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4781600000001

第1章 天台山求子 灵隐寺涅槃

故事发生在南宋,宋朝分南北,说起南宋,可谓是中华文明的一个低迷期,君昏臣暗,老百姓过得苦,自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各届皇帝可谓是一届不如一届,而宋朝重文轻武,再加上北宋时期四面环敌,内忧外患,最终发展到北宋灭亡南迁形成南宋这样的局面。

而当初另外一个不明智的政治举措是北宋联合金国灭掉了辽,致使金在北方独大,最终也为南宋被灭埋下了隐患。背景就是如此,而故事的主人公济颠,也就是降龙罗汉就要开始除魔卫道,拯救黎民。

南宋高宗年间,自从宋金达成合议后,高宗皇帝赵构放弃北方沃土迁都临安,也就是如今的杭州,改国号为绍兴,当时朝中有一位节度使,名叫李茂春,节度使是自唐朝以来的镇守区域的武将官职,更简单的说,就相当于现在的某地区军高官加司令的职位,李茂春祖籍浙江台州,祖上以经商为生,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为李茂春花钱捐了这么一个官,家中算是殷实,娶妻王氏,夫妻俩都乐善好施,经常做好事,周济穷人,好年景施舍银钱,差年景开仓放量。

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可这位李大人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人老实也不善于搞政治活动,慢慢的就有意无意的得罪一些官场上的官员,久而久之被小人诬陷,最终被罢免官职。

李茂春在这些年的官场生涯中也看透了局势,不做官反而一身轻松,于是和夫人返回原籍台州府天台县,依靠祖上的产业,日子过得也非常不错。

回到老家这位过气李大人也不改乐善好施的习惯,修桥补路,接济穷人,好事做了不少。而李善人的名头也在老家叫的更响了,不过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有酸葡萄心理,气人有,笑人无,由于李茂春年近四旬,但家中人丁不旺,膝下没有一子半女,有些人就在背地里说李茂春的钱来路不正,所以才施舍的这么痛快,如果真是修善积德之人,那么怎么连个后人都没有?不说是公子了,连千金也没有呢。

李茂春所住的大街东头有一个姓孙的人,四十出头,整天不务正业,今天蹭人家一顿饭,明天蹭人家一壶酒,人们都叫他二狗子。虽然此人好吃懒做,但天生一张巧嘴,见了谁都能聊上话,而且不令人反感,所以在远近几条街巷都是个有名的人。

谈论李茂春无后的这些话恰好被孙二狗听了去,由于李茂春是出名的大善人,二狗子也少不了经常来李宅连吃带拿。当天中午快到饭点,二狗子又来到李宅门前,刚好被李府的管家刘管事看到,刘管事带点嘲讽的对他说:“哎呀,这是哪阵香风又把咱狗爷吹来了,看样子这次肯定有两天没吃饱饭了,您说我猜的对不对?”孙二狗满脸堆笑的说:“刘哥您可别拿我开心了,吃饱了还不能专程来看看刘哥您吗?”刘管事看了一眼孙二狗,转过身对旁边的府中杂役说:“到后厨给狗爷拿点吃喝,还有几件家丁的衣服也都给打包。”孙二狗急忙拦着,满脸堆笑的说:“刘哥刘哥,不急不急,这次我找李员外真是有正事相告,劳烦您给通秉一下。”

刘管事一看这架势,还真和往常不一样,于是说:“有什么事和我说,我替你转告。”孙二狗满脸凝重的说:“刘哥,真是有要事要亲自和员外爷说,我您还不了解吗?不是有要事我也不费这么大周章了。”刘管事仔细看了看孙二狗的神情,确实,平常来了都是吃完拿完就走,这次还真不一样。

看着孙二狗的表情还有点严肃,自己也不敢擅作主张,万一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耽误了,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赶紧回禀了李茂春。

李茂春这个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反正闲来无事和他聊聊街里街坊的事情也是一种消遣,于是命刘管事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和孙二狗对面而坐。说实话孙二狗也是个把月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了,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一通风卷残云,整理个沟满壕平。李茂春看得眼有点直,这也太豪爽了吧,行啦,真当自己家里了,自己也没好意思动筷子,心想,有事可能是假,吃饭才是真。

等孙二狗吃饱喝足了,把嘴一抹嘴,说:“员外爷,您真是个好人,可惜啊。”说到这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李茂春看着他觉得奇怪,问:“此话怎讲?”孙二狗接着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说您这么好的人,唉,背地里却有人捅你刀子,我听着也气。”于是孙二狗借着酒劲把关于李茂春的那些流言添油加醋的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李茂春听罢脸上顿时不好看了,迟疑了一下,不过毕竟老李是见过世面的人,有城府,紧接着呵呵一笑说:“李某多谢孙贤弟这番如实相告,不过都是些闲话,无聊人说说而已,任他们说去吧,自己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来呀,给孙贤弟拿十两文银,买包茶叶喝。”孙二狗自然喜不自胜,又寒暄了几句,孙二狗拿着银子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李府。

单说李茂春,待孙二狗走后,李茂春越想越不是滋味,恰巧夫人王氏今天去庙里上香还没回来,老李一个人闷坐在书房,回想孙二狗说的这些传言,自己和自己较劲。

我为什么就没有个孩子呢?哪怕是个女儿也好,也不会有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呀。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夫人王氏正好回来,走进书房门,手里拿着刚买来的一篮子莲子,对李茂春说:“老爷,你快尝尝这新鲜的莲子,刚从庙里回来路过集市买的,新鲜摘的呢。”

李茂春拿起一个莲蓬,剥出其中的一粒莲子,看着发起呆来,夫人见状说:“赶紧尝尝啊。”老李长叹了一声说:“莲子莲子,可叹我李某人,积德行善却连个子嗣都没有。”说着放下莲子,将今天孙二狗说的传言和夫人说了一遍,夫人听完半晌无语。

