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动的黑蛇被人塞进了布兜里,袋口倏地一下收紧。
“嘿,金哥!停下吧,差不多了。”
幽暗的巷子里悄悄地发生着……
十几岁的小女孩拆开男孩与西尔紧握的手——此时的西尔因承受过量的疼痛而晕厥了——面目狰狞地伏在地上。
女孩被人称作小银,男孩叫阿金,虽然二人年纪尚小,但他们与这位黑袍老妇人——她挨了西尔一拳,正咿咿呀呀地扶着侧脸。同属于致力推翻蛇之都的地下革命组织,组织的对头们称该组织为“狼派”。
“婆婆,你还好吗?”男孩阿金轻轻地搭着老妇人的背说道。
老妇人哈一口气道:“我的命还不止于此呢!”
女孩小银摇摇头,像是窥见了老妇人的未来。说道:“我看也差不多了。”
老妇人被人称得最多的是:咳嗽婆婆。因为从她加入组织后,她的咳嗽一直就没有停过。
小银说差不多了,婆婆本人也早有预想了。
这源于婆婆她在年轻时受到的诅咒——即是:自身所受到的伤害,会以双倍归还给施加者;同时自身所承担的伤害同样是双倍。
没错,西尔所受到的凭空攻击,就是来自咳嗽婆婆的诅咒。正因如此,那一记攻击才会打得西尔晕头转向;是双倍的攻击!
此等诅咒,在战斗时,虽然说是双方都承受了加量的伤害,见不得自己能获多少益处。
但是这诅咒的相对特殊的性质,往往能出乎敌人的预料,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而咳嗽婆婆在年轻时正是依仗这诅咒,成为某刺杀组织的第二把手,享受过相当长时间的奢华生活。
后来,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刀痕,她老了,被迫驱逐出了刺杀组织,她来到蛇之都,加入这的革命党狼派。
如同欠债需要偿还一样,年轻因为诅咒受益,年老之后诅咒便是负担,或者说在受到诅咒的那一刻起,便被诅咒贪婪地摄取生命——
因诅咒,婆婆的身体需承担双倍的伤害,这点同样作用于病痛。是的,身体生的病,带来的痛楚也是双倍的!
年轻时身强力壮,生病也能很快痊愈;而到了老年,患病是在所难免的了,身体机能下降,又是双倍的病痛,治愈起来就更困难,更缓慢了。
甚至,一种疾病尚未根除,又患上另一种疾病,叠加起来摧残折磨。日积月累,婆婆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了。
“咳!我的命还不至于此!至少,得死的有一点点价值吧!臭小鬼们!”咳嗽婆婆喊道。
男孩阿金望着小银,小银见了,只是一耸肩没有说话。
事实上,咳嗽婆婆的身体已是相当危急,这点组织的人也是意识到了,于是,他们让阿金与小银帮助婆婆延续几乎奄奄一息的生命。
咳嗽婆婆能活到现在,得归功于男孩阿金的魔法能力——
通过双手接触,能将碰触的两个活物,彼此成为“一体”。直至一方脱离接触。
同时,自身成为了双方连通的“桥梁”,会处于无意识状态,无法自行停止。
施展此魔法能力自身相当脆弱,所以需要有小银这样同伴在看护。
——魔法能力来自男孩阿金右手无名指上戴的银色指环。
帮助咳嗽婆婆方法即是:阿金施展魔法能力,使咳嗽婆婆与某人成为“一体”,由于已是“一体”,所以病痛也会转移到对方身上,也就是说,两人分摊了疾病的痛苦。
婆婆病危的身体也就得到缓解,相当于变相的治疗。
而因为,成为“一体”的时间即是接触的时间,脱离后,双方自然回归原样,病痛也会从对方身上消逝。
两孩子与咳嗽婆婆就算通过这种方法,不断的找来他人,接触并分摊疾病的痛苦,以延缓婆婆的即将逝去的生命。
像西尔这样的,外地来的独行的旅客,商人,正是他们的目标。
女孩小银走了一步,捂着腰腹道:
“嘶!哎呦,被踢一脚,现在还有点疼。”
阿金道:“那是你的问题了。不看好她。”他指着倒地晕厥的西尔。
“以前没出现过。这个女人……”说着,小银在西尔的手指上跺了一脚。
阿金笑道:“也许是婆婆的状态比以前好了呢!”
“但愿如此。”小银道:“嗨哟,疼。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阿金蹲下身子,翻找西尔的腰包:“不过这个女人还是真是可怕,你从哪里找来的她?”
