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小凡因为忍受不了宋晓敏的噪音而时常敲门讨要说法，女孩当然强硬对待，二人打的是你来我往，“浓情蜜意”。
时间一长，王小凡心里积怨颇深，私下给她起了个“宋女鬼”的别称。
“你再这样我可真给你发律师函了。”
“你发啊，正巧我也想告你个死变态每天偷听我房里动静。”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跟女人讲道理？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吧。”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本没什么深意，就是警告和反警告，威胁与反威胁，只可惜在旁人看来全变了味道。
二人频繁的走动，加上刘老太在闲聊时透露的只言片语，全楼人都知道了王小凡现在正对宋晓敏展开猛烈地“追求”，并且盛传，“所有的缘分都源于那晚的冲突，让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之间碰撞出了爱情的火花”，如此，两人的斗嘴，便自然也成了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一时间竟传为佳话，成为各住户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捎带脚解除了困扰三楼汉子好长时间的“王小凡之恋”，使他再也不用提前出工了。
刘老太和包租婆喝茶时表现出满心的宽慰，“小凡这孩子果然没让我失望，不枉我费了半天的功夫。”
“是啊，是啊。”包租婆抿口茶，不以为然。
她是知道真相的：当第一次听到坊间传闻时，她便提刀去堵了王小凡家门。她以为经过那晚，晓敏与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可能了，除非这闺女脑子秀逗。既然这样，不如就保护她，让她远离这家伙的骚扰，省的像原先那女孩一样到头一场空。她骂他色胆包天，骂他臭不要脸，说要替老王家清理门户，吓的王小凡高举“霜之哀伤”（出自《魔兽世界》）与其对峙，并将来龙去脉告诉了她，这才堪堪收场，解了性命之忧。
“这事儿你管不管？”王小凡还问她。
“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反正我的立场是，只要没出人命，无条件袒护晓敏。”
感情她得弄死我，你才愿意为我挖个坑埋了是吧？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他心里骂道，彻底绝了在她这寻求正义的想法。
他深知争吵是没有意义的，伤害还在继续，此事须尽快解决。于是在一次与宋女鬼的“严正交涉”中，他提出加微信的要求。
谁知女孩闻言一乐，仿佛听见了21世纪最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断然拒绝，理由是：加你这种人，掉份儿!
这深深刺痛了王小凡的自尊心。你这种人——他是哪种人？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人？还是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小人？不，都不是，他只是一个被公道抛弃了的，努力渴求安静睡眠的可怜人罢了。
“好，你等着，不给是吧，我偏要弄到手，不然老子的姓倒过来写！”他发誓。
可发誓简单，嘴巴一说就行，实现起来却难如登天。
这段时间他是伤透了脑筋，净琢磨着如何通过巧妙手段，让她心甘情愿地奉上。百度搜索，搜出一堆恶心人的土味情话，自己试了几条，被宋晓敏当成了精神病，原话是“王小凡，你有病吧！”他没敢接“你有药吗？”；又试了霸道总裁路线，学人家“壁咚”想霸王硬上弓，结果差点被打死，这才知道，这女人竟是跆拳道黑带高手，省里参加过比赛的那种;他还找过包租婆要，自然是没出意外，被人拿着刀追杀的夺门而逃。
后来，他一死宅群里有位兄弟告诉他，想让女孩主动给你微信，前提是——长的帅！还让王小凡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引发群里一片唏嘘。
于是他照着镜子看了半天——雕刻的脸庞，忧郁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性感的红唇——这些他都没有！末了，只好长叹一声：“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这天，他如往常般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排列整齐的法律法规，手上烦躁的转着笔。
突然，他心生一股悲哀：学了这么多年法律，背了无数的法条，竟无一条能教自己如何要到一个女孩的微信。
“最高院和最高检就不能出台个司法解释吗？”王小凡一阵腹诽，将笔一扔，快失去了理智。
坐他对面的女孩听见扔笔声，抬头看他，见其一脸严肃，好像碰到了什么疑难案件，便出声问道：“王律师，需要帮忙吗？”
王小凡闻言偏头，见一可爱姑娘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盯着她，脑海里闪出几组数据：“王瓷，22岁，身高168，本地人，X市政法大学毕业，上个月刚来事务所，任实习律师，因长相清纯可爱成功得到了我的关注，性格不详，爱好不详……”
