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道:”魔教有一样东西,端的邪恶无比,你师尊接到消息,古老魔正在闭关,机会难得,便邀我一起上苍穹峰,将那东西毁去,以免祸害苍生。“
那汉子道:”古老魔闭关的消息,是弟子传出去的。“
那老妪点点头道:”那就是了。苍穹峰虽戒备森严,却难不倒你师尊和我,我们找到那东西后,便欲将它毁掉,不料那东西当真诡异无比,你师尊与我合力,竟无法伤其分毫,无奈之下,便决定带回去处置,却也惊动了古老魔,他亲率两大魔尊追杀,我们为了封印那东西,灵力大损,眼看被他们追上,情急之下,你师尊让我先走,自己留下断后……“
那汉子急道:”那我师尊……”
那老妪缓缓摇头道:“我不清楚。”顿了顿,安慰道:“空真人修为通天,又有神器护身,不会有事的。”心下却是另外一番念头,忍不住暗自一叹。
那汉子问道:“师叔和我师尊,是在哪里分开的?”
那老妪道:“你不用想了,凭你修为,身上还有伤,便是告诉了你,也没用。”
那汉子道:“请赵师叔告之,弟子感激不尽。”
那老妪叹了口气,道:“往北三千里,十万大山之中。”
那汉子一呆,心头苦涩。倘若是别的地方,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去寻找师尊,但那十万大山,却是世间最凶险的地方,即便自己修为尽复,一旦进去,也决计难再难活着出来,心中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如师叔所言,师尊当真没事。
那老妪道:“该走了。”
那汉子问道:“不找了吗?”
那老妪摇了摇头,道:“多半是被那人拿走了,刚才他瞧见我从这屋里出来,必定又回来搜了一番。”心想自己费尽心思,特意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石盒,万一被魔教拦截,便以空盒诱敌,自己便能趁机遁走,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魔教抢了回去。
方才,她情急之下将那只装有东西的石盒,丢进了门口的水缸里,被那人抢走的,却是一只空盒。那东西歹毒无比,她和混元宗掌教两人合力,才将其封印在石盒之中,也因此灵力枯竭,修为大损,否则凭她二人联手,天下又有谁是对手?又何至于被魔教追的犹如丧家之犬?本以为那人知道厉害,绝不敢擅自打开,等他发现是空盒,为时已晚。
心中着实不解:“我那两只石盒,一模一样,绝难分辨,若要识破真假,非打开不可,莫非魔教已经有那东西的克制之法?“又想:”倘若如此,那可当真不妙!须得尽快联络各大仙门,说什么也要将那东西毁掉。“
饶她智慧卓绝,也万万料想不到,那人固然没有去而复返,魔教也无克制之法,那只石盒就在眼前的火堆之中。
那小孩听她断定石盒被那人拿走,心道:“你这样想,那就再好也没有了。”眼看他们走到门口,便要离开,张口道:“我……我……”想说:“我想学法术。”一想他们身负重伤,急着离开,哪有空理自己?便不知怎么开口。
那老妪脚步一顿,回头道:“你救了我性命,按理我当有所报答,但眼下我们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微一沉吟,取出一本书册,道:”这样罢,我传你一篇入门灵诀,你若能修炼有成,将来便送你一场机缘。“
那小孩大喜!
修仙不易,这第一关入门便难如登天,若是有钱,可供奉仙师,得授仙法,若是有势,可引荐仙门,拜入仙宗,若是有根骨天资,机缘巧合,被修仙者看中,也能踏入仙途。但他根骨天资尚不清楚,这钱、势两样,却一样没有,如今不仅得蒙传授仙诀,更允诺将来送他一场仙缘,接过书册,心下激动,当即双膝跪地,嘴里喊道:“多谢师尊!”“嘭嘭嘭”,磕起了响头。
那老妪惊道:“不可!”欲伸手阻拦,不料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灿,忙伸手扶住门柱,待缓过神来,那小孩已磕完头,站了起来。
那老妪颤声问道:“你……你刚才磕了……磕了多少个?”
那小孩道:“我没数,八九个罢。”心道:”我给你磕头,你那么激动干嘛?“
那老妪传授口诀之时,那汉子躲开避嫌,待回来之时,看见这小孩在给老妪磕头,心中颇为惊讶,却不好发问,待他磕完,听见那老妪颤声发问,这才知道事情不对,又听那小孩说磕了八九个响头,脸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
那老妪默然半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拿出一块玉佩,道:”你拿着这东西去掩月山,让她们带你来找我。“
那小孩还不知道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双手接过,高兴道:“是!”却听那汉子笑道:“恭喜师叔,收得佳徒。”
那小孩一愣。
那汉子催促道:“还等什么?赵师叔答应收你为徒,还不赶快磕头跪谢。”
那小孩心头狂跳,不敢相信。他知这老妪来历惊人,虽不清楚她为何突然之间,要收自己为徒,但如此好事,当真做梦也想不到,当即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喊道:“弟子见过师尊!“心下却在寻思:“莫非是她瞧出我根骨不凡,这才动了收徒之心?”
