眼是那个眼带戏谑的小小少年:“卫哲卫先生,你受了重伤,不能再走了。否则你会死的。”
卫哲勉强挥开他的手:“小鬼头,是谁派你来的,你也想要卫某的命?”
余光瞥见一地带血的白布,还有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体内复苏的真气长廊。才想到,昏迷不醒的时候竟是这个小鬼给他疗伤?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是高琴师让我来的。”庄小蝶瞳孔里在转着花色。
“你也是墨家的人?哈哈哈……”卫哲不客气地戳穿,“你在说谎,听你的口音,你是三晋之地的人。”
庄小蝶说道:“卫先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是在骗你,但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请你出山助我,你可愿意?”
“若非如此,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纵然是带着重伤,卫哲仍以惊人的毅力站了起来,真气破碎后运转自如。
他用镇邪青剑作拐,一步步往外走去,仿佛全身完好。过了很久折回来,瞪着仍坐在原地的庄小蝶,那自信的样子,算准了他会回来。
“小鬼头,想让我卫哲助你,你够这个资格吗?”卫哲羞辱完庄小蝶,痛快了。
忽听庄小蝶端坐下去,自报身份,那四个字出口后,卫哲轻蔑的神情一点点溃散,最后全都变成惊讶。
“怎么可能?!你还活着!”
“卫先生若肯助我,我得一浪,儒门必灭!”庄小蝶自信的样子,好似一国手握重兵的君主。
卫哲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
离开大炎燕土,高易寒也失去了墨家弟子的帮助,那星火燎原的情报网。
楚国广袤,找人更是不易,久久没有消息。
这一日,忽有消息传来,三墨染主就要齐聚燕归城,重新推举出新的钜子。这一次他们要开一个先例,这钜子不再从墨家弟子中选,这样一来钜子令也无足轻重了。
高易寒得知此事,气得把贴身白玉折断,这还是当年在燕市太子所赐。
“不足与谋,不足与谋!”他本想回去找那三个染主大吵一场,问问他们可还记得墨家门规,但想到自己没找到钜子令,回去也没什么颜面,索性就继续向南。
一日后,高易寒在一片草荡里发现了一个标记,不属于大炎人,也非墨家。
他觉着蹊跷,顺着走去,沿途不下三具尸体,最后到了一处水岸,所见场景更是耸人,一片寂静里传出怪鸟夺食的叫喊。
“这么多玉骨境的修炼者,一击毙命,好快的剑气!”
从腐烂的外观看来,这些人死了起码有三天之久。
高易寒走近,怪鸟扑腾声中,齐齐逃开。在羽翼笼罩下,行装兵器俱是精良,贴身法器的断口都是极为利落。
在水岸对面,一个人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一瞬即没。
高易寒踏水而过,攀上一颗巨树,发现树下趴着一个死去的弓箭手,身上有一本儒门书卷。
“果然是大赢人。”
高易寒手掌抚摸之下,发现除了暗淡了的血迹,还有一个扁平的通透创口。联系到下方,不难看出这里曾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缓慢调整呼吸,在神海模拟当时发生的情况。
隔着百米水岸。
在对方最精锐的弓箭手搭弓之前。
一剑灌注真元。
飞出。
将其杀死。
灭!
只消半个念头,到底谁才是箭?
高易寒心叹道:“这就是鬼谷纵横家名动六国的‘百步飞剑’,可惜余力未发,否则也不会逃走两人,卫哲一定是受了伤。”
“等等,他一人做不到这样,他还有帮手!”
他脸上涌上一分惊色,就要放足下树,仍是忘不了这一飞剑的神威,换做是他能抵挡得住吗?就凭他,能从卫哲手中取回钜子令?
这一下,竟跌落,头着了地。
“普天下的剑客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卫哲……”
“高易寒,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不,我还要恢复师父的遗志,重建墨门呢,可……”
高易寒越想越怕,整个人神魂颠倒,不敢再南追,披散着头发往大炎逃去。才几日功夫就到了燕归城,看见城门口人声熙攘,各国豪杰云集,心底忽然难过,没脸见他们,就改道径直往燕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