王氏夫人虽然当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却更不是滋味,由于古时候医学知识不发达,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子嗣都会将过错归咎于女方身上。夫人王氏的想法也不例外,觉得李茂春遭受这些流言蜚语都是自己的错,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梳洗已毕,吃罢早饭,王氏到书房找李茂春,说:“我左思右想,为了咱们李家的香火传承,老爷您还是纳个妾吧。”李茂春一听急忙站起来说:“何出此言那夫人,你我夫妻感情深厚,况且你我正值壮年,何愁子嗣,此事休得再提。”王氏夫人仍然坚持:“老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李家的香火,老爷还是听我这一次吧。”几番争执,李茂春仍坚持不纳妾,夫人一看再提无意,这个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几日,夫人去庙中上香,无意中听到香客聊到永宁村北天台山的国清寺,据说那里求子非常灵验。王夫人心想不如前往一试,但国清寺有一个规矩,就是向来不许女子进寺,于是回去就和李茂春商量,让他去试试看。

夫妻俩本来就是信佛之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决定去试一试,无论是否有效,都表明了自己的一片赤诚,而李茂春为表自己的虔诚,提前斋戒沐浴,准备三天后前往国清寺求子。

第四天天还蒙蒙亮,李茂春带着刘管事轻装简行向天台山出发。路程不远不近,接近中午来到了天台山脚下。好一座高山,只见此山高耸天际,山峰直立,树木森森。国清寺在半山之上,李茂春感叹到:“光看这山就有灵气。”

主仆二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国清寺山门之外,只见山门高大,里面钟鼓二楼,前至后五层大殿,后有斋堂客舍,经堂戒堂,二十五间藏经楼,整个寺院甚是雄伟。不过香客却寥寥无几。

两人刚踏入寺门就有僧人迎出:“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贫僧迎接来迟,方丈已经备好清茶,请随我进客堂用茶吧。”李茂春感觉有点奇怪,听这僧人的语气好像知道自己要来一样,也没多想,随僧人进入客堂。

进入客堂后只见一老僧巍然端坐,方面大耳,两道长眉,头顶九个戒疤都有些看不清楚了,想必就是方丈,老僧微睁二目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李施主一路劳顿,贫僧法号性空,未曾亲迎,还望见谅,请坐下喝杯清茶。”李茂春还了一礼便坐在了方丈性空的对面,品起茶来。

一杯茶过后,李茂春询问性空:“禅师可是早已知道在下今日要光临贵宝刹?”性空笑而不语,李茂春又问:“那禅师可知在下次行来意?”性空仍然没有说话,却用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子字,看到这个字李茂春急忙站起来说:“真乃奇哉,这次出门求子府中只有我夫妻二人和同行的管事知晓,大师从何而知?”老和尚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李茂春的问题,转过身去和小和尚低语了几句,小和尚转身前往后堂,性空回身对李茂春说:“李员外福泽非浅,此次前来必定心想事成。”

不一会儿,刚才那名小和尚也捧着一个木盘回到了客堂,李茂春打眼一看,木盘中整齐的摆着三炷香,每柱香都有一尺来长,筷子粗细,性空指着这三炷香说:“李员外只要在正殿上香三炷,心中默念所想,不出三月,必有喜讯。”李茂春将信将疑一脸茫然的问:“大师,就这么简单?”性空闻听哈哈大笑:“那员外您觉得有多复杂呢?”李茂春无言以对,也笑了笑,然后躬身行礼说:“那李某就多谢大师,他日李某若有幸得到一儿半女定来感谢大师。”性空摆摆手说:“李员外言重了,日后你我自然有缘相见,请!”说完便伸出手指向门口,李茂春便随小和尚前往正殿。

到了正殿,只见一座鎏金佛像高约两丈,甚是庄严,身边十八尊罗汉像也栩栩如生。李茂春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三炷清香,躬身在蜡烛上点燃,双膝跪倒在佛面前,闭目潜心祷告,希望佛祖保佑李家有子嗣继承家业传承香火。思毕站起身来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正当李茂春回身之际,仿佛看到右手边第二尊罗汉像中有一束金光直冲屋顶,再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李茂春只当自己眼花,并未多想。

上完香李茂春再次来到客堂与方丈告辞,并留下五百两文银作为香油钱,性空方丈再三感谢,让小和尚恭送主仆二人下山。

刚出寺门,刘管事就嘀咕起来:“老爷,这寺庙好奇怪,您说您来这求子的消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来这么长时间连个饭都不给吃,只给喝了几杯清茶,也真是的。”李茂春脸一沉说:“佛家有佛家的行事方法,不可胡乱揣测。”刘管事不敢再多言了。

回到李府,李茂春和夫人简单说了一下上香顺利,却未提老和尚未卜先知以及罗汉像金光的事情,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如常。

三个月后正值酷暑,王夫人近些天总觉得身子乏力,时常头晕恶心,李茂春有些着急,就叫刘管事请来了县城里最好的菜大夫,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菜大夫双手抱拳对李茂春夫妇说:“恭喜李老爷,李夫人,是喜脉。”李茂春喜出望外,问:“真的吗?先生可确定了?”菜大夫一笑说:“老夫行医半生,这喜脉绝不会诊错,恭喜两位了。”

李茂春大喜过望吩咐刘管事:“快,给菜先生拿二十两文银作为诊资,哈哈,夫人,你可真是李家的功臣了。”菜大夫千恩万谢说:“谢李员外,蔡某就先告辞了,稍后会派童儿送些安胎静气的补药来,以保万全。”李茂春说:“好,好,多谢多谢,就不麻烦童儿送药了,老刘,你随先生同回医庐,顺便将安胎药带回来就行了。”刘管事应了一声同菜大夫出去了。

屋里李茂春夫妻俩真是高兴坏了,夫人王氏说:“看来这孩子一定是托佛祖的福才来到咱们家的,孩儿降生后一定要去国清寺好好填些香油,已报佛祖的恩德。”李茂春连声称是,心中更确认了老方丈性空绝非等闲僧人。

时间一晃,八个月过去了,这一日夫人临盆在即,家里忙作一团,有烧热水的,有准备干净包布的,正当众人忙乱之时,门外来了一名和尚,正是国清寺方丈性空。刘管事看到后连忙禀告李茂春,李茂春也是急忙出迎。

见到李茂春,性空双手合十说:“给李员外贺喜,另公子即将降生,贫僧亲来道贺。”李茂春虽然纳闷儿,孩子还没出生怎么就知道是个公子,但想起性空必定是位得道高僧,能常人所不能,也就见怪不怪了,回敬说:“大师有心了,一路劳顿,请屋中用些茶饭。”