小银哼了一声,说:“我看见她从‘笼子街’出来,以为是呆头呆脑的外地人呢。”
“‘笼子街’吗?那还真够笨的!”阿金道:“呀!那她身上的钱不就被宰得差不多了吗?”
之后,阿金将西尔身上的所以钱财找出来,在手中拍着,说:“并不是很有钱嘛!”
小银道:“看她的模样也至多是这样了!”
“我看看还有什么……嗯,一把匕首?一个戒指,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有,这是?”
男孩阿金从西尔怀里拿出一张悬赏令,二人望着悬赏令,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
西尔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失去上半身的衣裳,双手双脚被麻绳绑住,躺着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眼前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瞪圆眼睛看着自己,西尔知道,他把自己看了个精光。
她大喊道:“啊!卑鄙的家伙!你完了!”
“吵死了!”斜侧方几步远的小银喊道:“不要大喊大叫的。”在她身边的是男孩阿金。
“臭小鬼,你们也在!”
“搞清楚你现在的情况,笨女人!”小银道。
“该死的臭小鬼!”
“笨女人!”
阿金道:“你们两人都很吵啊。”
“你闭嘴!”小银回应道。
这时,高大男人说道:“小银,说得没错,搞清楚你现在状况。”他拉起西尔的身子,坐正了。
西尔道:“别碰我,贱人!你对我做过什么?”
“我们是有纪律的党派,在搞清楚事情之前,不会对你做什么。”
“包括我不见的衣裳?”
“这并不过分。是必要的检查。”
“去死吧你!”
“哦!我差点被你带偏了。”高大男人眯着眼说道:“现在看来你越来越可疑了。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
“我倒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西尔挣着捆住的麻绳道。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男人接着说:“还是说你在可以回避?害怕你的身份被我们知道?”
“真是见鬼!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是谁。快放开我!”
“还嘴硬吗。”接着,高大男人拿出悬赏令,摆着西尔面前,问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你身上会有莫仑先生的悬赏令?”
莫仑,即使是悬赏令上的名字,也是西尔来到此地的“寻找之人。”
“先生?”西尔有些错愕,说道:“你们认识莫仑?”
“哈哈!”高大男人凑前了一步:“你这句话已经暴露了,是铁证!你果然知道莫仑先生。你有什么目的?”
“你们到底想干嘛?”西尔的情绪冷静了许多。
“还不肯承认吗?”
然后,高大男人拿出一块木牌,说道:
“这东西我知道是马夫间使用的木牌,上面的文字是直达南免镇,肯明托国东北边境的小镇。
你来自南免镇,没错吧。为什么你会从那么一个遥远的边境小镇,穿过两国国界来的这里?旅游观光?哼,就连最疯狂的冒险家也不会将蛇之都列上行程的。哦!对了……”
接着,男人又拿出一张纸张,是西尔过关时使用的伪造文件。
“你是布商吗?纸上写的对接人,确有此人,可我们已经询问了,对方根本与你没有任何形式的合作。这是一封伪造的文件!
是什么样的人会伪造身份进入蛇之都呢?承认吧!你就是‘鹰派’的人!”男人的脚踏得木地板啪的一响。
“鹰派”是狼派同志对对方的称呼。鹰派与狼派,同样是革命组织。但两派对于推翻蛇之都统治者的核心指导思想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因此,鹰派和狼派两方常因行动触及到对方,而发生摩擦,皆视对方为革命道路上的阻碍。一些思想激进的同志,甚至把对方当作投统治者的走狗。
虽然现在两派存在矛盾,但彼此的在目的上可谓是殊途同归,往后未必不能达成共识。
现在,西尔被怀疑成鹰派的人,审讯的高大男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此时,房间对方的木窗户外吹来一股强风,窗玻璃哐当哐当的震动。窗外是一片昏黑的天,并且距离相当近;而另一面墙的窗户外,则是映射进来阳光。
可以推断,昏暗的一端就算蛇之都的中心地带——上空那朵诡异的乌云正倾泄暴雨。
另一端是光亮的,所以,西尔现在所在的这间房屋位于城中心乌云的边界地带。
还有:西尔从醒过来到现在,她便在留心观察四周的环境。她一直能听见窗外传来的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就在刚才,西尔听见了马车驶过时的塔拉塔拉的声响。
说明附近这一带相当的热闹。想来也是,在城外便能看见蛇之都中央的那座壮丽的高山,一个地方的高处往往受统治者的青睐;又因半空中乌云形成的天然界限。
想必那乌云之内已成为庶民百姓受限涉足之地了吧。那么,退而求其次,在最为接近的乌云边界地带的繁荣建设,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以及:西尔看见在房间右侧墙角四米多远的木桌上,放自己的背包行囊,她的上衣也搭在那——看着脱去的衣裳,她的怒火更添一丈。
在背包旁边,是西尔的布袋——她平时挂在腰间,随身携带。里头是西尔的植物药剂。
观察的最后一点:西尔根据窗户外正对着房间的一块店铺招牌判断。
这间房间是房屋的二楼。
结合以上的观察,西尔制定了逃脱方法。她内心不由得笑了一声,是无奈的假笑。
这时,高大男人说:“承认吧!唯利是图的,毫无立场可言的,鹰派的走狗!”
