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擒火之锋，破开周启的筑基灵气，只是一瞬间的时间。
玄晗就怔怔地看着，若非周启回身看了她一眼，她还不能醒。
“林晗，我今日为你而死，这是真的。可我从没有喜欢过你，这也是真的。”
“以为我会信？”
“从我在祭坛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你……在说谎！”玄晗脸颊抖动，眼神收缩，“你若是不曾爱我，又何必处处让我，你难道是傻子吗？”
“今日之事，皆有前定。我还你的债，来日你必会十倍还我，你可信？过了今天，咱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真如你所说，你又能瞧得清？”玄晗别过脸去，恨恨说道，“还多说什么，你立刻就死，免得别人瞧见。”
“好。”
擒火惊鸿而过，周启安然受死，他看到了藏身深渊中的器灵，僵死的面孔中突然有一丝急切，似乎是在劝阻，又犹豫放手。
周启摇了摇头，林夜薇双眸于是失神，重新回落，她要静静地等待来生。
“你走了后，我会将你留在身边，永远陪着你。林启，你再也不会孤单了。”玄晗听到那个划破声音，闭上眼，任由眼泪先流光。
她心底舒气，把所有悲苦都咽下。
忽又觉得不对，回头瞧见那剑斩破周启性命之前，竟先整个化了，成了一团烂泥。
这一剑没有伤到他！
“林启，你诈我？！你竟然敢诈我。”玄晗见周启木讷，以为他还在演戏，气怒交加，“你果然不肯这样轻易死，你忍受这多么多年，是想报复我？”
随着法诀驱动，周天全部灵气疯狂奔涌，这一瞬从她肩头爬出条青绿小蛇，三角额头刻着图纸一样复杂的纹路，眼底的幽光先一步射在周启身上。
这是周启第一次见识到玄晗的一气灵，他想起在橘壶渡口，她第一次养气外化的场景。那个毛绒绒的可爱小家伙，原来是条会吐信子的丛间毒蛇。
青蛇出袖，周启方位被锁，听它是前，又听它是后。
被击穿之后，那青蛇再来。
然而一切没有结束，他睁开双眼，天空依旧灰暗，有什么力量镇压了此间所有灵气，修炼者的时间因此被拉满。
整个洞府内的六口地炉都被催动，被积压的灵气流水般倾斜而出。
那是一面巨大的无底水壁，在周启五步外生成，挡住了那条小蛇的致命一击。它扑入这水壁之中，就凭空被吃掉。
“蛇？”玄晗意识到想要撤走，晚了半步。这本命气灵被斩，她受了从未有过的重创，红润的脸惨白无色，半支撑着跪在地上，一点点血往下滴。
“这，怎么可能？我的蛇，死了……”
这转化太快，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玄晗，你。”
“不要过来。”玄晗重伤，突然笑了一下，“又是你，偏偏每次都是你。你敢动我分毫，你敢？”
短暂的安静，周启意识到这并非是对他说的，这洞府之内还有第三人在！
一个冷哂：“就凭你，也敢说这大话。”
玄晗刚要爬起身，又被重重踩扁，半张脸挤在另半张脸上。从未有过的屈辱，让她难以呼吸。偏偏被锁，一个字说不出。
扭曲的血丝压迫着眼球，崩塌着，开裂着。
周启转过身，那身影先是轮廓，被风沙填满，除了一张脸全都清晰。那散落的青丝不再起舞，脚下的流云按住了去势。
他上前两步，唤了声：“烟……烟大人？”
那背影听见了，却没回应，周启无法再前进，这短短几步如重山难度。
玄晗趁机逃出压制，躲到地炉之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的一气灵重铸了？”
“托了你的福。之前你特意选择了这废弃洞府，在方圆都设置了禁制，省得我再走一圈了。”
境界之差，有如云泥。
玄晗心知不是玄烟对手，现在她刚刚完成气龙破道，又上了一重楼。不多时就这藏身地炉也被打裂，玄晗只有驱动飞剑抵挡，当没能结成金丹，掉在地上被牢牢封死，连这法器也被夺去。
玄晗边逃边道：“玄烟师姐，我之前不是有意冒犯你，你……你大人有大量！”
话音未落，她立刻撕开一张符箓，勉强抵挡住那道灵气巨浪。这一气灵驱使下的吞吐，远胜过她肉体凡胎，这洞府禁受不住，先一步被直接炸开。
“想逃？这，不叙叙旧再走吗？”玄烟收了白烟，将动静封锁，玄晗现出原形后，这一瞬完全被抽干了灵气。
那内门弟子的衣袍一件件被剥去，又成了飞天梭上与周启一同凝望星海的少女。
玄晗忙遮身躯，慌了神大叫道：“玄烟，你不能杀我！”
“闭嘴。”玄烟反手便是一掌。
周启看得惊心，他以为玄晗的突破已经够大，玄烟却是还在其上。玄晗筑基十三层，也只是她手中一个玩物，根本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局势已定，玄烟一边操控着灵气，一边问身后：“你说我要怎么处置这丫头呢？”
周启低下头，三十年前，他听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他还年少，如今他已是个蹉跎的凡人。
“林启，你当年为了这个女子忤逆我，你可知道后果了？如果当年你真听我的话，杀了她，如今成为内门弟子的人就是你。看看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有半点当初的意气吗？”
“这一切，我并不后悔。”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无需担忧你的仙根，只要有这东西在。”玄烟玉指一点，从玄晗的内门物石中取出一团荧光，“本来我是想自个用的，算是便宜你了。”
玄烟见周启迷惑，淡淡道：“你是认为我胆大妄为，会惹出大祸来？我不妨刚告诉你，掌教放出碧蛇丸，就是因为我呢？”
“什么？”玄晗惊道。
“林启，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可你竟然来了，那现在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周启抬起头，接受玄烟的凝视，虽说修为能够保持不老容颜，但她给人的感觉是更冷更寒。她不是拒人千里，而是眼中无人，这就是她养的气，走的道，注定绝情。
“杀了她。这碧蛇丸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玄烟的瞳孔，随着指间的海戒闪烁着紫光，她不认为周启还会拒绝。那个傻痴情的少年，现在也该长大了。
“杀了她，去，听话。”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