果不其然,刚把性空让进后院,只见后厢房周围红光一闪,紧接着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这哭声比一般的婴儿啼哭声洪亮许多,这时有丫鬟跑来说:“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下一位公子,母子平安。”李茂春回头看看性空,相视一笑:“哈哈哈,太好了,快赏,所有帮忙的人都赏,老刘,快,府门张灯,开三日宴席,无论街坊乡里还是行路客人,前来道贺者每人赏银二两。”刘管事应了一声下去筹备暂且不说。

单说老和尚性空,进入客房后性空对李茂春说:“贫僧要借贵府暂住几日,不知李员外是否方便?”李茂春一时没料到性空会提出这个要求,连忙回答:“没问题,没问题,别说几日,大师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性空点头微笑,坐到床边盘腿打坐。

话说李茂春喜得公子,全府上下无不高兴,但这孩子也是奇怪,自降生以来一直啼哭不止,直到第三天清晨,李茂春正在房中着急,夫人王氏和奶妈也都轮流抱着小公子又逗又哄,但是全然无效。

正在一屋子人无计可施时,刘管事在门外说:“老爷,性空禅师让我来请您,好像找您有事。”李茂春一想三天到了,是不是大师要回去?或是要继续住?于是出门来到性空休息的客房。

这三日来,除了每天仆人送斋菜清茶以外,性空也没和其他人接触,整天就是打坐。大家也不敢过问,毕竟李茂春吩咐要好生招待性空,不要打扰出家人清修。李茂春刚来到性空门外,还没等开口,只听性空说:“李员外请进。”李茂春推门进了客房,躬身行礼问:“大师找在下有何事?”性空抬眼皮看了一眼李茂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看李员外面色焦急,贵公子可安好?”李茂春又躬身一礼说:“不瞒大师,小儿自降生以来一直啼哭不止,全府人想尽办法都无能为力,大师可有妙法医治?”性空笑了笑说:“好办,请员外将公子抱来我看。”李茂春有些犹豫,说:“此子刚降生三日,恐有不便,怕冲了日月三光。”性空说:“无妨,无妨,此子福泽非浅,只管用厚布包着抱来。”于是李茂春让手下仆人将公子用厚布包着抱来性空客房。

小公子刚被抱进客房,性空站起身来抬眼一看,此子五官清秀,品貌清奇,却依然啼哭不止,老和尚不紧不慢的说:“呵呵,此乃缘分。”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公子额头一抹,说也奇怪,被和尚这么一抹,小公子立刻停止啼哭,一咧嘴笑了,然后性空又用手摸着孩子的头顶说:“莫要哭,莫要笑,你的来历我知道。你来我去两抛开,省的大家胡倚靠。”

说完这段话后孩子也不笑了,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性空转过身来对李茂春说:“李员外,此子与贫僧有缘,有一事不知李员外可否应允?”李茂春说:“大师真乃神人,但说无妨。”性空接着说:“贫僧希望收公子成为一个记名徒弟,不知可否?”李茂春说:“求之不得,能和大师结为师徒是此子的福分。”性空又说:“好,贵公子名字可否取好?”李茂春说:“这几天一直忙着他啼哭的病症,尚未取名,大师可有好名字相赠?”性空仰头思谋了一下说:“既然与我佛有缘,我赠一名,上修下缘,员外觉得可否?”李茂春捻了捻胡子:“李修缘,修行,随缘,好名字,好名字,多谢大师赠名。”性空哈哈大笑:“既然诸事已了,老衲也不多做打搅,就此告辞,日后必会随缘再见。”于是性空向李茂春告辞,独自离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过了七年,李修缘也长至七岁,和同龄的小孩不同,李修缘不喜欢热闹,也很少说笑,更不与同龄的孩童一起玩耍,性格很是孤僻。家里人也没太在意,只当是个人性格所致。

而七岁也是入学读书的时候,李茂春为他请了一位远近闻名的秀才杜群英杜老先生在家教授学业,同时还有两个陪读公子,一位是九岁的永宁村武孝廉韩成之子韩文美,还有一位是夫人王氏的内侄,兵部司马王安士的儿子,家住永宁村,姓王名全,今年八岁,三个人一起读书倒也和美。

李修缘虽然年纪最幼,但天资过人,读书一目十行,尤其是记忆力超乎常人,看过的文章都过目不忘,杜先生甚是喜爱,经常和李茂春说:“此子天资过人,将来必成大器!”就这么学了几年,五经四书诸子百家,倒背如流,韩王二人望尘莫及,杜先生的学问都赶不上李修缘了。直到李修缘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了。

这天杜先生将李修缘叫到跟前:“修缘啊,这几年你的学问真是与日俱增,在同龄人中可谓是数一数二,今年可以尝试参加县里的考试,如若能考上文童,日后参加科举则更加顺利。”李修缘也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于是筹备到县里去参加考试。

由于县城不是很远,所以考试前两天李修缘才带着两个仆人前往县城参加考试。说来也巧,李修缘刚走了不到半天,李茂春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浑身无力,卧床不起,三天过去整个人瘦了一圈,颧骨突出眼窝深陷食水不进,先后请来六七个大夫也诊断不出来个所以然,李茂春自觉不妙,于是连忙派人把内弟王安士请来。

王安士一进房门,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王安士紧走两步来到姐夫李茂春床边坐下,抓住李茂春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茂春这时才微微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说:“贤弟,你终于来了,我这场病来得突然,恐怕不妙,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姐姐和修缘,尤其是修缘年纪尚幼,无法担当家中大事,我走后,你要好好替我照应你姐姐和外甥,另外,修缘的亲事我早已订下,女方是刘家庄刘千户之女,家里也没有别人好托付了,希望贤弟费心了。”王安士两眼含泪,哽咽的说:“姐夫,你放心养病,你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家里的事有我照应,你放心,等你痊愈后再看有哪些办得不妥的,再亲自更正。”李茂春又让王安士叫来夫人王氏,说:“夫人,你我夫妻多年,如今我要先走一步,家中一切事宜还要仰仗安士,我走之后一定好好教导修缘,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最好,不能做个一官半职也没关系,家中还算殷实,不要误入歧途辱末了我李家就好。”夫人王氏忍住悲声连声应是,说完李茂春两眼一闭没了气息。

