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窸窸窣窣一阵响，里根扒开了文件堆，他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纸丢在桌上，然后继续半躺在椅子上。
他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喏，左边是预约过的，右边是没预约的。”
贺白拉过一把椅子，拿笔在右边的表上刷刷刷地写起来。
姓名，性别，年龄……家庭关系？嗯，就写老爸老妈的名字吧，反正他们也找不到……种族当然是人类……信仰？就选无吧，不过这个先祖之藤是哪的神？钢铁教会不是唯一的正统宗教吗？
填完了繁杂的申请表，贺白按里根之前说的将表和克劳迪娅给他的身份证明放到了一旁的法阵上，里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法阵就亮了起来。
“零三，那个法阵能分析吗？”贺白看着法阵启动，突然想到。
“正在分析。”零三的声音响起，几秒钟后法阵由上至下被分成三个示意图出现在贺白眼前。
“该对象由三个基本单位构成。顶端为供能单位，该单位连接至另一能源中枢，负责提供对象运行所需的能量。
“左下方为转化单位，该单位负责对供能单位提供的能量进行初级筛选与再定义。”
“右下方为核心单位，该单位决定了对象的基本作用，并构成对象内部能量循环的基准。”
贺白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基本没听懂……
法阵闪烁两下，缓缓熄灭了。里根在文件堆中抽出一张新的纸，连同身份证明一起放到贺白面前。
“审核通过了，你看下这个契约，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贺白拿起契约，读了一会后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敢情就是个免责声明呗，没想到魔法师协会也搞这套。
“洗礼很危险。”里根见贺白一直没有动静，于是出声提醒到，“就算协会一直在改良，但报名者丢掉性命的事一直不少。我看你也不像无光区的人，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多谢提醒。”贺白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那么祝你好运吧。”里根站起来，“跟我来，我带你去洗礼室。”
洗礼室就在登记处的对面，里面被分成了两个房间。外面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圈椅子，但其中的人大概只有七八个，比贺白想象中的要少得多。
“我还以为会有很多人。”贺白小声地对里根说。
“你只是来得早。无光区的穷鬼们大部分都是在十点后搭电车过来集体送死，那时候这里的人能排到升降梯那去。”
听到里根的话，房间里有两个人抬起了头，但随即被里根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里根给了贺白一个椭圆的小灯，对他说：“按照审核顺序，你是十一号，呼号器亮了你就去里面的房间。”
“好的，里根先生，麻烦你了。”
贺白朝里根道谢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里根则直接转身离开。贺白观察着房间里坐着的其他人，他们三两成对地聚在一起，低声地聊着天，有几个还抬头看了贺白两眼。
除了刚刚被里根瞪的两个年轻人，其他人穿着打扮都不算太差。贺白可不会放过任何能接触到不同的人的机会，他选了一个同样单独坐在角落的年轻男人，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好，先生。”贺白友善地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年轻男人被突然搭话，显得有些拘束，“请问有什么事吗？”
贺白温和地笑笑：“很抱歉打扰你，先生。我叫贺白，我只是……”
贺白压低声音，故作紧张地说：“我只是有点担心接下来的洗礼，所以想找个人聊聊。”
“原来是这样。”男人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我叫杰克。贺白先生，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很担心，我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唉。”贺白叹口气，“我也是，一想到洗礼的事我就紧张得不得了，万一……万一就那个了呢？”
杰克也叹了口气，他看向通往洗礼室内部的门，有些害怕地说道：“之前就进去了三个，结果只有一个通过了洗礼，另外两个都是被人直接抬着出来的！”
“这……”虽然贺白完全不担心，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他们都死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贺白按住胸口摇摇头：“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有原因，谁会来参加这种事呢？”
杰克语气中充满无奈：“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我可怜的凯瑟琳和安娜，谁会来呢？”
贺白还未说话，被里根瞪过的其中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他手里的呼号器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去吧，波鲁，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人的同伴安慰他道。
