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阳很生气,险些就要口吐芬芳爆粗话骂人,到底当了馆长,可以忍而不发。
钟路这家伙,阿全受伤之事明明如此重要,非得铺垫半天,一开始只会讲述一大堆不切重点的话,而且语气轻描淡写,急得周君阳连连发问:
“阿全受伤你怎么现在才说?你能不能改改废话那么多的毛病?阿全伤到哪里了?治疗过没有?阿全功夫和我不相上下,那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能伤到阿全?”
钟路本来自觉理亏已经低着头默默反省,听到最后一句话却突然怒目圆睁,忍不住叫道:“馆长,你要那样说,我可不服啊,阿全身上哪里的功夫和你不相上下了?当初的比武大赛上,你见谁不是说五五开呀,结果个个都被你揍得鼻青脸肿的,谦虚过头就是虚伪啊,老大。”
周君阳白他一眼,严肃道:“当初又没与你交手,你别再废话多多,快说阿全在哪,家?还是医院?我们现在看看他去。”
钟路摆手道:“老大,你急什么,其实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急,是吧?还没听我说完呢,全哥受的不是肉体的伤,是心伤啊。他一个晚上都没回去,在教练休息室里面坐着,谁问他都不说话,非得等你来。”
周君阳一愣:“心伤?”
“对,就是心伤。昨天他在几个学员面前被对方挑衅,受不住气,就上去推人家,可是推了两次不但推不动,第三次那人还故意闪他,然后……”
“然后怎么样?”
“他踉踉跄跄扑倒在地上,那三个混蛋嘲笑他饿狗扑——”
“行了,你不用说了。”
周君阳打断他的话,听到这里,他大概理解阿全为什么会心伤,如此丢脸的事,确实很伤尊严,尤其在自己的学员面前。
钟路又道:“后来我们上去拦住了全哥,那几个人也没继续闹了,真要闹起来,绝对让他们付出代价。”
周君阳盯着他,没好气地道:“我真是服了你,阿全有你一半‘淡定’就让人放心多了。”说完大步迈开脚,急急向教练休息室赶去。
钟路保持两米距离跟随其后,边走边小声嘀咕着:“那可不是嘛,当初还好我聪明,舍得弃权,要真和你交手,那就惨喽,全哥太要强,非要上场和你比,嘿嘿……”
他嘀嘀咕咕到最后,竟然笑出怪声来,惊慌地瞟一眼前面的馆长,幸好馆长似乎没听见。
说起阿全,他也是周君阳的副教练之一,可是在武术馆三年多了,却一直只担着拳击部的副教练一职。
周君阳和钟路今年年初才同一批新入职的,两人在三四个月内便追上甚至超过了阿全。
钟路此人,别以为他只会嘴皮子功夫,其实他的功夫水平与阿全旗鼓相当,又凭借极好的形象,由入职时的户外岗转正为后勤助理教练,接着又用一个月便从后勤组提到副教练组,如此快的升职速度在人才济济的天下无双武术馆历史中可以进前二十。
当然,升职最快的人是周君阳。
天下无双自开馆以来,他是第一个首次参加内部比武大赛便夺冠,然后当上馆长的。
此前已连任五届的白馆长,入职天下无双前就是自由搏击的世界冠军,在职业巡回赛上曾创下七连冠的辉煌记录。
强悍如白馆长,也只能在第二年才打败前任馆长拿到冠军,今年他第一次与周君阳交手后,竟然就输了,而且大方地表示输得心服口服。
因此,周君阳与钟路二人被誉为今年天下无双武术馆的双子新星,风靡整个健身中心。
阿全并没有妒忌排斥他们,相反,比武大赛后,他比任何人都更崇拜周君阳,简直视其为信仰般的存在。
阿全是个很纯粹的武痴,可惜性子急躁易怒,说话过直常易得罪人,这也是他迟迟不能升任主教练的最大原因。
有资格当上各部门主教练或副教练的,每个人实力相差无几,都是被严格测试评估过的,主副教练之间的升降仅以年末学员们对其综合评分而定,综合评分最高的当选下一年项目主教练,和馆长一样,每年一换,有能力者可以一直连任。
阿全的刚直性格,导致他年年稳居教练评分榜倒数前三。
所幸他只为武痴,不甚在意分数,只追求不断提高而已。
昨日那几个流氓来挑衅,阿全当然要动手,结果被羞辱了一番,才令情绪低落,沉默不语。
周君阳一把推开教练休息室的门,赫然看见阿权当着门,靠着对面的墙,盘腿坐着。
