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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文学思潮与创作方法(1)

创作方法,是指导作家从事创作的基本原则。创作方法之间的差异,主要因处理艺术和现实之间的关系不同而来。现实主义是按照生活的实际样式来反映生活,浪漫主义则按照作家的理想和愿望来表现生活,等等。作家所根据的创作原则的不同,形象构成和情感表达的方法也不一样。如果我们把鲁迅和郭沫若的作品进行比较,就会发现明显的差别。鲁迅的作品偏重对客观生活进行如实的描写,而郭沫若的作品则偏重于对理想感情的热烈抒发。

既然创作方法是作家从事文学创作的指导原则,那么,不管自觉或不自觉,作家的创作总是与一定创作方法相联系的。高尔基认为,在古代的神话创作中,就已经产生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萌芽。他说:“神话是一种虚构。虚构就是从客观现实的总体中抽出它的基本意义并用形象体现出来,———这样我们就有了现实主义。但是,如果在从客观现实中所抽出的意义上面再加上———依据假想的逻辑加以推测———所愿望的、可能的东西,并以此使形象更为丰满,———那么我们就有了浪漫主义,这种浪漫主义是神话的基础。冶淤根据这种看法,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被认为是贯穿古今的两个基本创作方法。

但是,正式标榜某种创作方法,还是近代的事,其发源地在欧洲。大致的顺序是: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现代主义。另外,苏联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我国在50年代又提出了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而且,这些创作方法的出现,都是与一定的文学思潮相联系,作为某种文学流派的标志而存在的。

既然这些创作方法都是在特定历史时期提出来的,那么,我们就不能脱离一定的历史背景,孤立地研究这些创作方法。有些创作方法寿命很短,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消失在文艺的舞台上,有些创作方法持续时间很长,如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它的创作原则一旦提出,不但影响后世很深,而且还淤《苏联的文学》,《论文学》,第113页。

能概括过去的许多作品。当然,即使这样的创作方法,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演变的。如浪漫主义是一个总的概念,就强调理想性这一点说是相同的,但由于理想的性质不同,内中有积极浪漫主义、消极浪漫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之分;现实主义也是一个总的概念,就强调写实性这一点说是相同的,但由于指导思想的不同,又有批判现实主义、革命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之分。所以说,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创作方法,一切都在不断变化之中。我们只有在动态中把握创作方法,才能切合实际情况。

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

一、古典主义

古典主义产生于17世纪的法国,而流行于欧洲各国。17世纪时路易十四君主专制制度下的法国,是当时欧洲政治文化的中心。这个时候,在法国以及欧洲的一些先进国家里,资本主义已相当发达,资产阶级为了扩大贸易,急速地要求克服当时的封建割据局面,要求政权的集中。君主专制制度是适应这个历史要求而产生的,它跟封建割据状态作斗争,而且推行重商政策,对民族统一,对资本主义的发展,都起着积极的作用。古典主义,便是这种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期的社会意识形态在文学艺术上的反映。

古典主义的认识论基础,乃是当时盛行的唯理论。唯理论要求把一切都放在理性的天平上来衡量,用理性来代替盲目的信仰,它在反对中世纪的宗教哲学,否定教会权威上,具有积极意义;但是,唯理论把理性看作是知识的源泉,否认感性认识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这样又必然走到抽象化和绝对化的错误道路上去。

在唯理论的指导下,为适应君主专制主义的政治要求,古典主义形成了这样一些特色:

1.崇尚理性

他们的权威理论家布瓦罗说:“首先须爱理性:愿你的一切文章永远只凭着理性获得价值和光芒。冶淤这是他们的信条。他们的创作是从理性出发的,虽然他们也提倡“师法自然冶、“表现真实冶,但正如茅盾所说的:“他所要师法者,不是客观存在的自然,而是理性所滤过的净化了的自然。冶“他所谓淤《诗的艺术》,《西方文论选》上卷,第290页。

文学应当表现的真实,也只是理性所认可的真实。冶淤而且这种理性,在他们看来,又是永久存在,万古不变的。这种理性,在当时提倡起来,是有反对封建的神秘主义的作用,但过分强调的结果,就要排斥感情,而且脱离生活实际。

2.重视类型

在性格刻画上他们重视普遍性,而忽略个性。古典主义作家笔下的人物,往往是某种美德或恶行的化身,而缺乏对人物感情深处的探索,缺乏活生生的个性。即使在莫里哀这样伟大作家的笔下,这种缺点也在所难免。吝啬鬼阿巴贡与伪君子答尔丢夫,虽然都写出了人物的类型特点,但却缺乏性格的丰富性。