李茂春这么突然亡故,家中大乱,王安士帮着姐姐主持家中诸事,这边操持李茂春后世,另外派刘管事亲自赶往县城接李修缘回来。

这时候县城的考试已经结束,这种小型考试第二天早上就放了榜,李修缘不负众望顺利考取了文童,心里倒也没有什么得意,由于自己的才学远在其他学子之上,拿到文童早已在意料之中。

正当用罢晚饭收拾停当准备第二日返回家中时,刘管事赶到客栈报丧,李修缘听到父亲突然亡故的消息大吃一惊,刘管事边哭边说了李茂春突发疾病直到撒手人寰的经过。李修缘愣在当地半晌动弹不得,刘管事说:“少爷,赶紧随我回去吧,老爷的灵柩还等着您看最后一眼呢。”说罢主仆连夜赶回李府。

到李府已经是二更时分,李府门前挂着两排白色灯笼,李修缘一进院门便见院内灵堂高搭,正中间停着李茂春的棺椁,旁边各式各样的挽联花圈,李修缘踉跄几步来到棺前,看着脸色苍白栩栩如生的李茂春,顿时热泪涌出,随后按照王安士的安排一起发送了李茂春。

这桩白事办的可谓足够体面,下葬当天人山人海,都是曾经受过李家恩惠的人,整个山间哭声一片,都在感叹李茂春这么好的人却不长寿,白事办妥后李修缘开始守孝三年,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来往,家中事务都交于王安士办理,王安士也是兢兢业业帮助姐姐料理家务,李府上下也算安泰,期间王全和韩文美两人先后考中秀才,各家有各家的庆贺暂且不表。

这一日正值年关,李家有一习俗,每到年底就会将一年所做之事记于账本之上,在李家的问心楼焚烧交予上天,以表事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的虔诚之心,也叫做敬天仪式。今年也不例外,李修缘年过十六,在王安士的提议下今年的敬天仪式就让李修缘主持,也好锻炼一下,日后可以接得起李家这份家业,并安排刘管事从旁协助查漏补缺。

李修缘本来就对操持家务毫无兴趣,问心楼自从小时候来玩过几次以外,长大了也从来没来过,这次来到问心楼查看仪式所需事物,无意中在顶楼的侧殿中发现一座藏书室,其中各类典籍甚多,尤其是李茂春年轻时搜集的各类佛经更令李修缘不舍得离开。正如性空和尚给李修缘起的名字,这孩子似乎真的天生与佛有缘,读到佛经道典就停不下来。

李修缘在刘管事的协助下草草的完成的敬天仪式,王安士也是无计可施,笑着对姐姐说:“看来这孩子对料理家务没有太多兴趣,可能注定是干大事的材料,呵呵。”王氏夫人也勉强笑了笑,还好王安士也是自己的至亲,由他负责李府的事情也很放心,所以也不准备再强求李修缘学习管理家务了。

自从在问心楼发现藏书室后,李修缘就每天埋头在这里苦读,将所有佛经典籍读了一遍又一遍,每日几乎废寝忘食,经产就在问心楼侧殿吃住。

而另一边,由于思念李茂春,王氏夫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终于也病倒了。在病榻上向王安士交代了很多,主要是将儿子李修缘托付给弟弟照顾,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李修缘在舅舅王安士的帮忙下办理完母亲的丧事,仍旧继续醉心在佛经道典中,就这样,一年多又过去了,到了十八岁守孝期满。

这一天李修缘来到舅舅王安士门前:“舅父,修缘向您请安了。”王安士听到李修缘的声音倒是奇怪,心想这孩子平时只是沉溺在读书中,怎么有功夫来找我,于是应声到:“修缘啊,快进来。”

李修缘和王安士对面坐定,李修缘说:“侄儿最近苦读佛典,发现佛家思想博大精深,真是越读越觉得自己肤浅,太多地方不明白了。”王安士笑着说:“呵呵,修缘啊,你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只是这几年守孝期间未能参加科举,否则说不定早当上状元了,还有你觉得深奥的书?”李修缘苦笑一下说:“惭愧惭愧,世俗的功名利禄非我所好,今天来是和舅父商量一下,我准备离家游学,看看世间百态,可能见得多了方能参悟很多佛经中不解之题,请舅父应允。”

王安士听到这大吃一惊:“修缘啊,你不是说笑吧,你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离家游学?先不说世间险恶,会遇到多少歹人,单说旅途劳顿也不是你这种富家公子能受得了的,况且现在你也年过十八,是时候把李家的家业交给你执掌了,来年娶妻生子,延续你李家的香烟。也好让你九泉之下的父母瞑目,以后快别提什么离家,游学的事情。”李修缘看王安士表情严肃,神情激动,便没有继续说下去,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回到自己房间,但是离家游学这件事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了。

又一日,正是李茂春的生祭,李修缘找到王安士说:“舅父,今日是先父生祭,我准备前去墓前祭拜一下。”王安士连连点头:“好,好,孝心可嘉,让刘管事带几个下人陪你同去。”李修缘说:“不必不必,好久没去祭奠先父,我想单独去拜祭,顺便在他老人家坟前聊聊心事。”王安士说:“好,那你早去早回,带上些干粮路上充饥。”李修缘辞别王安士独自上路。

单说李修缘,快到正午时分来到了父母的墓地,清理了一下坟头的杂草,摆上三升祭品,又烧了些纸钱,仰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墓碑,随手在怀中拿出一张纸条,行书旧卷写下来一行字:“我本一衲子,何故落凡尘,潜心修佛道,他年会有时。”落款李修缘,写完后找了一块石头将纸条压在墓碑上,然后跪下对着父母的墓碑恭敬磕了三个头,转身向西南方山中走去。

再说李府,当天傍晚时分王安士在书房看书,刘管事前来禀报:“员外爷,晚膳快准备好了,要不要等修缘少爷回来再用膳?”王安士先是一愣说:“修缘这孩子还没回来?按路程算祭拜完姐夫再怎么也应该到家了。”心里突然浮现出那日李修缘说要离家游学时的神情,又一想,应该不会,修缘这孩子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倒也是个稳重孩子,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路程,于是对刘管事说:“哦,大家先吃,修缘可能是最近天天憋在家里读书,一下在出门了贪玩忘了时间,等他回来单独再做一些给他。”刘管事答应一声下去了。