却听那老妪冷冷道:”你根骨寻常,又狡猾惫懒,若换作平日,我说什么也不会收你!但修仙之道,讲究缘法,刚才你向我磕头,行拜师之礼,虽非我愿,毕竟承了下来。”
那小孩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运气好,瞎猫撞着死耗子,捡了一个便宜师傅!“
要知道修道之人拜师收徒,和常人无异,方才那老妪传授灵诀,那小孩连磕响头,口称”多谢师傅“,看似无意,却已符合拜师仪式。当然,倘若是仇家追杀,被追之人磕头求饶则,则须另当其论。但此时此刻,一个赠物,一个跪谢,又口称师傅,八个响头磕下来,旁边又有人见证,却已抵赖不得。
当然,那老妪若想拒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需将那孩子所磕之头,尽数磕还给他,或者干脆视而不见,就此离开,让那小孩再也找她不到。但她何等身份,又有混元宗弟子在一旁看着,岂肯做出如此大失身份之事?只好忍住怒意,认了下来。
那汉子见她脸有愠色,似怒还拒,肚中暗暗好笑。他忍辱负重,盗出名单,却被她冤枉一通,说他”挂念魔将之位,还想到回魔”,心下不悦,这才故意点破,说了一句“恭喜师叔,收得佳徒”。若非如此,那老妪说不定会装作不知,就此离开。那小孩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那老妪瞪了那汉子一眼,对那小孩道:“你既入我门下,自当知道为……为……为……”她想要说“为师的”这三个字,但一低头间,见自己这新收的弟子,一脸惫懒,实在是一个油腔滑调的小无赖,心下有气,改口不提,说道:“我姓赵名清淑,乃烟雨湖掌教,你是我收的第……第……第一个徒弟。”想到自己堂堂一大仙门之主,竟收了这么一个开山大徒弟,气又不打一处来,见他还跪在地上,哼道:“行了,起来罢。”
那小孩道:“是。”又磕了几个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赵名清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道:“我叫满仓。”
赵青淑问道:“姓什么?”
那小孩一愣,道:“我姓……姓……“
他自小被一个老道收养,那老道除了算命,不会别的手艺,便是算命的本事也稀松平常,时常被人骂作老骗子,生意不好,日子自然穷困潦倒,经常无米下锅,便给这孩子取名”满仓“,寓意十分明确,至于姓氏,自然是随他了,但在”满仓“前面加上那老道的姓氏,却变得极为不雅,爷孙俩均觉欠妥,便平日只喊”满仓“,不加姓氏。
此时听到赵青淑问他”姓什么?“想起这里叫金山镇,便道:”我姓金。”
赵青淑道:“金满仓,这名字倒也直接。”点点头,向那汉子道:“走吧。”
那自称金满仓的小孩急道:“那我呢?”
赵青淑道:“我眼下有伤,须找个地方静养,你拿着玉佩去掩月山,她们见了,自会带你来找我。“
金满仓道知她所言非虚,只好应了,等他们离开,这才想起,忘了问掩月山在什么地方?却已追赶不上。
回到屋里,拿起玉佩,低头翻看。这玉佩甚是小巧,晶莹剔透,正面刻着一只大鸟,反面有一个字,但笔画甚多,他不认得,心道:“这东西可得收好,千万不能掉了!”和那枚铜板包在一起,放入怀中。
忽然想起一事,暗呼糟糕,扑到火堆前,拿起一根棍子,用力拨弄,挑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却是那只石盒。心想:“不知道烧坏了没有?”又想:“不管有没有坏,我既拜了师傅,这东西自然要还给她,但老子方才撒了谎,要是她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却不易回答,须得想个法子,圆了过去。”
正思索如何编造一番话,让她既不起疑,又对自己大加赞赏,忽听得背后有人问道:“小娃娃,你在干什么?”
金满仓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见背后站着两个人,一个又瘦又小,是个驼背老头,另一个有些眼熟,赫然是赌坊中见过的那青衣文士。
他这一夜屡遭怪事,早已见怪不怪,但骤见这青衣文士,想起赌坊中那一地鲜血,还是惊惧不已,道:“你……你们是谁?怎么……怎么跑到我家里来?”
那青衣文士道:“这是你家?“抬头看向四周,道:”就你一个人住吗?“
金满仓道:“是。”
那青衣文士道:“我们在找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你见到没有?“
金满仓知道他们定是来找自己那新拜的师尊的,摇头道:”没有。“
那青衣文士道:”刚才这里有人打架,你瞧见了没?“
金满仓道:”打架?谁打架?我怎么不知道。“
那青衣文士脸色一寒,喝道:“小小年纪,学会了骗人。”
金满仓道:“我怎么骗人了?”
那青衣文士冷冷道:”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在数十里外都能听见,你怎会不知?“
金满仓一脸疑惑,想了想才道:”噢,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刚才那阵雷声。那不是打雷吗?怎会是打架?打架哪有这么大声音?“
一直没说话的驼背老头嘿声道:“这小孩油腔滑调,先割掉他一条胳膊,让他变老实了再问。”
那青衣文士,眼中精光一闪,向他一条左臂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