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的战斗,被一句不咸不淡的疑问打断了。双方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门口。
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略带灰色的长衫配上黑色的长靴,其上一尘不染。青年略长的黑发显然仔细梳理过,整齐地向下垂着,长发下,那张俊郎的五官点缀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自信的气质。
这个人莫沉认识,准确说是有一面之缘。他就是昨天夜里在那家饭店里对莫沉点头致意的青年。昨天晚上并没有太过留意他,现在仔细看去,正印了那句话——
世间难得真如意,却见公子世无双。
莫沉在他和林天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他相信,要是林天把头发留起来,应该也会是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吧。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驼背护卫紧紧盯着他,似乎对他打岔颇为不满。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指向莫沉他们,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替他们作证的。刚刚我一直就在门外躲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在打斗,没有其他人出现。”
这句话让这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了,莫沉没有多说话,静静地观望着事情的发展。但驼背护卫明显有些急躁了,他走到年轻男子面前,抬着头,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直勾勾地逼视着扰乱他计划的人。
“你算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听不听我的,你要看过这个东西再说话。”
年轻男子丝毫没有胆怯,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牌子,递到驼背护卫面前,后者随意接了过去,拿着牌子看了两眼,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凝重。莫沉也将视线瞥向那块牌子,他注意到那块牌子和洛正天拿出来的有些相似,只不过颜色和很多纹路大相径庭。
驼背护卫反反复复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良久,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说道:“我们走!”
“……”
不明所以的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别急啊,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年轻男子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笑容满面地塞到护卫手里,不急不缓地说道:“你们抓捕重犯时打坏了店家的东西,一共是十六银四十二钱,账目全在这张纸上。我已经替你们垫付了,记得尽快给我还上。”
“好好好!”驼背护卫一脸怨恨地看着年轻男子,右手将那张纸用力捏成一团,紧接着,他转过头朝卫兵怒吼着:“还不快给我滚!”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灰溜溜地跟着他离开了这里。
莫沉和林天总算松了口气,他们俩身上都受了伤,要是继续打下去,他们真不一定是那个护卫的对手。莫沉走到年轻男子身边,抱拳向他致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在下莫沉,这位是林天,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你也太客气了,我叫周御清,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我御清就好。”
“那行,我就叫你清老哥了,算我们欠你一个人情!”
林天丝毫不客气,像从血池里浸泡过的胳膊向周御清的肩膀搂了过去。周御清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对林天的不礼貌完全没有介意。
“对了周兄弟,你是不是监正司的人?”莫沉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错,我确实是监正司的成员。”
听到周御清肯定的回答,莫沉接着问到:“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柳纪晨的人?”
“柳纪晨……”周御清的脸上漏出一丝苦笑,似乎对这个名字颇为无奈,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接着又补充道:“不过他是外院,我是内院的并没有太多交集。”
莫沉看出这两人之间怕是有些隐情,就没再多问。林天倒是毫不在意,拍拍周御清的肩膀提出疑问:“你们这个内院外院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你们不知道吗?监正司,顾名思义,是监察,规正的组织。你们应该知道,岭北五洲,岭南六洲都归中洲管辖。岭南岭北十一个地方都有各自的管理权,监正司的内院负责对各地的管理者进行监督清正,而外院则是防备十一个洲之外的人扰乱秩序。这下明白了吧?”
林天听着一大串的讲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莫沉则是若有所思,对周御清继续发问:“既然你负责监管各地的正常秩序,那为什么替我们向那些卫兵隐瞒事实呢?”
“我相信,一个为了承诺可以对当地卫兵大打出手的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周御清没有任何犹豫,不假思索地说着。莫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破绽,那双深沉的黑色眼睛平静而自信,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充满了信任感。
周御清没有在意莫沉复杂的目光,说道:“不过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被通缉的杀人重犯呢?”
“因为我也相信,一个在关乎生死的战斗中还能抽身救一个无辜老人的人,一定不会骗人。”
说到这,莫沉和周御清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不明所以的林天挠了挠头,心里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突然得了什么怪病。
“好了,既然说明白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两位,下次见面我再请你们好好吃一顿。”周御清打趣道。
“周兄弟,咱们来日再会。”
“周老哥,吃饭的地方选好点啊!”