阿全抬头看见是馆长,黯然神伤的眼睛重涣光彩,“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又马上低下头,沙声道:“馆长好。”
周君阳过去拍拍他肩膀,轻轻一叹,道:“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累了吧?昨天事情的经过,我大概听说了,我们到椅子那边坐着聊。钟路,冲壶茶过来。”
“我冲茶?这些事不都是助理做的吗?”钟路左右瞧瞧,发现原来还没到正式开馆时间,助理们还没来呢,撇撇嘴只好泡茶去了。
周君阳和阿全坐下后,问:“听钟路说,昨天你推了那人两次都推不动他半分,是吗?”
阿全点头道:“嗯。那人和我一样高,只比我壮一点,我觉得没道理,他下盘再稳,我不至于推不动他一丝一毫。”
周君阳想了想,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出现比我们强的,不奇怪,只要你没受伤就好。”
阿全道:“受伤倒是没有受伤,就是摔那一跤不太好看,其实也没什么,我不介意别人笑我,心里觉得很失落而已。”
钟路端了茶壶和三只杯子过来放到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全哥,你要是不介意别人笑话,还失落啥呀?还把自己关在这里一个晚上。”
阿全长叹一声,道:“你们不懂这种感觉。我一直很努力去追求进步,几乎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都不能变得更强。今年这一批新人教练里面,除了你们,还有几个人实力都不在我之下,连昨天那个流氓也那么厉害。你们这些人比我都年轻几岁,上升空间很大,我……我可能再过两三年就要被一大批新人远远甩开了,到时武馆应该就要淘汰我了吧。”
周君阳最怕看见别人难过,他最不会说安慰的话,一时间语塞,唯可跟着黯然神伤。
钟路见状,眼珠子一闪,笑道:“全哥,你不是刚过完30岁生日吗,这么早就担心淘汰的事,没必要嘛,现在有武术教练从业资格证的人,40岁前都很吃香,武馆不会淘汰你的。”
周君阳听了,也赶紧咐言:“对啊,钟路总算说了次正确的话。全哥,本来你比我大3岁,我应该叫你一声全哥,你偏要我叫你阿全,这些都无所谓,我们私下始终是好朋友,不管以后武馆怎样对待我们,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问心无愧,不是么?昨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出路不会少的,你不用太担心。”
没等阿全说话,钟路先啐一声,道:“老大,我哪次说话不正确了,我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的好吗?”
阿全的忧愁消去了许多,笑容重现,道:“钟路这次好像说的还真的有点道理。”
钟路道:“切,本来就是。全哥,说起来,其实馆长这次比我们更应该担心将来,那些人又不是来我们的,是找他的嘛,说不定过两天还会来的。”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阿全突然问:“馆长,要是他们再来,你会不会和他们交手?”
周君阳道:“你说的那个人实力那么强,他们要是正式挑战,只要在擂台上交手,我倒是很想试试。”
阿全道:“那家伙虽然比我强,但和你比还是有一点差距的,他们来不来都不用担心,我隐隐觉得,另外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更厉害,而且目的不纯。”
周君阳不说话了,思索着什么。
钟路叫道:“嗨!管他们强不强,反正都不是馆长对手,再说,他们来了也不能怎么样吧,难道他们敢乱来吗?现在到处都是智能安防监控,谁敢轻易犯法闹事哟。”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