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尚铭将“三足乌”献与墨非冀,齐国上墨为之动容!
“尚铭……你很好!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总能带给我惊喜。”墨非冀望着眼前的少年,面上挂着掩饰不住的赞赏。
“快给我讲讲细节,你是怎么做出这柄绝世神兵的?它的实战效果如何?”
墨尚铭便将最近一段时日与嬴盈一同研究图纸、制作弩弓、靶场试射等等事情,一一细说了;还略微不安地提到了自己已为此弩草率命名之事。
墨非冀并不介意名字之类的小事,只慎重问道:“除了你们二人与嬴阳先生之外,还有其他人见过设计图吗?”
尚铭想了想,答道:“应该没有旁人看到全部内容。只是天天姑娘请墨家匠人做了金属配件,应该是用到了这部分的图纸。”
墨院长微笑道:“若是如此,倒也无妨。此弩的关键恰恰是木工的部分,你们选择依靠自己做出来,有诸多益处。此事喜从天降,太过突然,我需要时间好好思考推敲一番。
尚铭,你此举或许大大推进了墨家大业的通盘计划,真是怎么奖赏你都不为过。这样吧,明晚你我去嬴阳先生府上拜会,此事定要慎重保密。”
“诺。”
尚铭拜别离去之后,墨非冀挑了挑灯花,心道:此弩何止将改变自己的计划;一旦应用于战场,战争形态恐怕都会随之演变,整个华夏将为之震动!
只是此弩的设计虽然超越时代,但制作工艺实在太过简单。
不说设计图泄露,恐怕只要有一具“三足乌”被七雄国君中任何一位得到,很快就可以量产装配,天下恐怕就要提前统一了。
因此,若想要控制住局势,就需要尽可能长时间地将制作技艺把握在自己手里。
即要量产使用,又不能泄露丢失,得好好筹谋一个方案才行啊。
思及此处,墨非冀把玩起“三足乌”来,操作机械臂上弦、凭空击发、再上弦,如此往复,直至深夜。
翌日,墨尚铭与嬴盈说了院长的吩咐。
课毕后,尚铭先回到墨府,用过晚膳,墨非冀便带着墨尚铭来到嬴府。
此刻,嬴阳先生已依从墨非冀吩咐,只留下嬴盈,将旁人悉数遣走。以确保书房密谈,绝无窃听之虞。
墨非冀闭目沉思良久,郑重言道:“今夜非冀是以齐国上墨的身份与三位谈话,所涉及的内容绝对不容外传,诸位明白吗?”
嬴阳先生、嬴盈和墨尚铭拱手称诺,随即洗耳恭听。
上墨大人说道:“此番天天姑娘与尚铭做出了这具‘三足乌’献给墨家,已是立下了不世之功;若非年纪尚幼,即便赐予你二人中墨身份,赏千金,亦无不可。这些都可以留待日后再给你们。不过,我想你们不见得就会对这些动心。我想赏赐你们的,是一个参与惊天计划的资格。”
“当今之势,天下纷乱,黎民众生,皆渴望罢兵止戈。如果有人寄希望于诸侯良心发现,重新听命于周天子,那我劝他们现实点。实现天下太平只有一个途径——即是历经战火,一统天下。不妨告诉你们:如果没有意外,一统天下的一定是秦国!”
“可是……”嬴盈张口欲问,却被墨非冀抬手制止。
“此事不必多言,我有定论,自有依凭。我要说的是,秦国虽然可以一统天下,却不会带来芸芸世人所期待的安乐日子。因为自秦孝公任用商鞅改革以来,秦国这台国家机器已经在‘严苛’这条路上走得太远;这机器在函谷关以西转的动,骤然置之于天下则转不动!届时,天下将再度分崩离析,致使生灵涂炭。”
“因此,我欲先整合墨家之力,再图控制另外一国,以‘宽厚’为要义,取代秦国,完成统一。比如……齐国。当世七雄,齐国国力最弱,而我齐墨在此经营日久,实力雄厚;更何况百年前,田氏取代姜姓吕氏,篡夺齐国,他日墨家有何不能取而代之?”