3.强调教化

古典主义十分注意文学的社会作用,以发展及完成社会的大组织为己任。这样,它就强调选择具有重大意义的题材,表现美好、崇高的思想。古典主义的诗歌,充满着对国家掌权者和历史上爱国英雄的丰功伟绩的歌颂;古典主义的悲剧,大都描写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冲突,而结果总是前者得胜;古典主义喜剧,则往往是对于吝啬、伪善等恶品德的讽刺。

4.追求高雅与标准化

古典主义崇尚理性的结果,在艺术形式上,清规戒律就特别多。例如,在文体上就分为高下两种:悲剧、颂诗、英雄诗算是高级的体裁,主人公只限于帝王将相等上层人物;喜剧、讽刺文、寓言等是低级的体裁,主人公才能由普通人来充当。戏剧有严格的三一律,即要求时间一致、地点一致、行动一致。所谓时间一致,是指剧情的发展在时间上不得超过一昼夜;所谓地点一致,是指故事发生地点不能转移,人物的行动总是在一个地方,至少不能越出一个场景;所谓行动一致,则要求情节连贯,不能插入与主线无关的情节。在语言上,则讲究典雅华丽,布瓦罗说:“不管你写的什么,要避免鄙俗卑污:最不典雅的文体也有其典雅的要求。冶于如果万不得已要用一个“狗冶字时,就得用一个高雅的表现方式,叫“忠诚可敬的帮手冶。否则,是不允许的。据说,有一次在巴黎上演莎士比亚的《奥赛罗》,因为台词中用了“手帕冶这个词,竟引起观众大闹,就因为这是俗字,不能入诗的。为维护这种艺术上的标准化、规范化的要求,甚至动用行政手段来干涉。路易十四的国务大臣兼枢密官黎塞留红衣主教,创立了法兰西学院,就起着法律机关的作淤《夜读偶记》,《茅盾评论文集》(下),第4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于《诗的艺术》,《西方文论选》上卷,第292页。

用,迫使作家在创作上必须遵守古典主义的规则。高乃依的悲剧《熙德》,因为有不合古典主义规则的地方,就遭到法兰西学院的讨伐。

古典主义的代表作家有悲剧大师高乃依、拉辛,喜剧大师莫里哀等。古典主义因为反映了新兴的资产阶级的思想意识,具有反封建、反宗教的作用,因而是进步的;但毕竟与君主政体相联系,所以又具有贵族性,脱离人民群众。到了18世纪法国大革命之前,古典主义分为两派:一派是贵族派,在思想上更加脱离人民,在艺术上更加僵化;另一派则走向资产阶级启蒙派,如伏尔泰,在历史上起着更加进步的作用。

二、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是继古典主义而兴起的一种文学思潮,并与古典主义进行了激烈的斗争。其兴起是在18世纪末,至19世纪而大盛,风靡英、法、德等国。那时,英、法、德诸国相继完成了产业革命,工业资产阶级取代了封建贵族的统治地位,社会关系和思想观念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资产阶级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为自己开辟道路而大喊大叫,在精神上无限扩张,冲击着一切封建束缚;而贵族阶级则为失去的天堂而惆怅,他们缅怀过去,沉浸在另一种幻想里。浪漫主义正是这种新的社会关系和新的思想观念的产物。他们当然不能接受古典主义那些严格规则的束缚,思想上的自由发展、个性解放,必然要反映到艺术方法上来,而且古典主义的局限性也愈来愈明显了,所以在艺术上就要来一个大突破,正如巴尔扎克在《司汤达研究》中所说:“我们不相信十七、十八世纪文学的严格的方法可以描写现代社会。冶但是,当一种创作方法已经形成,并产生了广泛影响之后,要突破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据《雨果夫人回忆录》记载,当雨果的剧作《欧尔那尼》上演时,守旧的观众就很反对,浪漫派的青年们为支持《欧尔那尼》的上演,在巴黎法兰西剧院里大吵大闹,可见双方斗争之激烈。但终因浪漫主义符合历史潮流,所以仍然战胜了古典主义而占领了文坛。

