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头的积雪完全融化的时候,天上飞的燕子就多了起来。
鲁迈村迎来了一件喜事: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两条更粗的电线翻山越岭拉进了村,在村头还建了一个变压器,每家每户都免费更换了电线和电表,屋里的灯光不再昏暗。
变压器竣工那天,学校里举行了一次文艺表演,感谢电力公司的叔叔阿姨们。
同学们有的吹笛子,有的唱歌,还有的朗诵古诗,用他们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
丁丁自然是吉他独奏。演奏的曲目是在张老师的帮助下完成的原创作品《山上的云雾》,正是他顿悟那天写出来的。
琴声叮咚,时而舒缓,时而急骤。因为是自己的作品,曲目的难度刚好是丁丁能够完全掌握的,旋律中的感情更是原汁原味,弹到一半的时候,现场已经鸦雀无声。
人有味觉,好不好吃,尝一尝就知道。
人有嗅觉,好不好闻,闻一闻就知道。
人有视觉,好不好看,看一看就知道。
人有听觉,好不好听,听一听就知道。
丁丁的琴声,琴声里的旋律,旋律中的感情是如此真挚和纯净,以至于在场的人都听入了迷。
丁丁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看到的世界十分简单,他感受到的喜悦浅显易懂。但就是这份单纯,这份稚嫩,让人们更加容易接受,最是打动人心。
张老师心满意足地笑着,同学们羡慕地看着,电力公司的领导和工人们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山村,原本熟悉的土墙和青瓦,又变得陌生而神秘起来。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反而是李老师,他听着听着,居然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水。
张老师是这首曲子的指导者和参与者,他思考的更多是技术上的东西,李老师却是这首歌最合格的听众,他有足够的文化底蕴和审美基础,于是乎他听懂了这首曲子里那份一尘不染的纯真。
最后的压轴戏是同学们和老师一起合唱一首《快乐的节日》,但在场的听众心里面还回荡着丁丁演奏的《山上的云雾》。
原因无他,因为这首曲子的旋律很容易记住,听了一遍之后就很难忘记;更因为这首曲子太好听了,以至于大家的心里还在一遍遍默念,去感受旋律中蕴含的美好。
……
丁丁喜欢上了将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化为旋律的感觉。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会记录一段新编的曲子。
将想到的旋律写在纸上之后,他会一遍一遍地思索,回想,检查自己有没有疏漏的地方,理解错误的地方以及表达错误的地方。
当确定自己写出了自己想要的旋律后,他都会兴高采烈的第一时间分享给张老师和李老师听,而张老师和李老师也会认真听完丁丁的曲子和解释后,给出自己的建议。
大人的思维和世界观显然比孩子更加完善和稳固,每当张老师和李老师提出他们的看法时,丁丁都会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孩子的天真烂漫,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往往也让张老师和李老师觉得惊艳无比。
所以当两位老师教丁丁的时候,丁丁也在教两位老师。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令人羡慕的教与学呢!
直到有一天,丁丁却是一脸失落地找到了张老师。
现在的丁丁,完全可以“放养”了,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就像种树一样,此时的丁丁就是一株栽活的小树苗,已经学会自己从土壤里寻找养分,不需要整天浇水施肥了。
所以当看到丁丁垮着脸进门的时候,张老师就知道丁丁一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张老师,我的吉他好像裂了!”丁丁拿起手里的吉他,递给了张老师。
听到丁丁的话,张老师心里一紧,连忙接过吉他仔细查看,又是敲面板,又是捏琴颈,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怎么回事,跟我说说,是不是摔了?”张老师拉过丁丁。
看丁丁的样子,都快要急哭了,张老师连忙拍了拍丁丁,示意他冷静下来。
“我……我……”丁丁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思路“我想弹一段小鱼被吓到躲进石头里的曲子,但是需要弹很快很快才行,于是我就加快了爬格子的速度,弹着弹着,琴就咯噔响了一下,所有琴弦的音都跑了!”
“嗯?”这种情况,张老师也是第一次遇见。
于是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琴,一寸一寸地看,但最终还是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于是他把琴还给了丁丁,道:“暂时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你先把琴调一下,我们再弹弹看。”
丁丁拥有绝对音感这种几乎是特异功能的能力,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调音的时候用不到调音器,直接用耳朵听,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等丁丁把所有琴弦从粗到细扭了一遍,然后又进行了微调后,却发现吉他的声音变了。
准确地说,是这把吉他的音色变了。
张老师也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你按照刚才爬格子的速度再爬一次我听听!”
“嘟嘟嘟嘟嘟……”丁丁的左手就像是突然触电了一般颤抖起来,吉他的声音连成一片。
这样的爬格子方法是错误的,速弹有速弹的规矩,不能为了图快而放弃颗粒感,丁丁为了图快却把原本应该是击打的音弹成了哼唱的音,每个音都含糊不清。
但张老师此时却忽略了丁丁的这个小错误,因为他发现这把吉他的音色居然变得更好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咦?”丁丁也发觉了不对劲,因为他手里的吉他,好像变得更加温顺了。原先那种生硬的触感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每一根弦都变得很轻盈。
张老师接过吉他按了几个和弦,发现手里的吉他果然变了,原本因为琴弦太高而导致手感太硬的吉他,此时却变得很舒适,很容易按了。
就像是……原本一把价位在两百左右的练习琴,突然变成了一把四五千的品牌琴一样。
这个变化让丁丁和张老师都惊呆了。
怎么?吉他还会成精?张老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肯定不会相信吉他会成精,那么手里的这把吉他,结构上一定是发生了巧妙的变化,就像是进化了一般。
吉他会进化?这种事闻所未闻。
很快,张老师想到了一件事,表情变得精彩无比,让丁丁也无法描述此时的张老师心里究竟掀起了怎样的风浪。
是的,吉他当然不会进化,但是如果这把吉他是一把特殊的吉他呢?
比如说“天瀑”?
这个想法吓了张老师一跳,但是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选项就成为了可能。
如果是孤月大师的琴,那么这把吉他会“进化”似乎又说得通了。
一定是孤月大师用他巧夺天工的手段,在这把吉他身上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巧妙的设计,在一定的条件下,就能激活这些设计。
“琴没有坏,应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让吉他变形了,没事的,吉他的手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张老师对丁丁说。
如果这把琴真的是“天瀑”,那么在丁丁完全激发这把琴的潜能之前,张老师要守住这个秘密。
一来丁丁年纪还小,告诉他这个秘密只会让他分心;二来天瀑是一个神兵利器,绝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丁丁点了点头,接过了吉他,心疼地摸了摸琴身,心里松了口气。
但是张老师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缘分啊!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