西尔心想:狂吠的疯犬,他咬定我是他的敌人了!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
西尔扭头望着房间的左侧,惊讶的喊道:“那是什么!”
高大男人与俩孩子不禁扭头看去——那什么都没有发生。
西尔的目标是在反方向的木桌上的药剂,她刻意引开三人的视线——虽然方法简单,但却能很好的起来效果。
三人做出动作的那一刻,西尔即刻行动。这争取的两秒钟时间,西尔在被捆绑的状态站起。
由于西尔被绑住了双手双脚行动自然受限,要想到达木桌唯有双脚齐跳。
她从坐起的过程中,分秒必争地顺势转为曲膝起跳姿势,半秒钟也没有浪费。
当三人听见落下的响动,他们马上反应过来,高大男人立马抽出怀里的燧发枪,直挺挺的手臂指向西尔,大喊:“该死的!停下!我瞄准你的脑袋了!”
“切!受限太大了。”
西尔没有料想到高大男人会掏出枪,若是他做出其他反应,西尔肯定是照原计划,不顾他,直接跳向木桌。
离木桌还有一段距离,她不能放弃。不,她已没有放弃可言了,为了执念拼死一博!
电光火石间,西尔的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没有时间思考其他方案了。这时候,想到什么,身体就本能的行动了。
西尔面对着那把冰冷的燧发枪,目怒而视,张大了嘴,仿佛是要以肉身直对枪口,口吐子弹!
高大男人对于西尔,像是看见一头奋力拼杀的咆哮的猛兽。右脚退了一小步,他怔住了。
对于身经百战的高大男人来说,手持枪械的他本不应对手无寸铁却被束缚住的西尔产生一丝惧怕的。
但西尔的举动实在过于反常,他不得不提防一手。可以说,是他的经验,在潜意识中提醒他:跟前的这个女人不止于此,她可能还有其他手段——警惕起来!
轻敌是大忌啊!
还有一点导致他没有开枪,因为在他看来,西尔举动明显是针对他的燧发枪去的,这令他不敢轻易扣动扳机了。
看清楚对方的状况,再采取行动。这点上,高大男人是理智的。
但是,观察思考即是犹豫。
西尔这胆大的举动给自己创造了很好的机会。
西尔见高大男人胆怯地退了一步,便笃定他不敢轻易开枪了。
紧接着,西尔再一跃跳起,整个人纵身一扑,以额头砸向木桌上的布袋,一击砸碎布袋里的药剂。
“砰!”
马上的,数根带有绿叶的枝杈快速地生长而出,绿葱葱地枝条占据正张木桌,垂下地板,爬上墙壁直顶天花板。紧接着,枝干以惊人的速度汇聚成一体——一颗粗壮的大树拔地而起。
大树生长的趋势仍然十分快速,片刻,房间的天花板被绿叶枝条顶起,木渣粉尘随着墙壁的破裂声落下;轰隆一声巨响,二楼房间的地板承受不了巨树的重量,倾斜的快要倒塌了。整座房屋岌岌可危。
而西尔趁着大树摧毁房间的墙壁,从二楼房间跳下了,她逃脱了。
底下的街道上有许多被这突然出现大树,吸引围观的行人。他们同样也可见重重摔下来西尔。她摔得不轻。
一个男人前往将西尔扶起,西尔忍着疼痛,抓住男人的臂膀,慌忙地恳求道: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真的,我向科伊娜女神发誓!不能让上面的人抓到我,他们要害死我啊!我求求你!”她可怜的脸上划下一道清澈的泪痕。
原来,西尔是想要求助于他人。求助于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行人,希冀自己可怜的模样能使人动容,激起他们的怜悯之心,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
不得已而求助他人的时候,确实是无奈的。
男人听了,露出微妙的笑容,说道:
“上面的人?小姐,附近这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