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古兹夫人从我的身后……她亲在我的脸上……”
霍夫曼一面怯怯地注视着二位好友,一面道出他与古兹夫人的感情伊始。
他说道亲吻时变得有些底气不足,像个害羞的姑娘,吞吞吐吐的。
也许在他心里也承认这是一段注定是要遭受指点,辱骂的情感;扣上野蛮,有伤风化的罪恶之帽也不为过。
现在,他把面前两位好友也归为哪一类人,认为他们是无法理解自己的,无法理解那欲火焚身的伟大的爱!
“古兹夫人,她亲了你?”西尔手捂半开的嘴巴,从惊讶中缓过来,问道。
“嗯。”霍夫曼点点头。
“是不是啊!”西尔叫道,她嫌霍夫曼的声音太小。
“没错。”
霍夫曼被西尔吓得一惊,他观察到西尔表露出的一脸的怀疑,他恨透了这怀疑。
因为这无异于将他与古兹夫人的爱,放在“不洁”的铁架上燃烧。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唯有他们彼此以死证明,世人才肯相信。
霍夫曼感觉自己的尊严受挫,他开始急躁,好像要力争什么,他对西尔大喊大叫。
“没错!没错!”他豁出去了,他现在就要证明他与古兹夫人高尚的爱。
比奇道:“这么说,是因古兹夫人而起的。”比奇的脑袋嗡嗡的,他同样不敢相信。
西尔比较着急,她插话道:“她亲吻了你,之后呢?”语气中尽是轻视。
西尔越是这样的态度,霍夫曼就越生气,烦躁。他压抑着一团火,情绪激动地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当时,我感觉到有人靠近我,转过身时便被一股芳香拥簇,仿佛是梦中的花园里的奇妙芬芳,它拥有一种魔力般,好像要将我吸入那美好的世界。
等我回过神来,一只细腻又温暖的细手从我的脖子滑上的脸庞,轻柔地如同无微不至的母亲。
那玉手挪过我肌肤的每一寸,便像唤醒感知般,充满活力。
安心,如此安心的感觉是我从未感受的。我不由得沉浸其中,如同入梦的少女毫无抵抗,仍由摆布。
我贪婪吸食着,一秒也不肯放过。没想到,甜美的事仍在发展,古兹夫人的双唇亲吻在我太阳穴上。
那一刻,好像飞翔与天空沐浴在阳光中,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身体就像是要融化,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我怎么可能不爱上她啊!我明白,我们的相遇一定是神明的祝福!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情比金坚。
霍夫曼在讲述时,眼神大多瞅着西尔,以宣发他坚定不移的情感。
而西尔则认为霍夫曼就像个犯错事的小孩,是死不认账时的情绪化的抵抗。特别是她冲自己说话时,感觉越强烈。同时使西尔越来越不耐烦了,像他在说满口的胡话。
西尔磕了一下牙,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和古兹夫人当面对质吧。”
“西尔连你也不相信我?”霍夫曼道,他在耍脾气才这么说的。
“我相信你,只要你到古兹夫人面前。自然不就真相大白了。”西尔撇一下手,昂起下巴说道。
此类超乎寻常的事件,也不怪西尔不予相信。换做是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态度吧。而作为好友,不去助长他发展,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可霍夫曼不怎么认为,他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没有撒半点谎啊!”
一旁的比奇心想,现在去见古兹夫人也不是好时候,古兹夫人的丈夫一定是在她身边照看的。
在对方的丈夫的面前说出那种背德之事,保不住丈夫会对霍夫曼做出什么,没准还会演化成一场悲剧。
但一直瞒着迟早也是会败露的。比奇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西尔好似看出了什么,对霍夫曼说道:“怎么,你还要恨我?”
“嗨!”霍夫曼手抵着额头,看向另一边。
“那你到底去不去见面古兹夫人。”西尔咄咄逼人。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霍夫曼厉声道,如同野兽露出獠牙。
“你的朋友也没有资格吗?”西尔一甩手,喊道:“行,与我无关罢!”
霍夫曼不愿西尔压自己一头,说:“这样最好!”
比奇见二人闹掰,连忙从中调和,他赶紧拦在马上就要离去的西尔跟前,说:“西尔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就当作是为了我,好吗?我跟古兹夫人丈夫的误会还没解开呢!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西尔说:“我劝不动他,他疯了,我丢下工作不是来劝一个疯子的。”
“工作的事先放放,好不好?你消消气。当为了我。”
“我看,他有变态心理,根深到心窝里了,怎么救的回来?就让他在泥潭里烂掉吧!”