墨非冀取茶饮了,缓上一缓。
尚铭心想:虽然嬴阳先生与天天姑娘已算是与墨家乘上同一条船了,都是信得过之人;可这毕竟是谋国大事,院长竟如此信任他们,不怕泄露吗?亦或是……
上墨大人指了指手边的“三足乌”,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住这弩弓的制作工艺,绝对不能允许外传。此物乃是一柄双刃剑:如为我所用,齐墨谋划之事几可成也;可若被秦国得去,恐怕三年内便将碾压天下。公输先生,此物的设计图是您府上之物,您有权处置。若非冀说请您将它献给墨家,您可愿意?”
嬴阳先生微笑道:“上墨大人,这份设计图其实并非在下所绘,而是师祖鲁班大人的遗作,在下无权处置。不过,先师曾经说过:我们这样的宗师级匠人哪怕家破人亡,也不可轻易献技于君王;因为一旦我们选错了人,便会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我嬴阳虽说常年沉溺于您所说的‘发明创造’之中,但也并非聋子瞎子。上墨大人来到齐国之后,先后免去了商业税、粮田税,齐国上下的风气也为之一新,商贾、匠人、农户无不称颂。至于我本人更是对上墨大人钦佩不已,所以嬴阳愿意在您身上下注!”
说罢,将“三足乌”的设计图双手奉上。
事情虽然进展顺利,墨尚铭却是背上冷汗连连。
献图与否,对墨家能否量产“三足乌”影响不大,匠师们凭借眼前这一柄,就足以复原设计图。可这问答之中却藏着生死试探:若是拒绝献图或者谎称已经焚毁,亦或仅仅只是犹豫,都可能让嬴阳先生被上墨大人挂上“不可信”的牌子。
而一旦被认定为不可信,那各种猜想就会随之而来。比如,设计图当真只有这一份吗?或许你嬴阳不认同齐墨的野望,早已复制了一份设计图,意图伺机泄露给秦国?
一个被上墨认定为不可信的宗师巨匠会有什么下场,尚铭根本不敢想。
此亦是为何墨非冀先向嬴阳先生透露自己的谋划,再行索要图纸的原因。
倘若嬴阳出言拒绝,却已知晓墨家辛密,墨非冀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处置他。至于在场三人会否泄密,墨非冀从来不担心——选择不信任只需一次试探,而选择信任却是一件持久之事——他昨夜便唤来了明鬼堂的墨者,命令他们对嬴阳父女暗中提供永不间断的“保护”。
须知决定一个人重要性的,有时并非他的价值,而是他对于一个组织之存续的风险。
这些心思与安排,墨非冀自然不会说与尚铭听。
世人皆言帝王无情,殊不知,普罗大众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首位罢了;欲成大事者,自然是把这“大事”置于最高优先级,旁人乃至自身的性命,都要靠后考量。
墨非冀接过图帛收好,对嬴阳先生郑重说道:“在下替天下苍生谢过先生,非冀一定不负所托!对了,公输先生之前提议过的儿女婚事,不知还有效吗?”
嬴阳喜道:“当然有效!在下对尚铭这孩子甚是满意,不知墨先生意下如何?”
墨非冀微笑道:“如此,在下今日便与公输先生定下这门亲事如何?待他二人成年后,再正式完婚。在下就直说了吧,你我两家联姻,可以将墨家与鲁班一门这两大平民势力紧密结合起来,这对天下百姓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嬴阳拱手道:“在下深表赞同,这门亲事就此定下。自此之后,鲁班一门自嬴阳以下全部弟子,皆听从上墨大人差遣!”
墨非冀摆手笑道:“公输先生言重了,非冀不会叨扰太过,以免耽误先生的研究制造。”
嬴阳先生也笑道:“无妨!墨先生每次吩咐的任务比我自己做的研究还更有趣些。”
二人正相谈甚欢,却见嬴盈突然起身,拉着墨尚铭不知去了哪里。两位父亲大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两个小娃素来交好,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