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几何,回首来时路,已看不到太朝大陆,亦睹不到海阔天空,只无尽黑暗中一条白道,上面点缀着些亡魂而已了,而前路昏暗,星光杳杳,也不知道从这登天路上堕下去会怎么样,可惜这些亡魂摸不着,不然真想推几个下去试一试。
又前行了一个时辰左右,遂能看见其他东西了,也不知道是谁,在白道两旁点燃了一路的烛光,夜烛照亮前路,有些灯火通明,能隐约看到前方有古亭流水小桥,大概那就是奈何桥了。
适才吃了一路的各味情绪,现在也有些撑了,打了一个饱嗝,就跦跦之朝前方奔去。
未至桥边,即闻见有人在吹笛,先是笛声悠扬,旋律入心,继而音色苍凉辽阔,空灵恬静。月光流离,斑驳疏影。小沐逸初听时就如淡酒微醺,止住了飞驰的四肢,驻足欣赏起来。
笛韵悠悠,月华如水,时间蹇促,年轮无休,这笛声哀而不伤,是看透人世钩沉的平淡清呤,待曲终时,小沐逸已如大醉酩酊。
接下来就只剩下苍茫的死寂。将至桥前时,遥遥见一个人,一身清白,白衣无瑕,风流缱绻,只是头上别着一朵丹红玫瑰,略显姚冶,轻倚古亭痴痴等,又是在等谁呢?
终于来到了桥边,河两岸风景差异极大,对岸恶水滔滔,乌云滚滚,这边却青水白荷,翠盖氤氲。相思荷,彼岸花,断肠草,馥郁满岸。
桥边古亭,飞檐高跷,檐角风铃,叮吟可鸣。檐下青年,长亭对花:
不呻,不嗔,不争,不诤,不喧,不恼,不乐,不语,不谤,不绮,不离,不念,不挚,不妄,不痴、不贪,不淫,不恶,不邪。
小沐逸感受不到他的心境,其似是在享受安静,无欲无求,独善其身,两袖添香,风姿飒飒。
唯留正念清净、不作诸色想、不作诸识想、不作想想、非想想。六根整然,五戒圆备。
这是小沐逸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遇见感受不到情绪的人,抑或非人类。小白狐有些害怕了,平时他能一眼看出所有人的情绪,可以见人说人言,见鬼说鬼语,天不怕地不怕,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感到恐惧,小沐逸也是。
他不敢再靠前了,亦不敢言,只想赶紧过了桥,速速离开这里,退三步一回头,再三确认这白衣青年毫无反应,才大释一口气。
桥边大石头上有笔法精细,设色浓丽的一些字,石是三生石,桥是奈何桥,河是忘川水,看来自己是来对地方了。
亡魂们似是有什么在牵引,到了桥边没怎么停留,就陆续踱步上了奈何桥。小沐逸也抬足踏上桥去,可奇怪的是,每次自己前足明明看着已经在桥上了,真正踩上时却总差一点才碰到桥面,一连试了十数次,无论怎么努力,皆终差一丝距离踩上奈何桥。
亡灵们却能轻松走过,诡异至极。后来小沐逸两前足试了都上不去,又以两后脚去踩上奈何桥,亦不能成功,甚至跳不过亦滚不过去,折腾半天,顿足龇牙又如何,依旧无可奈何,毫无办法。
河上有扁舟系岸,沐逸于是忙舟楫摆渡,无论怎么使劲鼓楫,小舟也不能前行一寸,最后小白狐体累心更累,仰躺岸侧,看白月皎洁,众星渐稀,默默流泪。
至午夜灯火幽微,眼角珠泪已干,小沐逸又跳将起来,再试了两次确实只有自己过不去奈何桥后,就打算等白昼再来尝试。
于是便想先小寐一会,吹笛青年还是斜倚古亭没有变化,小沐逸却不放心,就沿河徐徐走,寻一处吹笛人目光难及处,卷身浅浅得睡了过去。
荷香十里,清风鉴水,断肠草青青,一梦一轮回。小沐逸睡醒后已经是隅中巳时了,白天的忘川河旁,天空也没什么阳光,天色暗红,倒是太阳望起来更大更红。
因为在陌生的地方,本以为这一觉会睡不舒服,没想到却格外舒坦,舒了一个超爽的伸腰,整个狐都精神抖擞了,只是许久没有吃东西了,肚子倒是有些小饿,自己也没带什么干粮,也不知那个亭下青年都吃的什么。
再次来到奈何桥边时,居然没见到那个印象深刻的白衣青年。白日经过的魂魄,更加黯淡轻飘,也不知道他们经过奈何桥后是否都会散化掉,他们的目地,他们的终点又都是什么呢。
河对岸与这边的风景完全不同,主色调是暗哑无光,可能是有阳光的缘故,只是阴郁天气,河这边却是青青芳草,河水正中也是黑水清水泾渭分明,就像两个天南地北的风景被硬生生拼凑在一起一样。沐逸不由感叹是何等伟力做到这般千年不混的景象。
据贺老说,龙汉国尚且还在的时候,六道生灵死后的魂魄都是去往地狱道,地狱道是由魔界七魔尊中的七杀将星魔尊治理。去往地狱道也是需要经过奈何桥这些,却还要先过鬼门关,据说还有望乡台的孟婆为你劝饮喝汤,喝了孟婆汤,人世沧桑,世世轮回,韶华白首,转瞬而已。
在星汉仙道断裂后,仙君魔尊们皆不知所踪,因故鬼门关,地狱道也找不到了,大地上多是孤魂野鬼,后来紫微玉虚帝君建造了天道环,也就是现在亡灵们洗涤前世今生,泯灭心恋的去处。
不过小沐逸倒是有些疑惑,这紫微玉虚帝君的仙力与身体化作了紫微垣,用来供给修罗族和妖族繁衍生息,那这天道环又是靠什么造出来的呢?
算了算了,自己有记忆以来才过去两个多月,所知之之甚少,并且年岁见识疏俗粗浅,怎么能想明白这些呢?这具三尾白狐身年龄在刚刚成年,而小沐逸亦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八岁少年郎。
于是小沐逸止住了继续乱想,整饬一下思绪,确定了现在的目标是通过奈何桥然后去到妖族生活地方,寻找修炼方法擢升修为后,就在桥边又进行昨晚的行为。
在桥边又尝试了好几次,白天果然依旧过不去奈何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限制,在这个地方根本无法御空而起,更不要说飞过忘川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