“你别这么……”比奇皱起了眉头,心急如焚。
“你才是有变态心理吧!”背面的霍夫曼听见了西尔的辱骂声,回敬道。
这下是彻底点燃了西尔的怒火,她扭头直冲霍夫曼,比奇拦都拦不住。
“你再说一遍!”
霍夫曼不畏面前气得咬牙切齿的西尔,说话的调子变得略带嘲弄,他说:
“我对古兹夫人的爱,是义无反顾的高尚情感。可以不被世人理解,但绝不能称我为是变态心理,这是对我爱情的玷污!
反倒是你,西尔。我清楚,那时候从镇西一直到镇东,大伙都在说呢,一个十来岁的姑娘在约翰酒馆里杀了人,事后才知道,那个人跟姑娘毫无瓜葛,当时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就那样无缘无故的杀人。
而目击者都说那个姑娘看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才是变态心理!虚假的外表下藏在一个嗜血,暴戾,可怖的恶魔!”
“你……”
“还有啊,听闻当时与你在一起的一个男人,在旅馆里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留下一身衣物,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出去镇子,人间蒸发了一样。哼!你不是恶魔,也是一个灾星。”
这一下戳到了西尔的痛处,她怒不可遏,一拳揍在霍夫曼的鼻子上。
接着,霍夫曼还以颜色,二人扭打在一起。
比奇见状赶紧劝阻,他边说“停手”,边拉开西尔。
西尔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顾比奇的阻拦,甚至还在比奇的背上砸了几下肘击。
比奇忍着挨揍的痛,费力好大劲才拉开西尔。
“住手啊!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两行行好吧!打架顶什么用啊。西尔,你也替我想想啊!”
“放开我。”
“我不放,不放。”比奇死死地搂住西尔的腰,用全身的重量遏制她。
“该死的!”
此时,西尔从系在腰间的小麻布袋里掏出一支玻璃试管,里头装有半支乌黑的液体。
她像掷飞刀一样将试管径直扔向霍夫曼,试管砸在他的胸口处破裂。随即,沾染了乌黑液体的地方迅速生长出数根藤蔓。
藤蔓生长的速度极快,像一条条活生生的蛇,很快就缠绕至霍夫曼的脑袋,以及四肢末端。并且藤蔓数量仍在急剧增加……
这是西尔同库珀老先生学习的技艺。这两年来在南免镇,西尔白天在约翰先生的酒馆里工作,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酒馆里,约翰先生也在酒馆的二楼为她设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而西尔她夜里很少在酒馆休息,而是选择在库珀先生的家里睡觉,白天再去酒馆工作。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一直呆了同一个地方,也就是酒馆,有些无聊。
约翰先生也知道像西尔这个年纪的女孩,对同一个环境容易产生厌倦,也就不多干涉了。他同时也清楚老库珀的为人做派,心底没有多少顾虑。放心让西尔去了。
热闹躁动的酒馆固然不乏妙趣的事迹发生,更何况是南免镇的性情卑劣的客人们了,打架斗殴是三天两头就有一出,街头巷尾的闲言闲语多得像腐烂尸体上嗡嗡叫的苍蝇。
而在库珀先生的家里,他的实验室里陈设的老旧陶器;大书架里泛黄的书籍,卷轴;实验桌上摆满的亮晶晶的玻璃器具,它们形状各异却有异样的美感。贴上标签的罐子里的各色药剂……奇怪的是,唯独没有关于魔法的书籍……
所以的这样,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物件却无时无刻都在释放令人着迷的气息。那种神秘深深地吸引西尔,抓住她跳动的,好奇的心。
西尔有时能盯着库珀先生在试验台上做实验看好久,在同一个位置呆呆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几乎要陷进去。
突发奇想的西尔问库珀先生可否教她知识,库珀说他忙,没空教。并叫西尔出去外头玩点姑娘该玩的事情,脸上涂些粉,会一会外头的男生,见识见识他们骗女孩的伎俩。
西尔见库珀先生不教,她便自己翻阅起书籍,自己捣鼓。她天资聪颖,很快便能依葫芦画瓢地配出像样的药剂。
成功时西尔总兴奋地大吼大叫的,每当这个时候,库珀先生便会泼冷水道,说你掌握的不过些低价技艺,像街头的骗人戏法。
不过库珀也看出了西尔的聪明才智,有时候,西尔弄不懂书籍上知识,库珀先生在一旁提一句,她就很快搞清楚其中的门道了,一点就通。
西尔十分尊敬这位老先生,他是除了约翰老板外对她最好的人了。西尔少有将感激之情言表出来,他人对她的好,她会存在心里的。
“西尔,你做了什么?”
