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在轻轻晃动着他的身体。
（怎、怎么了？）
小少爷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的是眼前老管家熟悉的脸庞，正举着油灯温柔地呼唤着他。车窗外的天色一片漆黑，时间显然还很早，他的意识朦胧。小少爷在半梦半醒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便在一旁苦笑着说明。
“少爷，该起床了，今天威副团长大人的训练，您忘了吗……”
他接着在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为小少爷穿着衣服，服侍着他从床上起来。
看着自家少爷这副小迷糊的模样，老管家又是内疚又是好笑，他继续说着，“我们的小少爷也到了要晨练的年纪了”“昨天不是跟副团长阁下约好了”这些话，让小少爷逐渐开始回忆起来。
最后在老管家端来的水盆面前不情愿的开始洗漱起来。
这时窗外才传来鸟儿的鸣叫。
昏昏欲睡的小少爷兴奋与否当然非常值得商榷，但活力四射老管家的高兴情绪却是肉眼可见的……
等到这些日常的琐事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之后，小少爷才算是稍微有些清醒了过来。
他撩开散落在脸上的碎发，神似母亲却还未长开的五官分明却散发出过多的柔性色彩，白皙的皮肤在煤油灯下反射光芒，任由老管家给他最后穿好外套。
在打开门之前老管家给小少爷披上一件貂皮披肩，同时脸上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少爷，昨晚因为我的絮聒害得您睡得太晚了，老仆真是老了记性不好了，明明最开始还要让您早点休息来着……”
“没关系的管家爷爷，我也已经睡得很饱了！”
小少爷回过头来露出笑容安慰老管家，还活泼地跳跃了两下，展现出他精力十足的样子来。
看着这样的小少爷，老管家自然也回以微笑，帮他打开了车厢门——
清晨的寒风从外面一下子吹了进来，小少爷走下马车，来到了这片野外荒凉且万籁寂寥黎明前的世界。
周围又黑又静，除了一些守夜的伙计和战士们外，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沉睡。
他却要因为训练而起床了。
远处的战士们都木愣愣地看着他，然后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什么嘛！要是能交换的我早就跟你们交换了！）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冷风袭来，让小少爷纤细的身体不住发出颤抖。
虽然他刚才逞强的时候是跟管家爷爷这么说的，但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还是再回到床上去睡觉，回到他那温暖的被窝中去的。
——好困！好想睡觉！
（刚派人接到我就要迫不及待进对我行训练了吗？）
——在这样的外部环境与内部疲惫的双重驱使下，小少爷在这个时候难免忿忿不平的这样想到，还不禁在心底发出一些抱怨。
带着这些情绪复杂的起床气，他跟着老管家的脚步，在老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了车队营地边缘的一处小森林旁。
那位名字叫做威廉姆斯的老骑士闭着眼睛靠在其中的一颗小树上，似乎已经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在他们来了以后，老骑士似乎也并没有寒暄的意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森林中去。
（他的意思是要他们跟上吗？）
前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但还是由老管家继续走在前方，拉着小少爷的手，小少爷则愈发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他们在黎明前的树林里穿梭，这片离沼泽地还不远的小森林仍是潮湿和阴冷的，森林中静悄悄的好像还随时会有鬼魂或者不死者的出没。
小少爷紧紧握住了老管家的手，老管家就时不时的还回过头来看着他的少爷，给小少爷整理衣服，询问到他冷不冷。
小少爷摇了摇头，但这段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漫长，他在稍微习惯了一些这里的环境之后悄悄望向前方默默领路的那位老骑士，也是引发他熟悉的身边战士们疯狂崇拜的副团长。他的那套盔甲在行走中几乎也悄无声息，不过这一点小少爷已经很熟悉了，这是他小时候就曾见识过只属于铁牙城骑士的制式盔甲，也包括居民望向这副盔甲的敬意，还包括在父亲略带自豪跟他介绍的画面……
那时好像他还是被抱在父亲的怀抱里走进城市的，那些阳光下的鲜花与欢呼至今还令他印象深刻——
不过，在这里，面前老骑士是把头盔取下来的，可以看到他霜白的两鬓上还有不少露水的痕迹，却仿佛感受不到冰冷的刺痛般保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这一点倒是也和父亲大多数时候的神态一样，说实话让他有些不敢接近的同时又让小少爷感到有些敬佩。
看到温度确实很低，老管家还是回过头来又给小少爷披上了一层毛毯，开口向前方询问道：
“威廉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对这个问题其实更好奇的小少爷也看了过来。
继续前进的老骑士这才终于开口，他看了后面的他们一眼，他似乎不太喜欢聊天，便简略地说：
“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就就行……毕竟我对少爷接下来的教导也有很多是伯爵家家族世代传承的秘术……”
这倒是，毕竟他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平时保护他的战士们眼巴巴的眼神都还历历在目。
一路在森林里走了这么远，小少爷的心情反倒是逐渐平静了下来。老管家也是在旁边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
终于，在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来到了森林的深处，天边初亮的微光重新从上方散射下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块“遗失”的空地，这里似乎是这片森林的一个缺口一样，没有灌木，杂物也很少，他们便在这里停了下来。
看着被堆到一边的一些树枝——
难道是这位威廉先生在更早的来到这里清理过了吗？他无法想象那有多早。
然后就在他和老管家都愣神的时候。
这位老骑士转身拔剑，突然把锋利的武器搁在了小少爷纤细的脖子旁。
小少爷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寒意。
“你在干什么！”
旁边的老管家几乎发狂，张牙舞爪的就立刻冲了过来，奋不顾身。
但这个时候老骑士又把剑收回去了。
“你在干什么！”
在他们面前紧急刹车的老管家惊魂未定，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
但老骑士只是淡淡的重新随手把剑身入鞘，说道：
“你们这次护卫选的战士水平太次了，如果我是刺客的话现在已经成功了。”
在面前老骑士淡淡的目光下，被质问的老管家有些悻悻但是还有些不服气的。
“……只是因为我确认了你的身份才会这样的！这些战士们可都也是老爷当时精心训练出来的！”
老骑士只是不置可否的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看他望向远方。
“听说，上一任的铁堡大人在前往克利洛斯的庄园生活以后就沉醉于奢华享受丢弃了战士之心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
“你——!”