等到了掌灯时分,仍然不见李修缘回来,王安士这下有点着急了,叫来刘管事说:“你带上几个家人沿着去墓地的路一路找一路打听,看看有什么消息,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刘管事马上带来五六个家人分前后两批沿着去墓地的路寻找李修缘。

王安士则在家急得满地打转,坐立不安,又回想起李修缘之前提到游学的事情,越想越怕:“难不成这孩子真的离家游学去了,真的想游学也要和家里商量一下带齐银两盘缠再走呀,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走,我怎么向死去的姐姐姐夫交代,希望是我多想了,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直到深夜定更天过了,刘管事带着几个下人才回来,一进院门急忙跑到王安士屋里,王安士问:“怎么样,找到了吗?慢慢说。”只见刘管事浑身是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员外也,您看。”于是递给王安士一张纸条,是李修缘的笔记,纸条上写着:“我本一衲子,何故落凡尘,潜心修佛道,他年会有时。李修缘。”王安士看罢一抖手说:“胡闹胡闹,唉,如此任性啊。”

刘管事莫名其妙的看着王安士说:“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少爷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难道这是绑架?”王安士说:“哪跟哪啊,是他自己离家出走去游学了。”随后把之前李修缘提出要去游学的事跟刘管事大概说了一下。

刘管事听完后安慰道:“老爷,您别着急,既然没出事就好,少爷身上没带什么盘缠,在外面干什么都要花销,肯定挨不了几天就自己回来了,我们派出下人在周边打听,必然能把少爷找回来,您放心。”王安士一听也有道理,说:“好,好,另外明天一早拿我的名帖去县里找黄知县,让他帮忙留意修缘的下落,还有,在各个街巷都张贴告示,找到修缘者赏银一百两,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十,你先去休息吧,明早速速去办。”刘管事答应一声回去休息了。

次日天蒙蒙亮,刘管事就吩咐好一切,让一众仆人分头沿着李茂春墓地的几个方向寻访,另一批去张贴寻人告示,自己亲自拿着王安士的名帖和五百两文银骑快马赶往县城找黄知县帮忙。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不看在王安士的面子上,也看在五百两银子的份上,黄知县确实也撒出人马尽心帮忙寻找。但一连三个月过去,有很多李修缘的消息,一会儿说在深山,一会儿说在古庙,一会儿又说在集市,但无一是真的,都是为了赏银而来,搞得李府上下不得安生。

再说李修缘离开墓地,信步闲游,身上带的一些银两,刚走到临安就用尽了,于是把自己的好衣服当了,换了一套粗布麻衣,怪不得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李修缘。

这天在临安城近郊闲逛,正巧路过一处寺庙,心想不如留在寺中,既能学佛,也能解决吃饭住宿问题,岂不两全,于是走近庙门轻叩了三下,不一会儿一个小和尚打开庙门探身出来,李修缘说:“这位小师傅有礼了,鄙人潜心学佛,希望能在贵宝刹请教佛法。”小和尚上下打量了李修缘一番,瞥了撇嘴说:“随我进来吧。”

进入寺院后李修缘环顾四周,几间破败的禅房,正殿的匾额也残旧不堪。随着小和尚进入偏殿,见一胖大和尚歪坐在殿角,一见李修缘进来,连忙起身,满面堆笑的说:“施主是来上香的吧,有什么心愿啊,佛祖定会保佑您的。”李修缘看了看胖和尚,膀大腰圆,满面油光,看着不像一般的和尚,这时小和尚在一旁说:“这位施主是来学佛的,您看着办吧。”说完坐到殿角休息去了。

胖和尚一听,脸色顿时变了,沉着脸说:“还道是来了肥羊又可以弄点香油钱,没想到是来学佛的,你看看我们这里穷成什么样子了,我们一天三顿都没着落,哪有力气念佛啊,要留下也行,先交二十两银子,贫僧定将佛法倾囊相授。”李修缘一听,又好笑又好气,哪有出家人这样说话的,真是头一回见,本以为天下和尚都是和佛经中故事写得一样乐善好施慈悲为怀,没想到还有此等僧人,于是说:“这位禅师,小可盘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二十两文银是拿不出来的,不过我可以帮寺中干活,有什么法式也可以从旁帮忙,摘抄经文,撰写挽联,都不在话下,您看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在寺中住下读读贵寺的佛家宝典?”胖和尚满脸不悦的说:“我们的宝典都卖给城里的员外们了,你要留下就交钱,有什么好吃好喝佛爷不会亏待你,要没钱就赶紧走,别打扰佛爷们清修。”说着又坐回殿角的桌案后,一只手托着脑袋看着殿外,李修缘无奈的叹了一声气说:“哎,那小可就不打扰大师了,后会有期。”胖和尚都没拿正眼看他。

李修缘独自离开了寺庙,边走边想刚才的事情,心中感慨颇多:“在家呆着这些年,读了那么多佛经,不如我这几天的见闻啊,看来这世事远比我想的复杂,世人也同舅父说的一样,看来我要事事多个心眼了。”

这天误打误撞走入了西湖飞来峰,这飞来峰上有座灵隐寺,这座寺庙在临安是出名的大寺,李修缘经过这些天的磨练,也不那么莽撞了,首先来到寺中暗中观察,看看寺中情况,又和小和尚攀谈,问问香火如何,再打听寺中人员,方丈法号什么的等等。

正当李修缘在大殿中与小和尚闲聊,这时一老僧从远处慢慢走近李修缘,还不断上下打量李修缘,当老僧站到李修缘面前时,目瞪口呆,对着李修缘高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随后叫来两个小和尚轻声吩咐了几句,两名小和尚分头行事,向寺中上香的客人们一一赔礼道歉说:“施主抱歉,鄙寺今日将有重要法式,暂且请回,如需看相解签请明日再来,实在不好意思,善哉善哉!”

