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便是在悟神境巅峰,止步数十年之久,对于那飘渺难思的大道法则,始终抓不住边角,感悟不透,修不出一丝神韵,念及至此,就阵阵叹息。
逸水衡修炼却一路无阻,年仅二十,便已臻至炼婴境中期,哪怕到了悟神境巅峰,也不需像贺老这般东奔西跑栖栖,祈求上苍怜悯,去寻那玄之又玄的大道法则,水系法则天生亲近于他,随意找个临水位置,往那坐上些时日,就可直接径升天仙境,真正掌握水系法则,成为一位真仙,甚至再升仙君,也不无可能。
老者是边吃边聊,菹羹鱼汤泡饭,堆出半盘鱼骨,沐逸就啥都干不成,他急欲拥有一个身体,老者明明都已经四境巅峰了,却说他无能为力,此事只有神魔能为也,他一凡夫可做不来,魂魄态的光团灼灼,好似气馁萎靡了觉得自己很无用般,贺老见他不发言,以为说的太过,放下碗筷后攘胡且忙安慰道:“人生本无定数,你得先看重自己,别人才不会当你一文不值,生活可远不止吃喝玩乐呢,小家伙。”
其实小沐逸并未气馁,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我虽生如蝼蚁,也该有鸿鹄之志,哪怕是五味杂陈的劣酒,也好过温暾水一杯吧。”
“既然有此志向,那吾可当提供你一具肉身,然而并非人身,此为一具三尾妖狐身,其内有些九尾有苏族与腓腓一门血脉,乃是吾苏醒后于家父所留物中见之。”这话是从门外传来的,水衡边说边入屋,同时拿出了河图。
只见空白河图中有彩料自绘,数笔寥寥就描出山峰起伏,江河浩淼之景,渔村野市间于其中,森中百鸟出入,鷙兽毅虫,倨牙黔口。手一挥振则掉出一半屋大的白毛三尾卧狐。此一书一图法宝中竟有如此多物,初始自己持着时居然当成了垃圾,令小沐逸懊恨不已。
再细看这只睡狐,通身胜雪,目似睁非睁若将醒苏,三尾皆蓬且长,额眉与三尾都有卷浪状霞红妖纹,四足外侧则是彼岸花繁开状妖纹,颈披鬣毛,体秀筋长,肌线畅美,鬃长且亮,最令人注意的是它身上有着若炉燃白火,又若冰冒寒气状,时散时聚白光,光目之则甚迷人。
水衡数步至桌几前,单掌擎起小沐逸,又行至狐前,立定后言:“九尾有苏族于妖道中亦算是甚强者,然而在六千余年前忽然几乎快要灭族,当今世上只知就太朝常仪氏皇后这一位是其后族了,至于腓腓一族则属修罗族,喜食忧愁,甚为人欢迎,你以此具狐身活,可则负上两族之因缘业果,可当真想好?”
小沐逸在魂魄状态一刻也不想待了,又确认了这只睡狐千真万确是只公狐,连连表示愿意,只听水衡一声轻叹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又是一个悠长的梦啊,梦中九尾有苏族老们个个擎天踏地,眨眼闭目抬足间皆是岁月芳华,更有甚者浓云没膝,头首难见,九尾卷散遮天,都目朝一方。
一女魔闲庭信步海上走来,轻罗小扇,拈波观景,每行一步就有一位族人无声倒下,动不了,敌不住,逃不掉,哭不出,亦恨不起。
水上盈盈步微月,她好似在做一件随心而为的小事,修罗道中与龙凤比肩的我们,也好似就应该这样死去一般。
大梦一场,更觉头晕脑胀,沐逸醒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丹赤色鬼画符样的圆形法阵上,四足撑地舒展了一个大大懒腰,欣喜发现已经拥有了身体,高兴不已,蹦来跳去,更是在鬼画符的法阵上履出朵朵红梅花印,后又忙挤出门外。
这是在边上那个三层楼阁外,邃海碧天,万里无云,水衡又在船栏边眺望着什么,贺老不知何踪。
灵魂态时着急有身体未发觉,走近水衡才真切感受到,这狐身立起时至少有一丈高,加尾约有四丈长,于凡人而言算是巨兽了,有种能一口吞食水衡的感觉。
沐逸正欲尝试一下,水衡刚好转身仰视焉,水衡左肩折臂已长出一截,凤眼无神有些疲累道:“吾自幼随父居,少见家母,又是家中独子,你自吾身中生,吾感觉若多了个弟弟一般。”
不知所之,沐逸竟在水衡眸中见几分亲切,似有家人之觉乎?
水衡又于怀中拿出一块古拙白佩,递向狐首,曰:“此乃一宁神静心和田白玉,可作安神醒脑用,你虽已和这妖身合二为一,但终究有些不契合,并且这狐身不是完好,倘若不能提升修为或者解决弊端,那不出二年你就当真会成了亡魂的,而我恰恰不知修罗道一类去芜存菁修炼法决,亦没有九尾狐族养伤之法”
什么?感情我得此身体尚非一劳永逸,感情我这是踩进了一个大坑哇,我早该知道世上没有无偿的午餐,好呀水衡君,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上,不对,想坑我,已经坑了!我这个悔啊恨的。
水衡无视了沐逸龁牙切齿又噤牙舞爪样,把白玉佩直接就掷进了白狐口中,沐逸心里一阵叫骂,咳出后欲报复回来时,已见不到水衡踪影了。
只好又悻悻得刨弄几下玉佩,还别说,这和田佩呈脂白色,稍泛淡青,玉温材润,油脂明好,泽光亮乳,质坚料硬,细腻滋润。一上手就知是好货色,然而!沐逸没有手啊。
正念何办时,玉佩自己就索带变长戴在沐逸胸前,不过真奇怪也没感觉到多大变化,又闻到一股肉香,化为狐后鼻聪耳锐,修长的腿快速奔跑,循着鱼香至厨房。
贺老又在忙活着吃食,挤进屋内,桌上一大盘子里有着两扁刚烧好的细火熏烁炙烤切花魔鬼鱼,正是肉香来源,沐逸张口就衔走一块。
白发老者瞋目裂眦,又无奈连连摇头,道:“着什么急啊,还没浇汁呢,慢着吃,有的是,你看你,食无食相的,唉,算了算了,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尝我手艺了。”
“最后一次?怎么听起来像我吃的是刑前后餐。”这老头说的啥,沐逸摸不着南北。
“唼?少主未与你说呀,那我也不多言了,我们到倭国做些事,你得去觅寻你这狐身修炼法决,我们是不能同行了。”老者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只一个劲得掩面拭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