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
哪怕在如此严寒的冬季,有些地方还是热火朝天。
聚集在这里的人,并非是为了食物和房租而在外奔波,而是单纯地凭借着共同的爱好聚集于此。他们在台下欢呼着、雀跃着,为台上那个将他们聚集于此的原因喝彩。
“没错,那是我的梦想,是我曾经的梦想。它不切实际,它轻若浮萍。没有人在意它,就像没有人在意曾经的我一样。”
路易·马斯特。
作为在早期便已经小有名气的歌手,他在深海混的很不错。没有像那些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的新人那样消失,路易·马斯特很好地经营了他的事业。
现如今,他有了自己大批的固定粉丝,有了自己的经纪公司。凭借着歌喉以及其他的种种,他跻身上流社会,哪怕许多原本就在那儿的人、也不得不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十年前,那家在旧都心的十二区,从街口往里走八分钟才能到的小餐馆里,一名骨瘦如柴、长得像是猴子般丑陋的少年这么说过——我要在蓝鲸体育馆里,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没错,那就是我。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滑稽,我忍受着那间厨房里几乎能算作刺鼻的鱼腥味;一边洗盘子、一边跟我旁边大我三岁的工友这么说——我要在蓝鲸体育馆里,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台下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人们汗流浃背、热泪盈眶。炽热如酷暑的氛围轻松击穿了外界的严寒,每个人都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当时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说——谢谢你兄弟,谢谢你在这么恶劣的工作环境下,还不忘帮我找乐子;要是你能每天都讲些这么有趣的东西,也许我还能在这家破餐馆中再坚持两个月。”
路易的声音跌宕起伏,收放有致,极具感染力。
他从舞台的左边走到右边,再从右边走到左边,台下的观众们就如同向日葵般跟着他一起摆动。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但我并不在意!自那之后,我每天都在与他讲如何举办这场演唱会,讲我脑内的规划。遗憾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一个月后便辞去了那份洗盘子的工作。而我不同,我的计划在继续,我的梦想不断扎根;哪怕失去了那位嘲笑我的工友后,我的工作量变成了两倍,而从老板那得到的补偿却只是让我带走一点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渐渐地,音乐随之响起,气氛也变得沉静了下来。
“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撑过来的。我不得不承认,哪怕我现在变得强壮、比当时高了两头,体重变成了那个肌瘦少年的一倍左右,我也无法复制这段路。我与各位今天能在此想见。毫无疑问,是一个奇迹。”
接着,路易的语气突然变得高亢,就如同经过了缓慢的加速,过山车终于自高处开下那般。
“而支撑这个奇迹,让它变为现实的,毫无疑问是信念!也只有信念,才能越过现实中的层层阻碍,将这份被无数人冷嘲热讽的梦想化作现实!你们每一个人的支持、你们的每一句鼓励,都将化作这座巨大桥梁上的一块砖,最终跨过那片充满了歧视、嘲讽、不理解以及愤世嫉俗的海洋;抵达彼岸!因为我们不甘堕落!因为我们知道...”
话止于此,就如同粉丝与明星之间的默契那般,全场的人跟着路易·马斯特一起喊出了那句话。
“能决定你的价值的,只有你自己!!!”
而后随着音乐的节奏,路易便唱了起来。是他的一首老歌,曲风宛转悠扬,与现在的风格有一定的差别。
很快,这场逆浪而行,偏偏挑选这种严寒的日子举办的演唱会,也迎来了它的第一个“中场”。虽然台下的热情少了许多,但台上的竞争却向着白热化演变;各色广告商轮番登台,似乎想要挣个高下似得。
告别了喧闹的前台,路易来到了他私人专属的休息室。
这房间位于一座巨大的房车中央,若没有获得路易的允许,无论是他的经纪人还是助手都无法进入。
而房车内部的装潢则极为豪华,丝毫不亚于那些坐落于富人区的豪宅,甚至更有甚之。
他打开一瓶发泡水,将身上那件沉重的演出服往旁边一扔,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接下来还有半场演唱会的人。他承诺给了广告商很多时间,多到可以让他洗个澡再去吃点东西。
但就在他要像是个刚下班的上班族躺倒在沙发上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这么悠哉真么没关系么?”