三个人挥手告别,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
莫沉和林天没有再去找陈石的下落,他害怕那个驼背护卫暗中跟着自己,所以他们俩径直回到了客栈。刚回到客栈,林天就表示要出去一下,带着小黑离开了,现在这间小屋只剩下莫沉一个人了。
终于消停下来的莫沉端坐在床上,他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无名灵术第二层的灵文。影响灵术的不光是灵力,对灵文解析的越明了,施展的灵术就越强大。莫沉将自己的心神沉浸在灵文中,一个个玄妙复杂的字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对于萧叔所创的这个灵术愈加震惊了。如果能够领悟第九层,是否会幻化出无数个虚实结合的剑身呢?
不过还有另一个疑问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自己为什么能够突然领悟一直不得要领的第二层灵术呢?
莫沉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自己的天赋并不算多好,同样是在修炼,自己每天日以继夜地努力加上萧叔帮助,才辟开两条灵脉,而林天每天没心没肺地玩乐,莫名其妙也辟开两条。那个苏婧雯就更不要提了,比自己还小,已经辟开六条灵脉了,就连那个一脸衰相的驼背护卫,也比自己多了两条。
难道是生死关头自己内在隐藏的潜力突然被激发出来了?他尝试运转灵力,可是第三条灵脉依然没有突破的迹象,崩腾的灵力还是在天渊和地幽两条灵脉中流动。
咚!——啪!
房门被迅速打开又合上了,林天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直在他怀里打盹的小黑睁着迷茫的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干了什么亏心事。
“你怎么了,不是和小黑出去玩了吗,怎么一脸惊恐的表情,不会去偷牛了吧?”
“不是啊老大,我本来是准备出去拿小黑换点钱……不是,本来要和小黑想办法赚点钱,你猜我看到谁了?”
不小心吐出真心话的林天心有余悸地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将脸紧紧贴到门上观察着门外的痕迹。
“谁啊,不会是个自己走路的西瓜吧?”
“别开玩笑了老大!是那个被咱们坑了的那个什么雯!现在就在外面!”
莫沉呆滞了一下,迅速冲到门前一把将林天推开,学着他的样子向门外看去。果然,一个俏丽可爱的少女就站在不远处,旁边跟着客栈的伙计。
“这位小姐您太有眼光了,咱们这间房绝对是又便宜又舒适!”
“好吧就这里了!不过我提前声明啊,我不是住不起贵的地方,我的钱被两个混蛋给骗了,为了节省开销才找便宜的地方的!”
客栈的伙计明显不怎么相信苏婧雯的话,但本着服务至上的原则,他还是一边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一边恭敬地将莫沉所住隔壁的空房打开,带着苏婧雯进去入住了。
阴魂不散啊!
莫沉的冷汗从额头流到了脚底,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打着节拍,还是那种村里逝者下葬时才会吹奏的曲调,平仄起伏,催人泪下。
“老大,怎么过这道坎?”
“很简单……”莫沉顿了顿,倒回床上蒙头大睡。“咱们先睡他个天昏地暗!”
当然,莫沉并不是自我放弃了,客栈的押金今天晚上就到期了。夜半三更时,无人好办事!这是最佳时机!
很快便到了深夜,莫沉他们的屋内。
“老大,准备好了!”
“呜!呜!”
林天将衣袖和裤腿紧紧扎好,小黑也严阵以待,发出莫沉听不懂的叫喊。莫沉看着他们的样子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两人一兽开始行动起来。
这个时间点,正是大部分人休息的时刻,乘着夜深人寂,隔壁的少女正在安然入睡之时,莫沉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
溜之大吉!
为了防止从正门出去被突然起夜的少女撞个正着,莫沉和林天制定了一套严密的计划。
第一个呼吸之间,林天吹灭桌上的蜡烛,屋内陷入一片黑暗;第二个呼吸之间,莫沉打开窗户,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内,照亮了他们通向自由的道路;第三个呼吸之间,莫沉和林天拿出了被林父追杀的逃命精神,争先恐后地向外面窜去。
然而,就在莫沉的脚即将踏到窗沿上时,一个被黑衣笼罩的蒙面男子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从楼上垂直落下,正好和莫沉打了个照面。
六目相对,三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是谁!”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摄人心魂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