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霜没有想到，明明后来穆齐的态度明显是想要离开杨家的，怎么那杨慈烈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他就改主意了呢？
还让萧霄送她回客栈。
莫不是那姓杨的莽汉胁迫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李清霜瞬间就不淡定了。
她平生最恨习武之人没有武德，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就随意欺辱弱者。
若非被穆齐千哄万劝，同她说真不是杨慈烈胁迫，她可能真会和那姓杨的打一场。
只是得知穆齐是自愿留下的后，李清霜更低落了。
回到客栈，她怏怏地趴在桌上，难得出神到有人敲门她还反应不过来。
“李姑娘。”
“！”被吓了一跳的清霜猛的直起身子，戒备地盯着来人，看清是萧霄后，她才缓了一口气。
“抱歉抱歉，在下吓到你了，实在是刚刚在下敲门敲了数次，没见姑娘回应，这才唐突了。”萧霄面带歉意。
“无妨，是我出神了。”摇了摇头，李清霜接着问，“公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见姑娘心情不佳，莫不是被思思冲撞到了？”萧霄给两人各自倒了杯水，“姑娘莫怪，思思那孩子从小被宠坏了，有些不守规矩，你这般貌美，想必心更美，莫要与她计较。更莫要因她平添不悦。”
这说话方式莫名耳熟啊。
李清霜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萧霄。
……这眼神萧霄熟啊，怎么和穆齐那么像。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又开始头皮发麻的萧霄是真心累了。
他和这李姑娘今日第一次见，本想着出了杨府就再无联系，没想到穆齐这小子暗戳戳揪住了他，要萧霄按他穆齐准备的话去哄李清霜开心。
？？？？
他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在杨大哥软磨硬泡时没去帮他吗？
然而呢穆齐这次算漏了，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是有不同效果的。
这不，萧霄踩雷了。瞬间被揪破。
不自在地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
见萧霄这般动作，李清霜更确定自己心中所想的了。
只是她不点破，一句话也不说，任萧霄尴尬着。
“那个，吃点什么吗？”萧霄这个规矩正经的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解决现在这奇妙的氛围。
“你和穆齐很熟吗？”
她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愣了片刻，萧霄骄傲地回答，“不是我吹嘘！世家子弟中在下和他关系最好了。”
李清霜闻言，来了兴致，继续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五年！”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武功不好吗？”
“这在下倒是不清楚……五年前认识他时，他就和现在差不多。”
“那，他真的是穆家收养的吗？穆家对他好吗？”
“昂？”
“……”李清霜见萧霄一脸疑惑，“你……难道不知道……”
“在下……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说你和他关系最好了吗……”
“在下……只知道他的确不是穆家主亲生，但再细致的……我也不知道了……”
见人越发尴尬了，李清霜暗叹一声。
除了名字，她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一个月的相处，她发现他很少在自己面前展露真性情，记得一开始他们相遇不算是个好开头，她对他印象特别不好，导致最初两人相处模式大多是穆齐一个俊朗的少年在被一个小个子的女孩摆冷脸；后来遭人追杀，他却折回来想护着自己，找金创药给自己擦伤，自己不由得对他有所改观，态度也渐渐好了不少。那人还很护着自己，一路上他总能细致入微的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顺着她，她不开心了，他便说些好听的哄得她喜上眉梢；她开心了，他就静静地笑着看着她，他让她一点点习惯他在身边，一点点在意起他。也正因为这样，清霜发现穆齐总是挂着笑意，她骂他他也笑，示好他也笑，面对萧霄他还是那种笑容，杨思思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可他呢，却在这一个月中快把自己认清楚了。
现在她一个表情，自己还没意识到呢，他就先注意到了，还总能特别准确的猜到自己的心情。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她想多了解他一点。