没过多久寺中只剩下和尚们和李修缘,李修缘被弄得一头雾水,自己也是香客打扮,怎么没人让自己离开,真是莫名其妙,正准备和其他香客一样离开灵隐寺,这时那位老僧双手合十拦住了他的去路:“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且慢,老僧有一言相赠,不知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李修缘也还礼说:“大师言重了,不知大师有何赐教?”书中代言,这位老僧其实就是灵隐寺的方丈九世比邱僧,元空长老。

元空将李修缘引致后院禅房,轻轻关上房门,回过身来一指李修缘说:“好个降龙尊者,我等得你好苦啊。”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降龙尊者让李修缘莫名其妙,连忙摆手说:“大师是否认错人了,在下姓李名修缘,可不是降龙尊者,大师别拿小可开心了。”

降龙尊者的名号李修缘在佛典中早已看过,降龙罗汉是西天十八罗汉的第十七位,即:迦叶尊者,据佛教典籍记载,降龙罗汉法力超凡,曾助佛祖降魔伏妖,立下不少奇功。传说古印度的那竭国被龙王用洪水淹没,又将那竭国传世佛经藏于龙宫之中,后来降龙尊者降服了龙王取回佛经,立了大功,故称他为降龙尊者。故此李修缘听到老和尚叫他降龙尊者才如此震惊。

元空抬起头来笑着说:“尊者有所不知。”话音未落突然伸出手掌向李修缘头顶压来,李修缘是一个文弱书生,躲闪不及,正被老和尚拍了个正着,整个人感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没等李修缘缓过神来,元空接着又拍了两掌,李修缘顿时眼前一道金光,突然觉得身体轻了许多,随后发觉自己置身在一处金顶大殿中,面前一座雄伟佛像,佛祖轻声唤道:“降龙,你已修炼一千四百二十年却始终不能得成正果,经观音菩萨指点,得知你有七世尘缘未了,今派你到人间轮回,了结尘缘,切记要多行益事,积攒福报。”说完后李修缘眼前种种记忆浮现出来,包括自己身为降龙罗汉时修行经历,以及自己如何托身天台山国清寺,李茂春求子后自己如何降临李家,过往种种无一错漏,如同南柯一梦。

眨眼之间,李修缘又回到的灵隐寺禅房之中,只见老和尚元空微笑着看着自己,李修缘仰天大笑说:“哈哈哈,这一世你就是我的师傅,徒儿拜见师父。”说着就要跪下磕头,元空连忙搀扶,说:“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早知尊者会驾临本寺,只是没想到是这般书生打扮,刚才老衲已为尊者打开天门,尊者既然是为了结尘缘而来,那么贫僧就收你为徒,赐你法号道济。”

至此李修缘就在灵隐寺住了下来,说也奇怪自从李修缘变成道济后,脾气秉性全然变了,再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道像是一个疯癫之人,时而仰天大笑,时而在寺内疯跑,时间久了人们都叫他颠和尚,慢慢的本来的法号道济也变成了济颠。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漏,济颠是降龙罗汉托世这件事除了方丈元空以外没人知道,而济颠不止整天疯疯癫癫还不守寺庙清规,经常喝酒吃肉,睡觉也不在自己房间睡,随时困了找个地方倒头便睡。如此诸多行为就引来很多僧人的不满,都怪方丈招惹了个祸害来寺里,尤其是寺中的监寺僧广亮,更看济颠不顺眼,监寺的职位相当于副方丈,在寺中可谓是一人之下,这人本性并不坏,只是为人尖酸刻薄,贪慕虚荣,一心想着日后能当方丈。

这一天广亮花了五两银子做了一件华丽的僧袍,正在后院给众僧人显摆,“大家快来看看贫僧这件新袍,前两个月多亏城里王员外关照,多给了咱们几场法式做,这才攒够了银子专门找城中最好的铺子定做的,你们说和不合身,是不是有点方丈的气势?”众僧人都知道广亮的性格,都不敢得罪他,纷纷点头称是,把广亮夸得无可无不可的。

正好济颠也从后院经过,看到这场景,就想好好戏耍广亮一下,于是绕到广亮背后的人群中,慢慢凑到广亮跟前,然后假装一个没站稳,整个摔倒再广亮身上,济颠这人整天疯疯癫癫,拉里邋遢,再加上喝酒吃肉从不梳洗,满身的油渍,满手的脏泥,这一摔,身上的油手上的泥蹭到广亮身上一大半,广亮被这一下撞得差点没摔个狗啃屎,往前踉跄了三四步,回过头来一看是济颠,气得破口大骂:“你这颠僧,走路没长眼睛啊?没看到佛爷我新买的僧袍?把你卖了也赔不起。”说着赶紧用手打磨袍子被蹭脏的地方,济颠也连忙紧走两步凑过来说:“师兄,抱歉抱歉,昨夜喝的有点高,早上酒还没完全醒,出门拿凉风一拍,一个没站稳就撞到您老人家了,实在罪过罪过。”说着也用手帮广亮掸袍子上的油泥,广亮连忙退后两步说:“别动,离我远点,看到你我就晦气,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倒霉。”说着边拍着袍子上的油泥,骂骂咧咧的回禅房去了。

众僧看到这场戏想笑又都不敢笑,有几个和广亮关系好的,知道济颠是故意的,可也没办法,狠狠的瞪着济颠,济颠说:“哥儿几个,怎么着?没见过喝高的?要不晚上一起喝一杯?”众僧都知道济颠疯癫惯了也都不敢招惹他,于是都散了。

当晚二更天,济颠偷偷的来到广亮的禅房,看着床头挂着上午才洗好的半干的那件新僧袍,闭眼默念几句,手指一动,僧袍慢慢腾空而起,顺着窗户飘入济颠手中。早上城里当铺刚一开门,济颠就将这件僧袍当了二两银子,买了些酒肉回到寺中,将当票贴在灵隐寺山门的门板上,贴好后上面又刷了三层浆糊,然后找地方睡觉去了。

天刚亮,广亮就发现僧袍不翼而飞,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于是组织几个徒弟四下寻找,最后还是徒弟志明在山门门板上找到了这张当票,几人尝试了几次都揭不下来,由于浆糊刷的太多,如果硬揭下来的话,整个当票也就破了。

正在广亮急得冒火的时候,徒弟志清说:“师傅,要不然咱们直接把山门拆下来,拿着门板去赎当,赎出来僧袍后当着当铺面把当票毁掉,这样在拿回来门板装好,岂不妙哉?”广亮一听这个主意,觉得不错,连忙派几个僧人拆门板,抬着去赎当,回来再装门板,整整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忙完了,也到了掌灯时分,广亮坐在禅房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左思右想:“肯定是济颠,一定是这颠僧搞的鬼,一定要找个机会出这口恶气才行。”

第二天济颠在大雄宝殿供桌前生来一堆火,美滋滋在烤昨天买的肉,旁边还放着半壶酒,正吃得起劲,广亮听到信儿急忙带着两个徒弟来到大殿,见到济颠这幅模样,广亮大喝一声:“济颠!你这混帐东西,你自己不守寺规也就算了,还公然在大殿吃肉喝酒,破坏佛门清净,还不与我同去找方丈领罪?”

