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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境

血雨,冲刷着这洗不尽的罪恶。

阴霾,笼罩在这里。

满地,尽是死绝的气息。

无尽的幽光自这压抑的村庄内,飘荡而出,螺旋着朝一处集聚。

就像是有个可怕的无底漩涡,将幽光尽数吸食而进。

漫天的哀嚎声,在这村庄内不停地回荡。

特别在这雨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幽光被吸食干净,这哀嚎声也瞬间停止下来。

整座村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浑身闪着莹莹光晕的男人,赤倮着身体站立在这座村庄前。

他没有头发,五官被微微光芒所笼罩着。

他的肤色,也接近于惨白。

不知是由于体表莹莹光辉的反衬,还是他的本体就是如此,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毫无灵魂的惨白死尸。

一股恐怖慑人的压迫感,以他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奔走而去。

他紧闭着的双眼,微微张开,就犹如是一个在万年玄冰中沉睡了多年的怪物,突然苏醒了过来。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着。

“我…饿…”

而在他的左手边,一个撑着油纸伞的瘦高男人静静站立着。

他浑身笼罩在黑暗之下,就连头顶上那苍穹中的血色红光,也无法射入这令人压抑的黑暗深处。

在他身后的地面上,一团拉的斜长的暗影,在自顾自的舞动起来。

那是他的影子,然而,却好像拥有着自己的人格。

它竟拉扯着自己的脸颊,对着那片血色苍穹扮起了鬼脸。

而这位油纸伞下的瘦高男人,却只是静静站立着。

他的双眸往身旁倾斜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那肤色惨白的男人也不言语,安静的跟随在他身后。

阴影掩盖住了瘦高男人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句从黑暗中飘来的幽幽低语。

“好好…品尝吧…”

他们的脚步,踩踏着铺满红光的路面。

……

时间,再回到此时的启明镇。

夜雨中,天边隐隐有一团人影正在向这边靠近。

画面越拉越近,越拉越近,一个灰袍少年,竟踩踏着空气,凌空飞行。

他浑身都隔绝着雨水,没有被打湿分毫。

他的目光,似能穿破黑夜一般,扫视着前方那轮廓越来越深的启明镇。

“再多等一会儿。”那黑袍少年嘴角上扬,找寻到猎物的满足感在他的脸上油然而生。

年纪轻轻,却丝毫不掩饰那股凌厉至极的杀气。

“终于要找到你了,陆子雨。”

……

天空中,开始轰起了雷鸣。

雨势似乎是更大了,敲打着木屋的房檐,噼里啪啦。

在启明镇东边的一栋小木屋里,陆子雨正熟睡着。

但他此时脸色却发白,表情很是痛苦。

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连呼吸声,也变得急促不已。

他在熟睡中拼命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嘀咕,嘀咕着:“这里…是哪儿…”

表情痛苦的他,还不知道,此时自己正被一场噩梦折磨着。

一座巨大的祭坛,在他的梦境里浮现了出来。

这祭坛里,充斥着如同地狱一般的燥热气息。

尸骸,因还没清理而遍布各处。

风,狂乱作响,犹如无数亡魂的哀嚎,回荡在祭坛上空。

在祭坛之上,位于四方位的四个灯柱上,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盛炎。

在祭坛的正中心,有一个圆形向下凹陷的水池,池底及池壁上,雕刻着无数奇形古怪的古老咒文。

赤浓的鲜血,从上方被浇灌进水池。

热气蒸腾,嘶嘶作响。

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陆子雨恍惚间,发现自己此时就站在祭坛的圆形血池边上。

他不由得后撤一步,一些碎石被他碰落,掉入到血池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嘿!”

一个热情的呼唤突然在耳畔响起,陆子雨不由得回头。

一个浑身印满古老咒文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静静站在了他的旁边。

陆子雨皱了皱眉,看向他,但无论如何却都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他身上那奇形古怪的古老咒文。

陆子雨问道:“你是…”

那位少年淡淡一笑,友好的伸出手来。

陆子雨不受控制,也伸出手跟他对握。

随即,那少年轻轻说道:“我的名字是…”

嗡…

轰鸣声开始在陆子雨脑海里响起,他一阵头晕目眩。

紧接着,梦断了。

当陆子雨回过神来,眼前的祭坛早已消失不见。

画面却又转到了另一处地方。

在夜空之下,一处铺满瓦砾的屋顶上,陆子雨随意地坐着。

在他的身边,似乎还有另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披着一身黑色兜帽长袍,额头上,和脸颊的边缘上,刻着一些奇怪的古老咒文。

他静静地坐着,望着头顶上的星空,对陆子雨说:“小雨,我告诉过你吧,我的梦想。”

“等我长大后,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拯救这个满是苦难的世界,我要化解这些苦难。”

他淡淡说着,充满着信心,眼眸中,映着夜空中点点闪耀的繁星。

“小雨,你呢?”