先前阿金给她的信函，关于穆齐的消息，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只是那短短的一句三岁父母遭山匪所杀，幸得穆家所救，不由得引起她注意。
他是孤儿啊。
可他从没提过，平日里看他笑嘻嘻的，没个正经的模样，她从来看不出他竟然会是个孤儿。
这让她想到他八面玲珑的性子。
莫不是穆家待他不好，才把他逼成这样？
可也不对啊，穆家若真的对他不好，怎么还送他一把宝剑呢？
而且穆齐对他师傅，言语间还是挺尊敬的。
她左思右想想不到结果，本以为能从萧霄这里问出点什么，结果穆齐对萧霄和对她一样，一直有所保留。
男人心，海底针。
不得不说，穆齐是她这十六年来见过的，心眼最多，最难猜透的男人了！
可她在他面前却像张白纸。
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还有那个杨思思，“那你知不知道，穆齐和杨思思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杨慈烈！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啊！这个在下知道！”终于有自己清楚的了，萧霄瞬间兴致高涨，“其实杨大哥性子很好的！只是他是少门主，不免有些端着。至于思思和穆齐，我记得他们也是五年前认识的。思思在参加比武大会前，原本也是个颇有天赋的，只是后来比赛期间，遭人暗算，中了毒，虽然救回了性命，但从此身子便多灾多难。调养的时候她就认识穆齐了，然后他们突然关系就好了。”
“……萧公子，你概括能力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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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文峰山。
穆家现任家主，穆诠，也就是穆齐的师傅，满目愁容地望着眼前的佝偻的老者。
“先生怎么突然到访，也不事先差人同晚辈说一声，您看看现在，晚辈也没什么东西招待您，倒显得晚辈礼数不周了……”
“修身践言谓之善行，行修言道，礼之质也。”只见那老者从容不迫的坐在穆诠对面，执起黑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上，道，“穆家一派，三代以前曾是大梁有名的将士，大梁建国伊始，赤锋军功不可没，但穆家的功绩也丝毫不比他们小。然而当时家主穆源先生信守与太祖皇帝的承诺，在朝局稳定后选择带着穆家远遁江湖，敬朝政而远之。彰显穆家重信义，也换来了这百年的安定。只是老夫没想到，当初以信立足天下的穆源先生长孙，如今却背弃了十年前的承诺。你祖父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了你这个后人如此驳他面子，只怕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践行自己的诺言也是礼的要求，门主答应我的事情却没有做到，已经是失礼了。】
听懂了老者的画外音，穆诠像打了霜的茄子，更焉了。
“先生切莫动怒……”
“左侧白子的生路已被老夫堵死，穆门主，下棋要专心。”
暗叹一声，他算是彻底惹到这老先生了，现在连解释都不乐意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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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安城，是大梁边境线上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它地处湘北，东面靠着禾朔，南部再往前些，就是梁齐两国的边境线。
十年前，少年将军手握神剑临渊，带着白袍军，将朱氏从长安一路打到湘江，神勇无比，可就当战事即将进入尾声时，天公却不作美。
当时，朱氏渡过湘江后，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白袍军生生被拦住了脚步。
大雨引发洪涝，半月有余水位才勉强降下。
可就在这半月，朱氏笼络了南部几个附属国，重新武装了力量，原本强弩之末的赤锋军也喘过气来，白袍军久攻不下，这才慢慢形成了两国相争的局面。
“姐姐，那按你这么说，当时若没有洪涝天灾，元帅就能彻底剿灭齐国了？”
“那当然，我们元帅可是大梁第一的神勇将军！谁人能敌？”
说话的两人是予安城傅帅府邸的侍女，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模样，是刚刚送入府中的，今日被管事的吩咐打扫傅帅的内室。
“可姐姐，你说咱们元帅府，为什么还没有个夫人啊？”
傅子喻容貌轶丽，又是大梁的战神，却自然成了许多小姑娘心头仰慕的对象。照理说他今年也有二十六了，换做寻常世家子弟，就算没有正室，也该有几个侧房啊。
可这偌大的帅府，却一点女儿家的痕迹都没有。
“两个碎嘴的丫头！好好干你们的活，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议论主子，我必定拔了你俩的舌头！”
