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回国的飞机上,吴默内心是满足的、骄傲的,犹如一朵蒲公英,风一吹它就要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成就。而米可则略微有些不甘的,可是无法否认的是无论身处何处,故土、故人总是让人牵挂。
熟悉的川普、多次向往的香辣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最令人惊讶的是支付宝短时间内竟然具有如此高的普及度!米可在街角静静默喊着:故土,这陌生的故土。吴默一把拉着发呆的米可上了一辆黑色林肯。
米克挂念着病重的爷爷,所以没有在吴默的住所多做停留。一路上白雾朦胧的天逐渐变得蔚蓝起来。随着汽车驶向乡间深处,清香的泥土味也开始悄然四散开来。
只是比起两年前路更宽更平整了。以前天气好时回家还要拉着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颠簸,天气不好时则最让人发愁,不仅担心箱子被弄脏还要留意途径的车辆,一不留神坑洼里的水就四处迸溅,搞得人灰头土脸,简直堪比一场力气活。两年?米克掰着手指算着不在家的日子竟然差不多已经十年了。十年对于城市而言,夸张得像一阵风吹过,对于这片儿时生活的地方而言则是一个离去与归来的标矢量。路旁的房子破的破倒的倒,当然也有不少贴着瓷砖刮着纺织(腻子粉,部分地区叫纺织)的新房。没了红墙绿瓦的故乡虽是少了些感觉可终究还是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惊喜。
刚下车,米克就看见斜上坡的新装变压器旁候着自己的妈妈,妈妈穿米克小时候最讨厌的棕色外套和红色围裙笑盈盈来帮自己拎行李。这忽如其来的陌生感和亲切感应该就是牵挂吧!
火炉上热腾腾的饭菜在寒冷的冬天显得异常的温馨,
“你爷爷醒了我就把他接回来了,医生也不医,家里又有很多事情走不开”米克妈妈边说边把刚炖好的鸡肉移到米可面前。
“为什么不医?”
“也不是不医,就是费用太高,老年人...”米克妈妈顿了顿牵起围裙的一角擦了擦眼角。
米克放下碗拿出袋子里的衣服递给妈妈,“换上吧,你身上那件小时候就看见你在穿了,我买得比较大,试试”。
“嘿,没想到啊,一把年纪我还穿上了外国货,你记得吗?就为身上这件衣服当年你还和我闹!还给我扔了,得亏我发现得及时捡了回来”妈妈说着说着便开始笑得合不拢嘴一般。
“那我今天必须得把它扔掉了,不然实在太没面子!”说罢米克将这件缝缝补补的棕色外套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洗衣机中。接着米克又给妈妈把袖子和领子扯了扯,来回转了几圈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米克独自穿过自家菜园来到一个荒草丛一般的小坟冢旁。脚底的泥土块调皮的钻进皮鞋里,以为可以闻到远道而来的气息,结果发现不过是已经发霉的它们自己,于是在米克鞋底胡乱逃窜想方设法地要逃离。米克被这些调皮的泥土块硌得脚底生疼,无奈只好坐在石头上脱下鞋还它们自由。
小坟冢旁边有一处稍大一点的坟墓,一簇簇仙人球像看门的护卫在两旁岿然不动。站在墓前的石阶上便可以看见后方的石榴树,只可惜冬季早已不见红果子的踪影。不过循着桂花香味眺望则会发现远处的山像一个壮硕的模特正在等待冬天的着色。
米可伸手捡起零落在地的清明吊。看到墓上十年前自己用树枝落的名字已经模糊得难见其迹。
十年,父亲已经离开了十年,米可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一下回到了当年。
似乎已经记不清当时是班主任在叫自己出去接电话还是自己悄悄玩儿手机时接到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堂姐告诉自己家里有点小事并叮嘱自己不要慌慢慢回来就行。妈妈向来身体不好,自己还曾救过她,莫不是?米可越想越害怕,于是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乖乖,我是你大姨,你妈妈在忙,你慢慢回来就行”
“你让我妈接电话,让她接!”米可急切地命令道。
“喂,我没有事,你回来嘛”听着妈妈略带哭腔的声音,米可感觉实在不妙,再加上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在家里忙活,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家中有事村里人前来帮忙打杂的。
大巴车一颠一簸地驶入乡间,下了车,米可看见叔叔正在村口等着自己,只见他的摩托车把手上还挂着装了香和纸的白色塑料袋。米可不敢问,叔叔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路上两人一声不吭地前进着。偶尔遇见走路的人招手示意顺带捎自己一下,叔叔也是忙着挥了挥手径直离开。
米可下了摩托见到斜上坡的电线杆的后方立着一根丧事才会用的细长的木杆,上面挂着白色的旗子正在风中乱舞。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绿色门框上用白布系着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正是爸爸。米可不敢相信,可是四周关注的目光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然自己不会如此引人注意。
走进灵堂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哭,米可不想哭,米可不相信,因为总觉得殡棺里的爸爸会醒过来,或者他压根就是醒着只是周围太吵,听不见他求救的声音。不然他答应自己的大学,他说的自己要升官岂是一句玩笑话!大家看无法说服米可,便打开殡棺让她握一下父亲的手。米可握着父亲的手,明显感觉以前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手变得特别冰冷,就连老茧也比从前坚硬了两倍。里面的人光着头已经完全没了两天前去学校看自己的帅气。
眼泪像是不听话的孩子,跑出米可的眼眶在她脸上手舞足蹈。
“你又去看他,每回回来都去看她,这么多年了都,快回来吃饭”妈妈的声音将墓前的米可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中,冷风吹得米可缩了缩脖子。
米可回到家看见多年未见的芳在火炉边坐着,灰暗的灯光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当年相比一点都没有变。
“可,你可算回来了,你和吴花两个,哦,现在该叫她吴默了,你们真是狠心当年咱仨关系最要好,你俩却丢下我走了!”
“这不,我最终还是回来了吗?”米可紧紧地抱着芳说道。
“默呢?啥时候回来?”芳一边端菜一边问。
“她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回哪里嘛!”
吃完晚饭,芳拉着米可在河边走着,只见不远处有个八九来岁的姑娘正挽着袖子和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子一起扔着石头打着水漂。红色的外套格外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