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子树的枝头开始冒花骨朵的时候,丁丁放寒假了。
放寒假意味着丁丁有了更多的时间练琴和创作。
张老师和李老师也回家了。
张老师在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丁丁吉他速弹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怕一个月不见,丁丁把路走偏了,到时候又要重头开始练,这便是浪费时间。
丁丁的母亲知道丁丁对音乐有天分,于是也不打扰他练琴。但是丁丁懂事,浇菜,喂鸡煮饭的事,丁丁一样都没有落下,甚至乐在其中。
李老师告诉丁丁,唯有不断地去观察生活,感受生活,才能在繁琐的事情中找到最为珍贵的美。这种美,是音乐最好的养料。
就像是找金矿的人,须得不断地挖土,运土,淘土,在成吨的土里筛出几粒黄金。唯有这样坚持不懈,积少成多,到最后才能将自己的袋子装满金子。
丁丁对两位老师的话深信不疑。很多道理他懂了,但是理解得不是那么透彻。
没关系,张老师和李老师是最厉害的人,他们说的话,一定是最正确的,丁丁只要照着做,慢慢就会明白的。
丁丁这样想。
但挖金矿需要运气,创作音乐自然也需要运气。
金矿不会因为勤劳而丰收,灵感不会因为虔诚而眷顾。很多时候越是抱着寻找的心思去做事,最后反而两手空空,这种结果,往往更加让人疲惫。
这又是只能丁丁自己迈过去的一道坎,张老师和李老师,以及丁丁的母亲,都只能在丁丁失落的时候引导他,鼓励他。成长的事,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既需要毅力,也需要智慧,而这两样东西,是别人无法给的。
这天,丁丁在院子里对着一群鸡爬格子,却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道特别的脚步声。
却是父亲回来了。
丁丁的父亲穿着便装,只有一些细节上能看出他军人的身份。
父子俩人四目相对,丁丁却是有些生疏了。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孩子来说太长了。
丁丁更小的时候,分不亲大人的脸。有时候看到走来一个男人,都会飞扑过去大叫道“阿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而丁丁的母亲则更加尴尬不已,这样的次数多了,丁丁每一次都会迟疑,不敢随便叫阿爸了。
丁丁的父亲咧开了嘴,笑道:“丁丁,我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阿爸!”丁丁连忙将手里的吉他放在柴垛子上,飞扑过去。
“哎哟,好小子,长了不少个啊!”丁丁的父亲接住丁丁,将他高高举起。
……
父子俩其乐融融。
看到丁丁的吉他,丁丁的父亲诧异地道:“你学吉他了?这哪儿来的呀?”
“嗯!这是志愿者的叔叔阿姨们拿来的,大家都不要,归我了!”丁丁自豪地说。
“哎呀!不错不错,我家丁丁要做个小音乐家了!”
“阿爸,我不是小音乐家,我是大音乐家!”丁丁抱起吉他。
“哟,还会吹牛了,学会什么曲子了?”
“阿爸,我没吹牛,我现在就给你弹奏一曲!”丁丁不服气地道,随即拨动琴弦。
丁丁弹的是《爱的罗曼斯》,他要把他会弹的曲子全部弹给阿爸听。
丁丁才弹了一小段,丁丁的父亲就愣住了!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丁丁的父亲是个军人,在部队里遍地是能人,到处是绝活,却算得上见多识广,知道吉他易学难精。看看丁丁的手法,再听听这节奏,这起伏,这力道,绝对够水准,不是闹着玩的。
丁丁弹了一半《爱的罗曼斯》,缓缓过渡,然后指尖的速度陡然加快,却是弹起了《红色的羽毛》。
丁丁专心致志地弹,丁丁的父亲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最后索性坐在了柴垛子上,看着埋头弹琴的丁丁,生出了比得到二等功勋章还自豪的感觉。
听着听着,这个连坦克车都能揉碎的男人却哭了起来。
“阿爸,你咋哭了呢?”
“阿爸这不是哭,阿爸这是开心,儿子,你真棒,你没吹牛,你是个大音乐家!”丁丁的父亲伸出了大拇指,哈哈大笑。
“这下子信了吧?我还有很多音乐没有弹呢!我自己还写了一首曲子,叫《山上的云雾》,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好!你自己还会写音乐了?那我要好好听听了!”丁丁的父亲道。
丁丁二话不说,弹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作品。
丁丁的父亲越听越高兴,越听越开心。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儿子是个天才这种让一个父亲骄傲自豪的事了!
父子俩就这样欢乐地度过了一个下午。
到了第二天,丁丁就带着他的父亲和吉他到处转,把自己学到的,感悟到的告诉自己的父亲,时不时奏上一曲。
就像是一个士兵,在将军的面前拿出所有本事,接受检阅。
后来,丁丁甚至突然有了灵感,又写了一段曲子,曲子没写完,但有了名字,名字就叫《阿爸》。
丁丁在滔滔不绝地讲音乐的时候,一旁的父亲听得很认真,甚至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地记了起来。
“阿爸,你这是干什么呀?”丁丁好奇地问道。
“我不懂音乐,所以你讲的这些我得记下来,慢慢学习!”丁丁的父亲说。
“部队里还要学音乐吗?”丁丁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部队里什么都要学!”父亲说。
时间过得很快,父子俩一起玩耍了几天,却是过年了。
这个年不是农历的新年,而是彝历的新年,往往比农历新年早一些。
好多大叔大伯都来丁丁家找丁丁的父亲喝酒。这个时候,丁丁就当仁不让地给大家弹奏背景音乐。
丁丁问过父亲,他当的是什么兵,父亲跟他说了一大串,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快和反两个字。
父亲过完年就走了,走的那天,丁丁哭得天昏地暗。
他知道解放军是保卫国家的,父亲是光荣的战士。但丁丁不想让父亲当解放军,不希望他当战士。
丁丁把他母亲的那份给哭完了,于是他的母亲只是红着眼,牵着丁丁十里相送。
……
走是要走了,舍是舍不得
走一步,望两眼
哪个舍得你
走一步,望两眼
哪个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