一名留着茶色短发的女孩悄然出现在了沙发后方。她的运动背心外面罩着一件宽松的黄色连帽衫,一条黑色健身裤;脚上球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很明显它的主人把它保养的还不错。
“哇哦,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易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讶,反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在下意识的与女孩拉开距离后,他问道。
“你若想要找我要签名,大可不必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
“我叫千景。”
女孩冷漠地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小千景。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进来干嘛的了吗?我的时间很紧,待会还被约了和一位大人物见面。”
“你看起来倒是蛮豁达的。就不怕我是个刺客吗?”
“别开玩笑了小妹妹,你们这些未成年人总是以为自己的那小脑瓜是最聪明的。这辆房车有沧蓝那边买来的‘技术’,老实说我觉得它快神奇的可以算是魔法了。任何在理论上可以对我路易·马斯特产生威胁的家伙只要靠近,这里的警报就会响起。而我可靠的保镖则会冲进来捉住他们。”
“哼哼、听起来的确很魔法。”
名叫千景的女孩轻笑了一下。她理解了路易·马斯特淡定自若的理由——这辆房车就是他的圣所,他坚信在警报响起前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也正因此他才可以如此放松。
“比起那个,千景小姐,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很有天赋。艺术类的天赋。”
路易站了起来,绕到了千景的后面,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的,出于对这辆房车、这座圣所的绝对信任,路易动了歹念。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同性恋。”
“那是舞台上的路易·马斯特,与台下的我无关。”
路易的回答很轻松,没有半点负罪感;而手则愈发的不安分,这也让千景的表情变得开始有些难看。毕竟,对于路易来说,面前的女孩已经经过了警报系统的“考验”,无论她是用怎样的方法进来的,现在千景的性质都不过是个“无威胁的少女”罢了。
而这样一名少女,与路易这种肌肉壮汉共处一室,谁掌握着主动权自不必多说。
“好吧。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解决一个问题。”
“你指什么?”
“路易·马斯特,你的生命只剩最后十五分钟了。而我今天来,则是受了一个喜欢躲在玩偶装里发号施令的家伙的委托,向你打听一件事。”
闻言,路易笑了,并非放声地大笑而是发自内心地嘲笑。
“哈哈哈、小妹妹,不得不说你的笑话很有创意,我刚才在脑内模拟了几个答案都没有猜到。你果然有跟着我干的潜力!”
“不信也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千景,路易点头同意。现在他早已过了吃相难看的时代。
“说吧,你想打听什么,小千景。我有问必答。不过记得快点,我们时间紧迫。”
“五年前,你曾经受到李培尔的命令,与一名崔姓的工程师接触...”
“没错、在百慕大酒吧。我记得那个韩国人,但别想让我告你们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很久没见他了。”
路易打断了千景,似乎想让这段扰他好事的对话赶快结束。
“不、崔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在找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具有作为失魂者的特异性。玛姬·海克丝,她在与崔一起流亡的途中被当时的扫除班抓了回来,但却又在前不久越狱。那样一个脱离社会将近五年的失魂者是不可能隐藏在副都心的,除非有人帮她。你在崔流亡沧蓝的最后阶段对他提供过帮助,他把你当做兄弟。玛姬·海克丝越狱成功后,最可能找也最容易找的,便是已经名声大噪的你。”
说到这里,路易笑了。
他收起了那副猴急的表情,转而像个老练的商人那般说到。
“看来,你的雇主还有点东西。的确、当年李培尔那个老家伙让我去找他——那个姓崔的落魄工程师;他用自己手里的安全码交换了流亡的车票。他以为那就是交易的全部,其实我只是想跟他成为朋友,成为他离开时唯一一个能拜托的人。不只是扫除班,李培尔也知道玛姬·海克丝作为失魂者的特殊性,她才是那颗被争抢的宝石。”
“但最后玛姬还是被扫除班的人抓住了。”
“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在他们夫妻俩离开前我单独见过那个可恶的娘们儿,我跟她说‘玛姬,我可以帮你和你的孩子提供一个更好的住处’。但没想到我帮她把孩子的假身份弄好、送到孤儿院之后,那娘们儿自己却跑了。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意跟着那个废物工程师去往沧蓝,李培尔死了好几个手下也没能留住她。哼哼、不过也算是报应吧。落在扫除班那群人手里,可比在我们这儿凄惨多了。是她自己放弃了更好的选择。”
路易讲得很详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热心;他只是单纯地习惯于在女性面前炫耀罢了——他将这段经历当成了一段自己的荣耀史。
“对、小姑娘,你猜的没错。在玛姬·海克丝越狱之后她的确来找过我,我也帮了她。毕竟自从五年前帮李培尔干完那单之后,我就有了脱离他的资本。我自旧都心来,我更懂得竞争;我可不想在表面上是个光鲜亮丽的歌手,而私底下却是政客们的棋子。我要掌握主动权!”
