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中,原本盘坐讲法的温雨眠突然停下,大白与浮一疑惑的望向她。
此时,在温雨眠的感知当中,身边的南柯就像是三千六百窍穴大开,浑身散发着精气的人形火炬。悬浮在他周围的“万灵”,都与之亲近。
温雨眠感到十分诧异,明明刚刚才讲述完“心尘境”,他何以能够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就做到“感灵”与“拂尘”。
“拂尘”还本我一颗剔透玲珑心,接下来南柯只要再做到“聚尘化所思”,便能一举迈入修行路,直达——心尘境。
然而此时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步,因为周身窍穴大开,自身精气散溢的很快。正常需要先掌握如何将自身精气包裹,而不是散泄。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感灵生尘”。
人的一生当中,第一次“感灵”与自身最亲近。事到如今,是不可能中途打断他,也只能看南柯的造化了。
白月光,照亮万里黄沙,银灿灿。
南柯在平躺在黄沙之上,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满天星河。边上还坐着一个清秀的孩童,抱着膝盖,歪着脑袋。
“我听娘亲说过,每一颗天上的星星,都是一位已故之人。他们甘愿忍受着长久寂寞,就是为了看看地上自己思念的亲人。”孩童摸了摸腰间的小木瓶道。
南柯将枕在脑后的一只手抽出,指着月亮道:
“记得在八岁那年,应该是夏末吧,树上的知了还叫个没完。我夜里醒来,看见父亲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着旱烟,那天晚上的星光也和今晚一样明亮。
“那晚的月色将整个院子都照的亮堂堂。父亲嘬一口旱烟,随手截下几段月光,分别流进了面前三个空荡荡的大坛子里,水花摇晃,漾出一抹白月。
“父亲嘴里吐出的烟圈,突然化作一个个小人,爬到了院子里的桑树上,摘下好多桑葚。
“桑葚被父亲一起放进坛子中,酿成了桑葚酒。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隔着一扇窗,但是我却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气,也许是月光的味道。
“院子里有几个大型的木雕,雕了许多年,一直未雕完。其中一个木雕突然开口说话:‘好香啊!你这酿酒的手艺倒是一直未曾退步,给我来一口吧。’
“父亲只是望着天上的星星说:‘阿秀,我的桑葚酿好了,你的青梅呢?’
看见父亲的样子,我有点心疼,躲进被窝哭了好久。”
南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却对身边这个刚刚认识的孩子袒露心声。
孩童突然拉着南柯的手站了起来,向着天际的银河飞去。
万千星光聚集在二人身上,越飞越高,南柯觉得浑身舒坦。
九霄之上,云层当中,与南柯一同追风逐月的孩童古井无波道:“斧钺轻鸿割环宇,刘鸿宇。”
“南柯,南柯一梦的南柯。”
“知道,蝌蚪,看清咯,只有一次机会哦!”
“蝌蚪?”
速度加快,眼前光影交互,日升月落,星河化朝霞。复又电闪雷鸣,山川沼泽,雷击古木,惊得百鸟四散,百兽奔逃。
尘满人间,香波浮。
相思泪,丝连珠玉断别离,是进亦难退亦难。
青烟转紫,凝云落雨净尘来。
一幕幕离奇古怪的画面,在南柯眼前闪过。
不知何时,身边的那个孩童不见了踪影。九霄之上的南柯急剧降落,眼看就要落地,南柯眸中忽然映照出许多的浮尘,双手一抓,一团尘埃,柔软将他包裹,漂浮在离地面三尺之上。
见自身无恙,南柯在浮尘之上左右翻滚,浮尘亦随之左右。
玩的正开心,刘鸿宇突然出现在南柯面前,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画面有些悚人。
刘鸿宇的瞳孔发散,空洞的眼中宛如出现星河,口中淡淡道:“蝌蚪,下次见咯。”
南柯不明就里,想站起来问个清楚,结果一起身便摔了个跟头,浮尘四散。
山神庙中,盘坐在蒲团之上的南柯睁开了双眼,发现三人此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而之前的黄沙大日,城门孩童统统都消失不见。紧接着南柯又看见自己的身上似乎发着光,体表散发着微热的气息,心中有些迷惑。
“你现在精气四溢,赶紧用你的‘灵’将窍穴封身。”温雨眠看见南柯表情,就知道他“感灵”成功。
“封身要如何做?”