济颠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上的油,嘿嘿一笑说:“师兄,可别这么说,这酒可香了,你闻闻是哪家的陈酿?”广亮提鼻子一闻说:“我管你是瑞福楼的女儿红,还是广德楼的千杯醉,反正在寺里喝酒吃肉就是不行。”说完了自己也觉得话多了,看着两个徒弟尴尬的眼神说:“呸呸,不知道,随我去见方丈。”想过来拉着济颠去见方丈,又嫌他太脏太臭,济颠哪会听他的,站起身来把鸡腿递给两个小和尚:“别跟我客气。”又有指了指地上的酒壶:“要不坐下一起喝两杯?”两个小和尚吓得退了一步,直勾勾盯着鸡腿,还咽了口吐沫,广亮看到这里,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大喝道:“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我这就去向方丈禀报,再加上你偷……偷寺中香油钱,二罪归一,这次还不把你逐出寺去。”济颠一脸不屑的啃着鸡腿,弯下腰拿起那半壶酒喝了一口说:“随便,别耽误我吃喝就行。”广亮一抖袍袖气呼呼的向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元空的禅房,也不敲门,广亮推门就进入了房间:“元空师叔,济颠这颠僧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之前偷着吃肉喝酒也就算,现在公然在大殿破浑戒,弄得寺里乌烟瘴气,成何体统。”元空抬起眼皮微笑了一下说:“他想做什么就由他,莫要管他,回头我说说他就是了。”广亮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好,好,吃肉喝酒暂且给他记下,偷功德箱里面的香油钱要怎么算?那可都是大伙的辛苦钱。”广亮不敢提自己袍子的事,只说了偷香油钱。

元空站起身来,走到广亮身前,拍了拍他肩膀说:“算了吧,他疯疯癫癫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再说空口无凭,就算送到当官也奈何不了。”广亮依然不依不饶,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那可不行,身为监寺,我就要为寺中众僧说话,那这样,从今天起我就派两个徒弟日夜监视这颠僧,如若当场捉赃,还请方丈师叔一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元空苦笑一下说:“唉,那就随你吧。”听元空松了口,广亮这口气这才算顺了一点,还是没好气的对元空说:“那好,恕徒侄刚才鲁莽,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元空叹了一口气,心想,广亮呀广亮,虽然你这人平时尖酸刻薄,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这可是你自找不痛快,估计尊者也不会玩得太过份,且看尊者怎么和你玩笑玩笑。

第二天,广亮派了徒弟志清,志明监视济颠,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听好了,要寸步不离的盯紧那颠僧,一定要抓到他偷窃的证据,抓到了报告我知,就连睡觉,上茅房都不能松懈,要是有一点怠慢,可小心你两个的光头,哼哼。”两人满脸无奈,但也知道师父的脾气,这次是卯着劲要对付济颠了,只能尽力去办。

就这样二人连续盯着济颠三四天时间,吃饭,睡觉,上茅房都是轮流倒班,生怕有什么错漏,济颠也知道他们的用意,吃肉喝酒照常,偶尔还拿酒肉引诱一下两个小和尚取乐。

一天晚上济颠吃饱喝足,睡到半夜起来上茅房,正好志明值班盯梢,又累又困的跟着济颠到后院,看着济颠进了茅房,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出来,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冲进茅房查看,只见茅房空无一人,心说不好,立刻回去叫醒志清。

二人首先查看功德箱,发现箱子里的钱全都不翼而飞,紧接着两个分头寻找济颠,找了一会儿发现供桌后面有响动,两人分两边包抄,绕到供桌后发现济颠正在低头把什么东西塞在胸口的袍子里,二人高兴坏了,说:“济颠济颠,终于让我们逮到你偷钱了,我俩可算逃出生天了。”于是志明扯开嗓子就喊:“捉贼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济颠偷香油钱了,快禀报方丈呀。”

整个寺里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来到大殿看热闹,广亮一听喜出望外,心想:“这回这两个小子办事还算机灵,我得赶紧找元空师叔,新账旧账一起算。”

广亮叫了元空一起来到大殿,这时济颠已经被志清志明死死的拉住,不过手还是紧紧这抓着胸口的袍子不肯松开,而胸口鼓鼓囊囊的确实有东西藏着,元空看了一眼广亮,转过头来问:“道济,你袍中藏着何物啊?”济颠颤颤巍巍的回答:“师傅,没有,没什么,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志明抢着说:“禀告方丈师叔祖,济颠假借去茅房,实则偷了功德箱里的钱,您看箱子里的钱都没了。”广亮在一旁冷笑两声说:“哼哼,人赃俱在,你还敢不认?你们几个上去帮忙,把东西拿出来。”

广亮身后又上来三四个和尚,一起动手将济颠的袍子扯开,济颠连忙挣扎说:“不可如此,不可,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说着袍子被几人扯开,从袍子里掉出来一堆鸡毛,鸡骨头什么的,众人一看都傻了,济颠蹲下身子边捡鸡毛和骨头边说:“我最近真是馋虫上来了,这两天偷偷捉了后上的野鸡,吃完了又怕大伙发现,于是想趁着夜里将这些东西扔掉,没想到被抓到,罪过罪过。”边说边偷眼看广亮的表情,广亮这么一看真是又气又恨,指着志清志明说:“你们两个,真是成事不足,嗨。”说着一抖袍袖准备转身离去。