波鲁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朝通往洗礼室内部的门走去。
贺白看着他走进门，又接着问杰克：“杰克先生，难道你已经成家了？”
“没错。”杰克回过神，想到自己的家人让他暂时忘掉了不安，“我和凯瑟琳已经结婚七年了，她真是一位贤惠的妻子，还让我拥有了安娜这个小天使，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波鲁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他走到同伴身边，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同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拿着同样闪着光的呼号器向门内走去。
“这么快？”贺白吃惊地问杰克，“而且他看上去一点事没有啊？”
“洗礼分为两步，先要测试你是否拥有基本的资质，然后才能正式进入源能池。”杰克解释道。
“那么那个波鲁是连第一步都没有通过了？”
“没错。”杰克不自觉地将呼号器捏在两手之间，“但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之后的危险了。”
“这或许不是件坏事。”贺白扫视了一圈房间，其他人依旧没什么反应，“杰克先生，你住在外围区？”“当然，但我只是源能电站的一个小维护工，每个月赚的钱连维持基本的开销都难，更不用说还要支付安娜的学费了。”
“所以你就想成为魔法师？”
杰克有点不好意思：“这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但如果能成为魔法师，安娜的学费就不用再担心了，说不定我连电站的工作都能辞了。”
门再次打开，波鲁的同伴躺在担架上，他眼睛和耳朵里全是血，两个穿着魔法师协会制服的人将他抬了出去。
房间内的私语声瞬间消失，杰克擦擦头上的汗，喃喃道：“第三个了……”
气氛越来越凝重，贺白也没有在此情况下继续和杰克闲聊，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轮到自己。
等候的人一个个进去，但无一列外地都被抬了出来，除了杰克说的那个幸运儿，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完成洗礼。
“我受不了了！”一个约莫十七八九的女孩猛地站起来，浑身颤抖不已。
贺白之前注意过这个女孩，从他看见第四个人被抬走开始，女孩的情绪就已经不稳定了，现在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随着女孩将呼号器往墙上用力一砸，然后冲出洗礼室，现在包括贺白在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被砸到墙上的呼号器闪烁几下后熄灭了，随后另一个人的呼号器亮了起来。
那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向洗礼室内部走去。房间内此时更加安静了，良久，贺白开口了。
“成功通过的人也是从这边出来吗？”
“不。”杰克声音无力，“通过的人会从源能池另一边出去，从这边回来的只有没通过的。”
只能看到失败者，是想最后警告一下等候的人，让他们知难而退吗……贺白明白魔法师协会这么做的用意，毕竟洗礼的风险确实非常大。
在贺白东想西想间，之前进去的人出来了，不过这次有一点不同——出来的是一具尸体。
那人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从担架上垂下，见到此幕，杰克脸色唰地变得煞白。
尸体被抬走了，贺白翘腿看着杰克，想看看他会作何选择。
“贺白先生，我去了。”杰克握紧手中的呼号器，语气决绝。
“祝你好运。”贺白诚心诚意地祝福道。
杰克慢慢地推开门，进入了洗礼室内部。贺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埋头开始写起来。
“观察对象7，杰克……电站维修工，与判断一致……家庭并不富裕，父母应当离世较早……喜欢在下班后在家楼下抽烟，等到烟味散去才回家……”
贺白在这几天溜达的时候买了本子和笔，重新拾起了他在原本世界纪录“观察日志”的习惯。他喜欢去接触不同的人，然后通过心理侧写来推断他们平常的生活状态，并把这些推断记录在本子上，有机会再去验证。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贺白摸着下巴，“不管第一步检测能不能过，他都应该不可能真的去泡源能。”
话音刚落，杰克就面如死灰地走了出来。他低着头走到贺白身边，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贺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杰克哭丧着脸说道：“我真是没用……明明都通过了第一步检测，可……可是……”
“没关系，你要知道，人生不只有魔法师这一个选择。快回去吧，你的凯瑟琳和安娜还等着你呢。”贺白宛如一个人生导师。
“我……算了，谢谢你，贺白先生，你真是一位善良的绅士，祝你成功通过洗礼。”
杰克心情低落，在与贺白道别后就独自离开了洗礼室。贺白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又和我判断的一模一样，切，真没意思。”
呼号器闪了起来，贺白收起心绪，走进了洗礼室内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