那红衣女子陪着子喻回来时，恰好就听到了这两个姑娘的八卦。
气得她也不顾主子就在身旁，怒气冲冲地骂。
“元帅，红萼姐姐饶命啊。”
两个姑娘看到来人，魂都吓飞了，战战兢兢地跪下。
“罢了，你们退下吧。”
子喻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径直走向红木椅坐下。
“两个小姑娘而已，没必要把她们吓成这样。”接过红萼递来的茶水，他道。
那红衣小姑娘闻言，不搭话，小鹿眼偷偷瞥了子喻一眼。
“怎么不说话？”
“公子说的对，红萼不知道说什么……”
闻言，子喻轻轻一笑，“怎么没话说，你前段日子不还在忧心我去趟京城，怎么没带个夫人回来？”
“公子今年也二十六了！理当娶个兰质蕙心，贤良淑德的姑娘，红萼也只是忧心公子……就算……公子真的没打算娶亲，那……有个妾室也行啊……您这样，老孤身一人的，身边没人作伴，老爷夫人若在世，不知道得多担心……”
这姑娘年纪小他三四岁，但却是从子喻12岁时便一直在身边服侍的丫头，子喻待她一向亲近。
“是啊，我爹娘若是在世，现在想必的确得为我的亲事焦头烂额。还有阿乐，按他的性子，势必得换着法子让我去见各种各样的世家女子。”想到温柔的母亲，严厉的父亲，顽皮的弟弟，子喻扯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红萼失言了，惹了公子伤心，请您责罚！”
觉察到自己情急中说了些什么，红萼连忙跪下，心中愧疚不安。
“我没怪你，起来吧。我不想娶妻只是现在国家还未安定，齐国还在蠢蠢欲动，我怎能安心成家呢？我知道你十分挂念我的亲事，但你不能逼迫我，红萼，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我把你当作妹妹，于我而言，你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闻言，红萼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红萼知错。”
在心底暗叹一口气，这姑娘自从三年前齐国明面上的挑衅少了些后，便总觉得自己应当把婚事定下来，逮着机会就在自己耳边旁敲侧击。
没想到他傅子喻孤家寡人，还会遇上被家里人赶着成婚的窘境。
虽然红萼刚刚提及了已逝的爹娘和弟弟，惹了他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但子喻知道，她是无心之失，只是过于关怀自己，不想看自己孑然一身活在世间，便也没生气。
可不由得还是随着她的话想了去，抚着爹爹送他的临渊，忍不住想，若是爹娘在世，弟弟也活着，他现在过着的会是怎样的生活呢？
总不至于和现在一样，中秋除夕，总觉得自己和这世间格格不入，万家灯火，唯有他孤苦伶仃。
幸福的人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与傅子喻一样，孑然一身立于人世间的，还有一个穆齐。
可傅子喻身边至少还有一个红萼，懂他，陪他，真心实意待他好。可穆齐呢？
他什么也没有。
一个双亲遭遇山匪劫杀，运气好才被救到穆家的，资质平平的孤儿，除了旁人的同情，还能奢望什么其他善意的感情呢？
“穆哥哥？穆哥哥？”
“嗯？”
看着天真烂漫的杨家二小姐，穆齐有时候真的特别羡慕。
她自小有家人的疼爱，哪怕遭受旁人的毒手，武功尽失，亲人也不会对她产生，露出失望的的表情。
比起出人头地，他们更想她安稳健康的活着。
真好啊。
“穆哥哥心情不好吗？”
看着穆齐总是出神，杨思思问，“对不起，穆哥哥，我只是太想你，很多次我托人去向穆伯伯邀你来躺姑苏，可穆伯伯老是推辞，这次见到你太过欢喜才硬要兄长让你留下来的……”
瞅着那姑娘，穆齐无奈的笑了笑，“傻丫头，我没生气。”
闻言，那姑娘这才展颜欢笑，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守着的黑影却猛然靠近，沉声道
“小姐，天色已晚，您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注意，要与外男避嫌。”
闻言，穆齐简直如释重负，连忙结果话头
“他说的对，你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那……穆哥哥，明日见。”
朝姑娘笑了笑，穆齐推开门，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耳边却响起不善的低语。
“离小姐远点，你算什么东西。”
穆齐心里问候了这个男人祖宗十八代，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他记得，这家伙叫杨恕，早上见过一面。
是仆役？还是外门弟子？
看着他满是妒火的表情，穆齐心中了然。
还藏着这种心思呢？
“呵，是你家小姐眼光不好，非要缠着我，我可不想要。”
他关上门，阻隔了杨思思的视线，挑衅地回击。
“与其劝我离你家小姐远些，不如想想自己怎么讨她欢心。你舍本逐末来改变我，实在太过愚蠢，难怪只能远远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