比奇见此时的霍夫曼全身被藤蔓缠绕了,像一株人型的植物。“他不会有事吧?”
“我真希望他有事。”西尔捋着凌乱的头发,喊道。
比奇说:“真糟糕,我们应该劝劝他的。现在一团糟,该怎么办?”
这时,缠绕霍夫曼的藤蔓渐渐失去活力,开始呈现褐黄色,不一会便全都枯萎了。如同饥荒瞬间来过。
但是,纵使是枯萎的藤蔓仍然能起捆绑的作用,此时的霍夫曼还是动弹不得。
西尔道:“还能这么办?事已至此,强行拖他回去了。”她还抱怨说,“摊上这件事,算我倒了大霉了!”
比奇唯有同意西尔的方法了,他们拖拽着霍夫曼前去见古兹夫人。
他们从罗塔运输站站点一路到伏特街道,离约翰酒馆不到几百米远的商铺停下,现在已入夜,街道亮起的灯光有些刺眼。由于他们并不清楚古兹夫人去找的那位医生,他们得停下问问附近的居民。
此时,街对面传来呼唤声,他们叫着比奇的名字朝西尔等人过来。
一瞧,原来是比奇的父母。他们小跑过来,挥手招向比奇,他们的脸上为何露出惊恐的神态?
父母二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古兹夫人!
“古兹夫人……”西尔不由得嘟囔了一声,虽不敢相信,但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古兹夫人不过换了一身行头,身穿一件素色薄连衣裙。
比奇说:“古兹夫人不应该在治疗吗?为什么跟我父母在一起?她的丈夫在哪?”
“呜呜!”是霍夫曼的声音,或许是他听见了古兹夫人的名字,犹如注入某种力量,他奋力地挣扎摆脱束缚。枯萎的藤曼开始噼里啪啦的断裂,落下块块残渣。
西尔清楚,药剂藤蔓马上就要腐烂了,无法继续束缚霍夫曼了。
最终,霍夫曼的手挣脱了藤蔓,他击碎包裹脑袋的烂壳,欣喜又激动的说:“她在哪?”
西尔道:“你可别想逃跑啊,好好说明白了。”随后她指向古兹夫人,示意霍夫曼。
另一头,古兹夫人等人赶来了。比奇的父母二人来到儿子的身边,她们脸上的神情像是死里逃生的人,她们抓住儿子的手,惶恐的望着他,又看向古兹夫人,结结巴巴的吐不出半个字。比奇既担心又感到疑惑。
那边,古兹夫人看见霍夫曼兴冲冲地跑过去,而霍夫曼则喜形于色,展开双臂迎接她投入自己的怀里。二人紧紧相拥,谁也离不开谁了,贴近身体感受,传递彼此的爱。他们流下喜悦的泪水,相吻在一起。此时彼此已是一体,如同一座象征美好爱情的塑像。这一刻,他们是整个南免镇最幸福的恋人。
恋人们久日重逢时的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令看见的人也总是心生感动。此时,连先前存疑的西尔也为之动容了。
可是,天上的神明似乎有意折腾这对恋人,如同那些见他人美好,心却生歹念的人。
西尔看见令人咋舌的一幕:古兹夫人的乌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白,并掉落。
她那白皙的光滑细手,失去了红润,没有了活力,变得像干瘪的果实;皮肤塌陷,露出极其难看骨骼与凸起血管;浮起点点褐斑,像一根枯树枝。
她的身形也逐渐萎缩,时间仿佛仅在她身上掠过几十年。即使如此,令人敬畏的这对恋人仍相拥,亲吻。
霍夫曼显然是知道发生在古兹夫人的可怕变化,但他似乎不在意。他微笑地露出幸福的颜情,泪水至流。
现在的古兹夫人已经像具干尸了,身体成了空壳。霍夫曼将她抱得更紧,更多的拥抱她。
殊不知,在西尔他们看来,霍夫曼已经要将古兹夫人的身体拦腰折断了。
古兹夫人的那只干枯的手臂从霍夫曼的肩膀上滑下来,像掉线的木偶晃地一下垂下来。
西尔等人知道这是什么讯息,古兹夫人已经死了。
最后,死去的,变成干尸的古兹夫人,仍然没有逃过那针对她的,有如魔力般的时间流逝。
她化作了灰粉,随风散去了。霍夫曼紧攥着的唯有一片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