正在他抖袖子时,从他袖子里掉出一个黄布包,轱辘轱辘正好滚到济颠面前,济颠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碎银子和铜钱,济颠表现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说:“哦,哦,我就说收拾鸡骨头时候发现有个黑影在功德箱附近一闪,原来是你啊,真是的,又想买新袍子了?那也不用偷啊,师傅,您快看看这钱少了没有。”广亮一下子傻眼了,站在原地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这,我。”

元空知道这都是济颠搞的鬼,于是接过黄布包交给一名小和尚说:“把这些银钱放回原处,此事纯属误会,是我让广亮拿功德箱里的香油钱去清点的,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房歇息去吧。济颠,你随我去禅房,我有事交代。”济颠吐了下舌头说:“是师傅,原来如此啊,看来我也是错怪好人了。”看了广亮一眼转身跟着元空去了禅房。

众人一见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散去,单说济颠,来到元空的禅房,元空关上房门对济颠说:“我的尊者呀,我们这平头僧人可伺候不了您这位真神,广亮虽然平时做事多有跋扈,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看在我的薄面放过他吧。”济颠嘿嘿一笑说:“师傅教训的是,徒儿谨记。”元空也无奈的摇摇头说:“既然尊者奉佛旨度世,总留在我这寺里也不是事儿,不如到世俗中历练闯荡一番,帮助一下受苦的黎民,岂不更好?”济颠一笑说:“我也正有此意,寺中实在是无聊,吃喝也没什么新花样,整天就是薄酒烤肉,我早呆腻了,赶日子不如撞日子,说走就走,那我现在就告辞了,寺中若有事需要我,师傅你只要心中默念三次济颠回来,我就能知道啦。”说完还没等元空搭话,只见屋中金光一闪,转眼间,济颠已经来到寺外树林,至此济公出世。

同类推荐
  • 地球来客之尘埃破境

    地球来客之尘埃破境

    一条新闻的出现,竟改变了一家人原本的假期节奏。爸爸日记中出现的线索指引安流儿开始了一段非凡的旅程,一场尘埃破境的故事就此展开…————————一粒尘埃,一拂即去,只是依旧存在。一粒尘埃,毫不起眼,却能打破平衡。本是尘埃,便也无所畏惧,尘埃飞扬,未尝不能开天辟地。你我是尘埃,世界是尘埃,宇宙皆是尘埃。一粒骄傲的尘埃,一粒非凡的尘埃。宿命不再轮回,这一生,尘埃破境!
  • 魔仙传奇

    魔仙传奇

    千年战殇,千年讔谜,展开了恢弘的传奇秘卷!一个传奇伊始的人,他遇到的事扑朔迷离,他遇到的人千奇百怪……他是侠者,心系苍生;他是浪子,绝代风华留不住他的脚步;他是魔枭,身负血海深仇。阴谋鬼蜮间游走,快意恩仇中轮回!成魔,成仙,只在其心。
  • 末法长生路

    末法长生路

    末法时代到来,曾经的真仙强者复苏,要逆天走出长生路。
  • 禁魔天

    禁魔天

    林炎和一只大公鸡一起逆天禁魔的故事!喔——喔起床了!
  • 盗天机

    盗天机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修真者本是逆天而行,一个修炼了妖族秘术的人,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劫数?太玄门苏夜,如何带领他那弱小的门派走向辉煌?种田流修真,没有时间11。读者群:34665879(天机营)PS:本书如果出现双修情节,绝无1111同志百合等可能,俺是个纯洁的人……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霸道御少,阳光下爱你

    霸道御少,阳光下爱你

    学校……紫樱在抄作业时对旁边的御少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御少“想让我帮你抄作业就直说”然后顺手把她的作业本拿走公司……紫樱在加班的时候对御少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你”御少“想不加班就直说”于是就把紫樱送回家御少的婚礼现场……紫樱“我还是喜欢你”御少“想抢婚就直说,因为我会跟你走”两人不管所有人的目光,牵手走出了教堂
  • 灵魂旅行家

    灵魂旅行家

    没有简介,不会写………………………………
  • 痊愈与疤

    痊愈与疤

    被恶魔充斥着的世界,他们幸运能够遇见彼此,他们联手办案,经历了悲、欢、离、合,相互治愈着对方内心最深处的伤,相互扶持着,携手一起走出黑暗的泥泞小道,朝着最终目的一点点靠近......
  • 谈恋爱嘛领证的那种

    谈恋爱嘛领证的那种

    乔清越作为一枚21世纪的白富美,追她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她却杠上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方颜许。“男神,你渴不渴啊?”方颜许没说话“男神,你饿不饿啊?”方颜许依旧没说话“男神,你喜不喜欢我啊?”“嗯”————————为了追随方颜许老干部的脚步,乔清越毅然决然放弃了陪伴她十几年的快乐肥宅水开始了她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生活。“清越,蹦迪去啊?”“不去”“清越,喝酒去啊?”“不去”“那……跟我领证去吗?”方颜许问“不……”————————修身养性许久的乔清越还是没忍住自己一个人悄咪咪跑去了酒吧,不过天地良心她怎么也没想到方颜许会在酒吧门口。“嗨!男神”“嗯”“真巧啊,你也来酒吧啊”“不巧,我等你很久了”
  • 萤火的相遇

    萤火的相遇

    学渣黏上了学霸,学霸也黏上了学渣。“邻居家的大孩子”和“自家的混小子”,敏感又孤独的灵魂,爱而不敢的纠结,这就是一场爱情啊!爱情!
  • i王俊凯之因为爱所以爱i

    i王俊凯之因为爱所以爱i

    【王俊凯篇——】呵呵。。原来一切都是梦。。。。。。——BY陈韵璇。。。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血案凶影

    血案凶影

    风雪夜路,步步杀机!孤傲、冷酷、睿智、武功卓绝的独行剑客,遭江湖同道、故交旧友合力追杀,处处深陷险境!究竟为何?白云山庄,灭门血案!究竟何人所为?精妙绝伦的推理,细致入微的观察,出人意料的结局!真相大白于天下!饮血魔剑再度饮血!阴霾散去,本该云淡风轻,然而,凄风冷雨夜,血案再起,江湖再次陷入恐慌......
  • 最后的千杀者

    最后的千杀者

    死亡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全部,所有,一切,通通化为虚寂。也许是上天的玩笑,或者命运的眷顾。总之,他,活下来了。也许带来另一场灾难,但也许,是另一场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