朱光潜在《什么是古典主义?》一文中,曾比较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差别说:“古典主义注重形式的和谐完整,浪漫主义注重情感的深刻丰富;古典主义注重纪律,浪漫主义注重自由;古典主义求静穆严肃,浪漫主义求感发兴起。拿一个比喻来说,古典主义是低眉的菩萨,浪漫主义是怒目的金刚。论流弊,古典主义易流于因袭,一失之冷,二失之陈腐;浪漫主义易流于恣肆,一失之粗疏,二失之芜杂。冶淤这段话也大致上说出了浪漫主义在哪些淤《文学百题》,第32—33页。生活书店1935年版。

方面突破了古典主义的藩篱。浪漫主义的代表作家有:法国的雨果、乔治·桑、夏多布里昂、拉马丁,英国的司各特、拜伦、雪莱、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德国的歌德、席勒、史雷格尔兄弟、诺伐里斯等。

浪漫主义的特色是:1.理想性强

但是,由于作家的思想倾向不同,他们在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人生理想也不一样。有些作家要求突破封建束缚,追求个性解放,对未来充满着憧憬,正如席勒所说:“试图用美丽的理想去代替那不足的真实冶淤;或如雨果所做的那样,热烈地歌唱着“未来的世纪冶。他们热烈地向往着未来,为美好的理想而斗争。这些浪漫主义者的理想主义往往表现在他们笔下的理想人物身上。如雨果《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就体现着作者人道主义的人生理想;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反映了作者所代表的那个阶级对于美好事物的不断追求,浮士德所说的“我愿意看见这样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自由的土地上住着自由的国民冶,就是他们理想的概括。他们的理想是自由、平等、博爱,所以他们厌恶束缚,反抗压迫,而追求自由解放。莱蒙托夫笔下的童僧,不能忍受高加索寺院里的囚禁生活,渴望自由,只身逃出寺院;雪莱《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改变了希腊悲剧中普罗米修斯与宙斯和解的结局,而是坚持不屈,反抗到底,最后依靠大自然的力量获得解放。另一些浪漫主义作家也具有不满于现实的理想性,不过他们不是向往未来,而是缅怀过去。他们惋惜贵族阶级的没落,怀恋的是中世纪的生活。例如,德国诺伐里斯的小说《亨利慈·封·奥夫特丁根》,就以中世纪为背景,充满基督教的神秘主义;英国柯勒律治和华兹华斯合著的《抒情歌谣集》,则赞扬贵族统治,美化了族长制的农村。

2.感情炽烈

浪漫主义者由于追求理想、强调主观愿望,在作品中就难以进行冷静细密的描写,往往是通过主观抒情,而表现出火一般的热情。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表现了爱憎分明的强烈感情,小说赞美了吉普赛少女爱斯梅哈尔达和相貌奇丑的敲钟人加西莫多的美好心灵,揭露了副主教克洛德的丑恶的灵魂,色彩浓烈,充满感情。拜伦的《哈罗尔德游记》热情地歌颂了西班牙人民的反侵略战斗,歌颂了希腊人热爱自由、追求解放的精神,诗人的感情淤1796年3月21日致威廉·封·韩保尔特的信,转引自《席勒评传》,第55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版。

深深地打动了读者,长诗的发表,在欧洲引起了轰动。浪漫主义者都是主情派,他们在作品中直接抒发感情,也是对古典主义抑制个人感情做法的一个冲击。

3.赞美自然

浪漫主义作家喜欢描写大自然景色,抒发自己对大自然的感受。当然,描写的重点和抒发的情怀也并不一样。有些作家由于憎恶资产阶级对现实社会的统治,同时也憎恶现代工业和现代农业,他们要求返回到自然的怀抱中去,所以大唱农村牧歌。英国浪漫派诗人骚塞、柯勒律治和华兹华斯等被称为湖畔诗派,就因为他们住在风景优美的湖区,以描写自然风光而得名。在另一些浪漫派作家的笔下,则常出现雄伟的高山、辽阔的大海,当然也有恬静的田园风光,但他们从这些自然风景中,写出宽广的世界,开阔的胸怀,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

4.手法夸张

浪漫主义者感情奔放,在艺术手法上当然不能遵循严格的规则,而往往是天马行空,有不可羁勒之势。由于理想性强,浪漫主义作品经常写些不寻常的人物和事件,醉心于奇人、奇事、奇境。比如,雨果《笑面人》的主人公具有传奇性的经历;歌德笔下的浮士德返老还童,非常人所可能。浪漫主义作品充满幻想色彩,具有异国情调,易于激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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