“世界上有许多本源之物,比如高山流水,旭日冷月等,想象自己身处其中时的感受。将你感悟出的‘灵’,化成包衣,在体表镀上一层膜,封住四散的精气,让它在体表流淌,此为封身。然而封身之难在于……”
温雨眠的话,让南柯想起了之前梦中所经历的场景,那九霄之上,一幕幕人间山河,犹在眼前。
体表的四散精气,缓缓的化作本源在体表流淌,空气中肉眼可见的“灵”将其包裹。
仅仅不到片刻,南柯便已经封身完成,此举又让温雨眠甚为惊讶。
“封身是这样吗?”南柯询问道。
“是的,现在你尝试把‘灵’聚集在手中。”温雨眠伸出手掌,在手掌一寸左右凭空凝练出细小的雪花,上下飞舞。
南柯心中想到此前从高空落下时,那围绕在身周的浮尘,一种亲近感涌现心头。随即,南柯摊开手掌,有许多微小的尘埃出现。
大白和浮一两人惊呼出声,浮一用爪子在温雨眠的雪花倒腾了一番,只觉得冰冰凉凉,而后又放在南柯的浮尘上,感觉像是被一层细腻的柔软包围。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学会了。”大白跳上南柯的肩膀,用手在他的脖子上戳了戳。
用手挠挠头,南柯腼腆的笑了笑。
“掌心浮尘,是尘系。”温雨眠掌心合拢道。
“师姐师姐,这小子掌心浮尘,那你掌心飘雪,一定便是冰系,对吧?”大白在温雨眠面前显得异常乖巧,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身怀“口技”的精灵。
浮一看着大白竟然一口一个师姐的叫个不停,一点都不生分的样子,心中来气。乘着大白不注意,用爪子从背后捏住他,曲臂用力向着门外丢去,化作一个黑点。
“啊啊啊啊啊!浮一,你个头上长草,脸上被绿的家伙,爷爷我记住你了!”大白惨叫咒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二战,浮一胜。
温雨眠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胡闹,只是安静的叙述着某件事,大白也在片刻回来,带着一脸的怨气听法。
“是的。诸天万界,涵盖万物,然而万物有万灵。冰霜雨雪电,地火风水土,日月阴阳星,虫鱼鸟兽花……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不过,前人已经将其分为主要三体六艺!其余的皆是三体六艺之中的分支别系罢了。
三体,分别为:青天,黄土,蓝海。
青天,诞生于九霄,乃无中生有。凡是天降之物,无形之物,都可称之为——青天体。
黄土,生灵万物赖以栖息之所,厚德载灵,但凡扎根落足于土壤,都可称之为——黄土体。
蓝海,水之奥秘,孕育了数不清的物种,海之深处,依然有可以与神灵一战高下的超梦物种。不同于二者的是,只有生于海死于海的物种,才可称之为——蓝海体。
凡间万物皆可通过修行,感灵生尘,迈入修真门槛。上穷碧落下黄泉,勾销生死得长生。福祸万灵。”
刚刚恢复一些的温雨眠,对于半天讲法,感到疲累,闭目打坐,对于剩下的“六艺”并没有说完。
大白、浮一听得是心中浮想非非,仿佛已经可比麓山老母,号令之下,千岁猴一流便俯首称臣。
迫不及待的二人,立刻按照温雨眠所教的“感灵生尘”之法,进行修炼。
南柯坐在一旁,望着掌心的尘埃,默默体会自己今日所得。
身体表面的精气在时刻流转,浑身上下暖融融的。
心念一动,掌心浮尘暴涨,绕着身体,而后轻轻的将坐下蒲团托起,离地三寸。体内精气几乎狂涌而出,而后南柯感到一阵空虚,仅仅坚持了不到片刻,就“咚”的一声坠地。
看见几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南柯揉了揉屁股,痛的一阵龇牙咧嘴。
盘腿坐好,南柯回想此前在无生洞时,温雨眠与麓山老母大战。
那漫天的雪花,不仅改变了当时的温度,还可以操控雪花的进攻方向,以及形状。那么自己是否也可以,南柯决定尝试一番。
浮尘在头顶显现,纷纷扬扬的落下,满身尘埃,头发灰白。手掌一翻,身上的尘埃又聚集在了手心。
然而,当南柯想要将浮尘变化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时,刚一聚拢,又四散开来。三翻四次的尝试仍然不得要领,便先行放下。
最后,南柯想看看这浮尘可以离体多远,集中精力,让浮尘向前移动,速度倒是不慢,却只能够离体六尺。
将自己的成果和温雨眠做了一番对比,发现其中的差距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不过南柯倒不灰心,本来自己才接触修行,日后年月尚久。况且,修行本就是偶然接触,能够领略其中风采,便已是万幸。
站起身,南柯走到铁锅旁,重新生火做饭。望着不远处正在吵着相互比拼、较劲的浮一与大白,以及默默打坐的温雨眠。
阳光照在身上,那浮在空中的微尘,南柯同往日有了不同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