“你的事怎么都好。你把玛姬·海克丝藏在哪儿了?”
千景的回答让路易有些不爽。
自脱离李培尔的旗下自立门户后,少有人敢于冲了他的风头。
“小千景,孩子们只会索取但大人的世界却讲究代价。接下来可就是收费频道了。”
路易站了起来,一边靠过来一边继续说道。
“玛姬·海克丝花了五年的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才能带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可以给她提供新的身份,给她安排一份可以在近处看着自己孩子的工作,还能给她抑制失魂者体征的药物。她终于花了五年,再次变回了人。而这如此巨大的恩惠,单纯是因为她脑中的一个小小地念头发生了改变——她选择了接受我。而你回答呢?”
千景又叹了口气,带着难以揣摩的浅笑答道。
“你的粉丝对‘台上的你’是如此热爱,相信那就是路易·马斯特的全部;并非因为他们掌握了什么可靠的证据,而是将‘台上的你’与‘真实’画上等号令他们感到舒适。然而、有时并非眼见为实。”
“小可爱,你在消磨我的宽容。”
“想知道我的回答?这就是我的回答。”
啪——
打了一个响指,一部黑色的手机出现在了千景手中。
那是路易的东西。那里面有他跟玛姬的通话记录,还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嘿、还给我,你...”
然而,话音未落,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达到了路易的鼻腔中。这时,他想起了千景刚才说的那句话——有时并非眼见为实!
就在他的斜后方不到三米的距离,一名身穿西装的七尺大汉被吊死在了那里!眼球外突,面容痛苦。他就是路易的保镖!
同时,车中警报长鸣,房间内被警示灯染成了一片红色!
“你...你什么时候...”
这时,千景则一步步的向这边逼了过来。她身手拿起了桌上的左轮枪,而那里根据路易的记忆,直到刚才为止都只是放着一个黑色遥控器!
他的视觉、听觉、嗅觉都背叛了他!
“你说了太多谎,但关于你的出身那段,我却愿意相信。”
千景走到了路易的面前,拿起旁边沙发上的抱枕将他按在了桌上,将枪口抵在了枕头上。
“我也是旧都心出身,我曾经也住在胡森大桥附近。每天我下班过桥,都会看见一个瘦的像猴子一般的家伙在那里唱歌。”
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但千景的力气却异常的大。路易那一身的肌肉在她面前形同虚设,在头被抱枕按住了的情况下,他只能像是蟑螂那般乱登双腿。
“如果不算太晚,我都会站在那里听一会。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你的第一批粉丝来着。”
路易求饶的话语由于枕头的隔离变得支支吾吾,浑身上下则因强烈的恐惧与不安颤抖着。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绝对的、暴力层面的压制——就像路易·马斯特在这罪恶的房间里,曾经对被他带进来的每一个、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女所做的那样。
“再见了,Superstar。”
一声枪响,路易随之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