而陆子雨此时不知怎么,在梦中竟会却不受控制的说出口:“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的梦想…也是改变这个世界…但…我要毁灭这个索然无味的世界,成为新世界的造物主!!!”

旁边却响起了少年轻快的欢笑声:“别闹了小雨,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梦,又断了。

画面,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里。

四周,漆黑无边,唯有前方一线光明。

陆子雨此时,正趴在地上,望着在前方光明处,那只露出一张脸的少年。

那少年戴着黑色的兜帽,额头上,脸颊边缘处,都刻着古怪的古老咒文。

“小雨,你先躲在这床底下,我体格比你大一点,躲不进去。你先躲着,我马上也找个地方躲起来。”

陆子雨嘴唇微张,刚想说点什么,眼前那少年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淡淡道:“小雨,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抱有偏见,但我想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今晚过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去旅行吧,我们一起化解这个世界的苦难。”

说罢,他对陆子雨笑了笑,还没等陆子雨反应过来,他便将头部移开了床底下的那一线光明处。

陆子雨愣了一下,往前爬了几步,朝床底之外看了出去。

但不知怎么,床底之外的光明世界,却是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的身体里发了出来,就像是千万根钢枪捅破心脏的那种痛觉。

“啊…啊!!”痛喊了一声,陆子雨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了眼,才发觉,自己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连贴身衣裳,也尽数被汗水浸湿。

此时头疼欲裂,眼睛里如欲要崩出血来。

他用力甩了甩头,喘了喘气,缓缓地扶着床坐了起来。

两条鲜红的痕迹,从他的鼻腔内,贴着他的肌肤,直直流下,直至流淌至下巴。

他发着呆,直到那两条鲜红痕迹从下巴上低落下来,落到手背之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拿出一块手帕,擦拭干净流出来的鼻血。

“又是这个梦…”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情也变得一塌糊涂。

这八年来,每到雨夜,便会做一个同样的梦。

这个梦有三段,在每次都梦到相同的内容,而且那么的真实,让他不由得联想,这到底是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事,还是只是一个梦。

在梦中,那个浑身刻满奇怪古老咒文的少年,究竟是谁,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就连他的长相,自己也回忆不起来。

无论如何回忆,都徒劳无功。

而在梦的最后一个片段,那个床底之外的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根本无从知道。

而后,他又想到了自己在梦中与那少年的对话。

“毁灭世界么…我也曾经说过这么无聊的话?”陆子雨有点自嘲的笑了笑。

他回忆了起来,在自己小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自己在成长的路上,曾受过无数的白眼。

虽说是戮仙组织的大少爷,但他身边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仆人们,除了附和,还是附和。

自己的兄弟,却也没有一个给自己好看的脸色。

于是,他开始痛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对他不公,他这么想过。

于是,他便有了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不知怎么,在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以后,就完全消失了。

窗外雷霆大作,雨刷刷的下个不停。

闪光的雷霆映亮了这漆黑的屋内,也映照出了陆子雨那苍白的脸色。

他沉寂不语。

十岁那年,可真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分水岭。

在那年的那场大病之后,在他身上便发生了很多怪事。

包括那个怪梦,也是在那场大病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那场大病,他只记得,让自己意识模糊的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将近一个月。

而等他康复过来后,身边的人却都不愿意提及有关他生病的事。

不是转移话题,便是以急事推脱,没人愿意谈及此事,就像是组织明令禁止一样。

于是,连陆子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病的缘由。

更甚的是,他连生这场大病之前的一段记忆,都尽数失去。

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十岁那年的记忆,有一段丢失空白。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只是在一个恍惚间,一片空白过后,自己便已经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醒来之后,便是性情大变。

于是,他开始做梦。

每每到雨夜,便会做一连串奇怪的梦。

一连串让他醒来都毛骨悚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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