女孩被盯的久了，脸红起来，拢了拢额前的空气刘海，轻轻叫道：“王律师…王律师…”
王小凡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我看你一脸严肃，是不是有什么难题，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上你。”她语气诚意十足。
王小凡吸了口空调凉气，自忖老是这么干想也得不出什么办法，不如转换思路，听听别人的意见也是好的。
“没错，我的确有个难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瓷一脸认真，“嗯，你说吧”，小手因为紧张不自觉的紧握，生怕自己水准不够，帮不到他。
“如何让一个女孩自愿把微信给我？”
王瓷：“......”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相视许久。
王瓷万万没想到王小凡居然愁的是这种事，可看对方目光如炬，表情坚毅，不似开玩笑的样子，霎时间明白了什么，那本羞红的脸蛋更加红润了。
她以为王小凡在撩她——自上个月进事务所起，她就被安排在他对面，工作中有不懂的地方时常得到帮助，但两人的交流也仅止于此；她倒是想加他，可王小凡一直是副冷淡模样，让人亲近不得，再加上自己脸皮薄，开不了口，两人便一直到现在也没互换微信。
少女的娇羞让王小凡看傻了眼，他意识到出了问题，女孩一定是误会了，这乌龙前几天才闹过一次，心里暗骂自己当初就不该背那些该死的土味情话，导致现在随口一问都仿佛带着股流氓气质。
他急忙解释：“王律师，你别误会，当我什么都没说。”
“啧啧啧”女孩会心一笑，觉得他欲盖弥彰的矜持真是可爱，开心的拿出手机，找到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喏，拿去吧！”
看着递来的手机，王小凡眉梢一挑，同样都是女人，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既是如此，权当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吧！于是接过手机加了王瓷好友。只是歌词有云：“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边的轻而易举更加坚定了要得到那头的执念。
一顿令人“智息”的操作，阴差阳错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王瓷当即邀请王小凡共进晚餐，以感谢他对自己初入职场的帮助。
王小凡原打算拒绝，但想起回家就要忍受那宋姓女鬼的摧残，还不如跟这位年轻可爱的同事吃饭呢，况且女孩的邀请也不算是自己讨厌的那种交际应酬，便答应了。
晚上八点，夜色早已降临，两人才陆续忙完。
出了事务所，发现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窸窣小雨，略感微凉。路边街灯发出的橘黄色灯光在雨点的散射下愈发的朦胧，行人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踏着赭色的青石来来往往，竟是把这街道染上了点儿法兰西的风情。
两人都没带伞，一商量，决定就在街对面的饭馆吃饭。
王小凡把自己的公文包往王瓷怀里一塞，说道：“挡着”，自己两手一撑，融进了雨夜朝对面奔去；王瓷在原地愣了下，摸了摸包上细腻的纹理，嘴角露出好看的笑意，将它紧抱怀里，把自己的包挡在头顶追了上去。
饭馆店面不大，却干净舒适，音箱里放着乡村布鲁斯，顾客进门便会觉得轻松惬意。
王瓷选的座位靠窗，雨点敲打在玻璃上，点点滴滴连成了线，透过一片水雾可以看到外面的行人和行驶的车辆。
点了菜，又要了两杯热可可暖和了身子，两人这才真正从刚刚的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觉得这尴尬的气氛挺有意思，忍不住轻笑起来。
“今早出门的时候可想不到晚上能和你坐在一起吃晚饭。”
“怎么，是高兴还是委屈？”
“当然是高兴了，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只是……”她换了个姿势，左手撑住下巴，右手食指绕着热可可的杯口轻轻画着圈圈，笑意妍妍，“王律师你平日不苟言笑的，像座冰山，气场冷的都不用开空调了，每次向你讨教我都得在心里演习几遍，实在不敢再开口向你提其他请求了。”
“是，是么。”王小凡拿起杯子喝口热饮来遮掩自己的心虚，自己只是闷骚而已，没成想在别人眼中倒成了高冷。平日里看似在认真工作，其实脑子早就穿越到异世界里幻想自己去拯救苍生了。
“王律师，我以后能叫你师兄吗？”
王小凡一愣，“尸兄？”
“对啊，你不也是X市政法毕业的吗？比我早两届，叫师兄没错的，王律师听起来太生疏了，我不喜欢，好不好？”
“哦，可以。”王小凡恍然，刚刚脑海中闪过某国产动画，以为小姑娘给自己起了个别名。
王瓷兴奋的拍了拍手，美道：“好耶，那你以后得叫我师妹了，咱俩都姓王，王律师、王律师的听起来真别扭。”
王小凡倒觉得师兄师妹的更别扭，本来这座城市的法律从业人员基本都是X市政法毕业的，十之有八师出同门，这要是师兄师妹的叫成了传统，那可不像国家司法系统，更像是江湖门派了；况且还有那剩下二分师从他处的同僚，这样刻意的分清门户出身，总有拢聚集团、排斥异端的嫌疑，总是不利于司法工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