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有作词的天赋,但这个天赋跟他的音乐天赋比就差远了。
在李老师的引导下,丁丁终于写出了他人生中第一首歌的前四句歌词:
鲜花不开,春天就不美丽
美梦不来,黑夜就没意义
看不到张老师,我就是虚度光阴
就让我,和你一起
这四句,基本上把对张老师的小埋怨和想念张老师的情绪表达了出来,李老师也觉得恰到好处。
但后面怎么写,丁丁就拿不定主意了。因为这是一首歌,不是写小说也不是写作文,每个字在节拍上的位置占一个就少一个。
因为丁丁心中对张老师的感情不是层次分明有个先后顺序的,而是几种感情同时出现。所以丁丁认为整首歌的歌词里都要有这些情绪,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要有,只是侧重点不同。
这就是丁丁的天赋所在,他知道该怎么写,有主张。但写出一首优美的诗或者歌词,可不是光靠天赋就能完成的。
说到底,丁丁对文字表达的经验和能力都还有限,他才三年级,认识的字不多是其次,主要还是汉语的运用能力还很初级,因为小山村里没有那个语言环境。
这是又摆在丁丁面前的一道坎。
如何用有限的文字和句子准确地表达他想要的感觉,是一件复杂而困难的事。
如果只是像写作文或者平时说话一样平铺直叙地写出来,倒也行得通,但这样的话就失去了诗歌的美感,也和前面的行文格格不入。
更何况,还要考虑到演唱时候的舒适感和节奏感,对句子的抑扬顿挫,句子之间的呼应和韵脚都有很高的要求。
这便是诗歌的讲究。
事实上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作家们,有时候为了得到一句合适的句子,一个合适的词甚至一个合适的字都要想破脑袋。
写东西简单,但写出美的东西,就不简单了。
要不然,那些大文豪大诗人也不会感叹佳句难得了。
丁丁现在就是难得佳句。
怎么办?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多读书。
所以丁丁不得不暂时结束他的歌词创作。每当想到还有一个未完成的作品等着他,丁丁心里就挠心挖肝地急切,一有时间就抱着一本发黄的书啃。
这是一本现代诗合集,也是李老师压箱底的书,是他青年时代为之倾倒的东西,如今拿出来让丁丁学习。
书里面很多字丁丁还不认识,就算认识,那些字在句子里的意思丁丁还琢磨不透,这时候就需要李老师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给丁丁解答。
有时候诗里面的一句话,完整地解释清楚就要大半天的时间。
因为一个诗句的产生,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各种复杂的情绪,以及历经了生死疲劳的感悟,自然不是瞎说胡说,故意云里雾里。
事实上,李老师教丁丁写词,却是照着最高标准来教的。
山外面有数不清的歌,很多歌的歌词其实狗屁不通照样也能大红大紫,为无数人追捧。
李老师能这么教丁丁吗?自然是不能的。既然是在学校里教学,那么一定要正,一定要统,得按文学的高度来进行。
所以丁丁觉得难就对了,就连李老师有时候也觉得难,毕竟不是谁都能当诗人的,虽然说李老师鉴赏水平很高,但是创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李老师的选择和张老师一样,就是让丁丁向着那些大师学习,跟他们交流切磋。
读书就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丁丁学了一个学期的诗,练琴和学诗的时间就对半分开了。
但是随着学习的深入,丁丁却有了触类旁通的感觉。
因为诗歌里面包含了大量的联想,有结构上的美,有画面上的美,还有音乐上的美。美的道理是相通的,丁丁却是感受到了那种共同的美。
最为关键的是,写那些诗歌的诗人们,有着不同的年龄,有着不同的思考,对待事物也有着不同的情绪,这些思考和情绪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人生阅历。
丁丁最缺的就是人生阅历。现在,他有机会看到别人的人生阅历,去感受不同年龄的人心里的欢乐、忧愁以及执着。
这让丁丁作曲的能力又得到了滋润,在潜移默化中得到了成长,他能理解更多的情绪了。
基本功每天都要练,丁丁的吉他技术也在慢慢提高,弹奏出来的感觉,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他自己独特的味道。
读完这个月,这个学期就结束了,丁丁就该上四年级了,张老师依旧没有回来。
他已经学了两年的吉他,也学了两年的音乐。
此时的丁丁和两年前的丁丁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吉他技术,早就不能用考级的等级来衡量了,如果去参加音协的等级考试,他可以立刻考过古典十级。
能考过十级是因为最高只有十级。
古典十级的能力意味着弹奏者正式进入了吉他的专业领域,基本上没有弹不了的曲子。
不过,这是理论上说。事实上全国各地的标准都不一样,这当中水分不足为道,有些十级,呵呵……
同样是学两年吉他,自然不能将丁丁拿去和一些同样学了两年的十级吉他手比,这会让张老师蒙羞,让天瀑蒙羞,也让丁丁左手上四根手指的指尖上厚厚的茧蒙羞。
……
经过丁丁拼了命地啃,李老师拼命地教,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丁丁完成了他的第一首歌。
歌的名字就叫《和你一起》。
为了庆祝这个时刻,李老师特意召集了所有同学到学校的院子里,听丁丁弹唱他的歌曲。
丁丁将整理好的谱子用米粒粘在一块木板上,用一根树杈立起,当丁丁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木板刚好在他视线的正前方。
一场寒酸的专场演唱会开始了,这也是丁丁的第一场演唱会。
丁丁开始弹奏。
前奏先是一段轻快的主音solo,然后开始高低起伏的和弦节奏。
这是丁丁特有的味道,他的编曲如同小山村里的风,阳光和小溪水,宁静、欢快而又和谐。
丁丁用他稚嫩的嗓音唱道:
鲜花不开,春天就不美丽
美梦不来,黑夜就没意义
看不到张老师,我就是虚度光阴
就让我,和你一起
快给我一个方向,我今天就要飞翔
快给我一束灯光,我要看到你的模样
山高路远水茫茫,都不会迷失方向
只要你,一直在身旁
我要和你,去看山花烂漫
寻找黑夜中残留的阳光
一起品尝苦难尽头的佳酿
就让我,和你一起
快给我一个答案,我今天就要飞翔
快给我一束灯光,我已经准备好行囊
山高路远水茫茫,都不会迷失方向
只要你,一直在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