老管家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面前的这个家伙，但刚才小少爷遭遇危险的后怕与阴影也还没有从他的心中过去，让他在这个时候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来管家爷爷和这些人的关系都搞不好了……）
站在一旁的小少爷默默这样想到……这一次他倒是一直表现的很平静，没有害怕，但事实上他也说不请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
当面前这位老骑士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他似乎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并没有杀气。
威廉骑士看了他一眼，“那我们准备开始吧。”这样说道。
他回应着点了点头。
…………
…………
不一会儿，老骑士坐在这块森林空地正中间的石头上找小少爷询问着他之前有关的一些战士训练的进程，在了解他的基础的时候。小少爷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学习过一些基本的军用剑术。
而老管家则在为小少爷脱下、帮忙拿着一些厚重妨碍的衣物之后，就仍有些气鼓鼓地坐到空地最边缘的位置上去了。
老骑士威廉就在一旁听着点头，对他所说的任何情况都仿佛没有不满甚至情绪表现一样，最终了解到小少爷总体上来说也就是初学者程度后，他也就平静地说：
“那我们就最初的开始吧，先跟着我一起用最简单的军用剑术热身以后，几天之内，我们再进行【斗气】的初步学习。”
——斗气！
今天一直还不怎么开心的小少爷直到听到这里以后才一下子竖起了耷拉着的耳朵。
他终于到了可以开始学习斗气的时候了吗?
这句话让他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来，他对着这位剑术老师连忙点头，终于开始积极地从背上取下管家爷爷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漂亮的木剑出来。
但在这里，骑士却伸出手来打断了他的进一步动作，走过来拿走了他的木剑，又重新拿出了一把帝国常规制式的铁剑出来，属于较小型号的那种，立在了小少爷面前的土地上。小少爷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把剑，虽然说这仍是一把未开锋的剑，但却的的确确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兵器。
“练这个才有用。”
老骑士的解释也一如既往的简洁。只是这样一句轻轻抛下的话，就继续回过头去做自己的准备了。
然而在小少爷现在的视线中——
面前，这柄剑插在地面上，骄傲的竖立着。
小少爷也只能咽下唾沫，缓缓伸手过去，用双手握住了地上制式剑的剑柄。然后就感受到了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这股寒意仿佛顺着整个剑身从地面从剑柄到了他的后上随后蔓延到他的全身。
他努力把它从泥土中拽出。
一举起来，他的手臂就是一沉，歪歪斜斜，差点要把整只剑都掉在地上，他之前的确经常有看到过身边的战士们练习时候把更大的阔剑都耍的虎虎生风，但还从来没有预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举起剑的时候却会连这样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握紧都难以掌握！
天际的阳光渐起，森林里的雾气也逐步浓郁。早起训练的小少爷，就光是完成了这个拔剑的动作，就感觉渗透了衣服和汗水外界的冷风交融在一起开始变得冰凉起来。他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
远处焦心的老管家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构成了背景。
“跟着我的动作。”
清晨的寒风中清晰的穿透着他清冷的声音。
握着剑的小少爷这才缓过神来。
抬起头来，向前看去，看到眼前的骑士已经开始了他的动作。
小少爷的心脏也仿佛要被慢慢冻结一样，“斗气斗气斗气！”他在心底默念着，狠狠咬着牙。僵硬地启动了自己的身体努力跟上动作，也随着骑士灵巧有力的招式在一旁构成一种拙劣笨重的模仿。
远处小草上的露珠开始反射着天边第一缕纯净的光。
他则试图命令着自己的身体要更好的动作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羞愧和不好意思，还有直到动起来他才能感受到的一股温暖，他甚至觉得现在他只有足够的运动量才能保证自己避免被冻死在这个地方。
对他来说，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都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开始……
但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个开始。站在远处的老管家也不禁兴奋地握拳，庆幸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一天，见证了铁堡家族的小少爷从今天起踏上了属于他的战士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