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听这声音耳熟,戒备随即放下,握住那手笑道:“偷喝你酒的可另有其人,庆大人。”
“那你就没尝到点酒香?哈哈哈,来。”
来人一用力将他拖下天问崖,回身再见,正是当年初见于牛一村的玄庆。
周启也是这两日才偶然得知,玄庆在两年前的考核中,最终还是差了分毫并没能拜入内门。今日再见,他整个人消瘦了,脸颊下的胡茬带着颓废。
周启打算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小子,这些年你瞧着很不如意呀,打算回去了?咱们喝一会儿。”
“改日吧,庆大人,有人在等我了。”
“就算是给你送行。”玄庆早注意到有目光锁定,亲热地挽住周启的肩,“这点时间总还是有的吧,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有实无名的摆渡使。”
周启见玄庆都这样说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怕,便欣然前去。玄庆的山头稍见低矮,只有一间藏在林后的小草庐。他生性疏懒,平日炼气也不在自家洞府中,而是去外门统一的地炉灵阵。
两人在屋内坐下,先喝了一杯。
周启领了他的好意,玄庆言语爽快,在乎的是他这十年的遭遇,但是周启只平淡地说过来,就像是刚刚过了十天一样,平淡得毫无出奇之处。
玄庆听得很是扫兴,看着桌上叠高的酒壶,摆摆手道:“你这家伙,果然还是信不过我,罢了罢了。”
周启见玄庆误会了,忙要解释。
“你下山去后立刻直走,再也不要回头,回头必有大难,听到了吗?”这一句是玄庆故意咬字,借着酒兴一个巧妙的错位,从其他角度来看,他只是想要打周启左脸。
这时山门几百步外,忽有灵光闪烁而来,玄庆身为此地主人早有察觉。
“多谢。”周启发现玄庆的暗示,也在心底提了神,“庆师兄?”
玄庆让周启先等着,起身出去见那访客。
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周启不知外边情形,想着时间紧迫也就从后门先下了山。走的时候有些慌乱,不小心把林虎输给他的那枚玉石落下。
周启出了山道,才发现手腕上空了,本打算丢了不要,又舍不得,只得原路返回来找。一路找回玄庆的小屋,抹黑找了半天,找到了一只手。
周启抬头一看,玄庆阴沉的脸,盯着他看,那凹陷下去的脸颊此时更见阴森。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叫你马上下山吗?”
“庆师兄,是你叫我等你的。”周启注意到玄庆回来时的神情变化,大概是与刚才那个拜访的人有些争执,他的心情也因此波动。
“满口谎言!你找什么,是找这个吗?”玄庆脸上抽动了一下,“林启,你好大的胆子啊,这是山鬼之主的东西,你竟然敢私自收藏。”
“庆师兄,原来你今天诓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这玩意。”周启没害怕,反倒笑了一下,“这东西是我捡到的。”
“你起来吧。”玄庆回身走过去擦亮一盏石灯,就把那玉石丢给周启。
“师兄肯放过我?”
他轻嘘了声:“如若我如今已拜入内门,你今日必死无疑。”
周启有些意外,但这时也大胆地在玄庆对面坐下:“你知道这玉石是什么东西?”
“你修为不够,这是山鬼之主,在我城北宗时的令牌。有这玩意在,激活口诀后可以自由进出内门,所有地方。”玄庆声音里带着惶惑,为了曾经追逐了半生的东西,他把剩下的酒饮尽。
只是一块普通的内门令牌?周启拍了下手背,他判断有误,竟把这鸡肋当成了鸡翅膀。
玄庆的态度起了变化,周启想起方才那访客:“师兄,是在烦心?”
“小子,你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吗,你得罪的是你最不该得罪的人!”
玄庆这时候突然掀了桌子,带着沉沉怒气:“这个人如今在整个宗门内炙手可热,掌教跟前的大红人,身份比玄智还要尊贵,你得罪了她不就是死路一条?只让你在这练剑峰小院呆上一辈子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怎么还敢走出来?林启,你是自寻死路,你明白吗?你这样做会害死许多人。”
周启看到了玄庆中的警示意味:“你是说,我下山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仙苗能够如此轻易的离开。”
周启手中酒杯落地,他想起了那两个离去的同伴,他们的命运现在如何?
他心头沉重,再也不敢多想。
“林启告辞了。”
“站住,你往哪儿去呢?知道死还往下冲。”
“林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不敢连累庆师兄你。”
“难为你叫我一声师兄。”玄庆冷笑着沉默着,手中杯子突然捏爆,“你看看我现在,永远只能当一个外门弟子,这辈子也只能这样消遣中度过了。”
“师兄不必这样沮丧,来年的考核还有机会。”
“没有了,不会再有了。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都怕,我不怕那个家伙,你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来,这外门不许同门私斗,谁也不敢动你。”
“庆师兄,你不必为……”
“我说让你住下你就住下。”玄庆喝了一壶,“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认的一个师弟。”
周启喉头一哽,玄庆这样的做法冒了很大的风险,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四字。
周启想要拒绝这份好意,但是他眼下没有其他选择。
“多谢庆师兄。”
“别急着些,我不单单是救你。”
周启没有再多问,从这一晚起便在这玄庆的山头住下。一开始半个月还有人来询问驱赶,但最后都被玄庆给巧妙地化解下来。
周启算是找到一个可以住的地方,但并非是以城北宗弟子的身份。
他起初以为会有麻烦上来,但时间过得很快平静的,有点不敢相信会如此轻松解决。
“难道是我多想了?”玄庆偶尔也要摇头。
周启便安心了几天。
接下去的时光里,周启闲来无事,就跟着玄庆学习酿酒的手段。两人都放弃了修炼的路子,就在此地一日能得一日欢喜,便胜过于一切了。
一年后的一天,周启的修为也终于踏进了筑基四层,这一脚离开了筑基前期。虽然前路更是艰难,但是他心志越发坚定。
玄庆嘴上说着:“你这小子修炼没什么本事,这酿酒还有点天赋。”背过身去也为他高兴,一个空仙根的人,能修炼到筑基四层,这不是奇迹这是什么?
两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块喝酒,一块看看外头的天。
周启也从玄庆那儿知道了不少门派的逸闻。也知道最近几十年来,这整个大沼泽一带都被天魔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不久前,江城子江海分阁也得知了此事,决定派来一位大修士空降到这城北宗。此人的来历非同小可,也算是如今掌教的一位师弟,但多方证明,他的修为更在掌教之上。
“庆师兄知道这人的名头吗?”
“不知,和掌教同辈。”
玄庆活动着脖子,想着有这位大修士前来辅佐城北宗,内门外门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就算那来历神秘的天魔星真的杀上来,无人可敌。
所有城北宗弟子也可以借着飞天梭,遁入星海逃命。
“管他呢,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