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宅男都喜欢被动，若非女孩主动邀约，他们宁愿把时间花在网上，看美日籍老师的“网课”；或者把钱用在莫得感情的橡胶人上，也绝无那胆子请她们出门转转，哪怕内心神往不已。
所以对于王小凡，纵使准备了千万的话题，无人撩他，亦是“巧夫难为无米之炊”。那宋晓敏，打搬来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的开门也是收取快递、外卖，加之小凡最近也是业务繁多，从早到晚，两人几乎没有碰面的时候，自然就没有机会去制造什么风花雪月了。
对此，王小凡很沮丧，觉得有些浪费资源的意思；而更丧的，是美娘子没见着，某位丑大妈倒是时刻记挂着自己：早上下楼，每每经过包租婆门口，她房门总会“吱呀”一声自动敞开一道缝儿，复杂目光从中射出，直至他脱离视线范畴。
王小凡曾与之有过几次视线上的短暂交错：有时她是鼓励地、期待地、热情地；有时又是嫌弃地、不屑地，甚至愤怒地；王小凡不解这些变化，久而久之，最终只杂糅成一种恶寒，令他胆战心惊，索性再不去看。
其实并没有特别复杂——包租婆当天心情好，比如头天晚上散步捡到五块钱，喜悦延续到第二天，她便会觉得王小凡可爱，就鼓励他去追求晓敏；哪天早晨如厕便秘，几炷香的时间也没有战果，她就心情不爽快，觉得他还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绝了妄想吧！
其实包租婆的阴晴并未影响王小凡多少，而让他这几天心情烦躁的，是那位好久没见过的美女邻居。
怎么说呢？他这几天回家挺晚，照这栋楼的作息，归来时基本漆黑一片，某户偶有灯光，也定是起床撒尿。
在这种背景下，他回家每每走进楼道口，总能听见丝丝乐声，随着拾级而上便愈发清晰！
哪来的呢？宋晓敏家！
这本也无妨，人家爱听歌，谁也无权干涉。可偏偏这楼房的设计，让俩人卧室只有一墙之间，且隔音奇差；而这姑娘当属夜猫子，不到凌晨两三点绝不息鼓，这可苦了我们小凡，本就在外奔波劳累一天，连最喜欢的睡前动漫都没有心情再看，如今伴着DJ重金属，更是连睡眠都是奢望。
那晓敏也不知在跟谁说话，嘴“吧嗒吧嗒”能一宿不停，时不时还谢来谢去……
几天下来，王小凡神经衰弱了不少。
他去找她，可每次站在门口，他又想晓敏那么晚才休息，现在该是还睡着吧，这会儿打搅多不礼貌！
就这么心软心软地久拖未决。
这天，他又很晚回家，是真的累到不行，白天去了几处地方取证，晚上又在所里整理案卷，加之几天没有睡好，饶是他这般善于熬的人，也是感到疲倦不堪，连洗漱也没有就躺下了，心中想着宋晓敏你有本事今晚接着放。
奇怪的要求！
女孩没有让他失望，不仅放了，还加了音量，歌词清楚的是字字诛心！
仔细一听，是刘欢老师的《从头再来》——“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哼，是够风雨的，我他妈都快飘零了！”王小凡在心里吐槽道。
他原以为经过几天磨练，该是习惯这种环境和状态了，但身体很诚实，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就是睡不着。
一看手机，12点了。
“holy shit!”
他咒骂一声，索性盘腿坐起，用毯子蒙住脑袋，手一掐诀，在心里默念起聂风的《冰心诀》！（出自《风云》）
这是他以前很喜欢看的一部电视剧，尤其喜欢“风中之神”聂风，喜欢他飘逸洒脱的气质；可这聂风体内有疯血，时常走火入魔。每当此时，他就会念起聂家祖传的《冰心诀》，对稳定心神极有好处。
中二的王小凡便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后来每次紧张烦躁时都会念起，在心理作用下倒也觉得管用。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他如往常般念着，可念着念着，觉得哪儿不对——“这口诀什么时候谱上曲儿了？”
该死，被带跑了!
意识到自己不觉间从聂风变成了刘欢，虽说二者都是长发飘飘，可颜值是质的不同啊！
王小凡轻咬银牙，恨恨道：“他妈的，对面到底在干嘛？”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王小凡含着满腔的惆怅与悲愤，准备冲出去找对面搞事情，这次他决定绝不心软。
可脚刚点地，他就瞥见宋晓敏送给自己的河神在月光下正看着自己，歪了嘴的微笑此刻充满“佛性”。
恍然间，王小凡觉得它似乎在跟自己说话：“年轻的小凡呦，你忘记对面是一位多么美丽的姑娘了吗？你忘记她亲手将我送到你手中的情谊了吗？忍住呦，一定要忍住呦。”
王小凡想冲它发出不屈的怒吼：“欺负老实人吗？”却终究还是认了怂，认命的躺回了床上。
“都怪我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既然都是听歌，不如自己唱吧！心酸中的他哼起了小曲儿。
就在以为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时，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
他听到隔壁音乐戛然而止，一股“要出事”的敏锐嗅觉让他复坐起来，竖起耳朵倾听。
晓敏被巨大敲门声吓了一跳，看看表，12点多，这个点儿谁会来找自己？关上声音后，蹑手蹑脚地来到玄关透过猫眼儿向外看。
只见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一身着老汉衫，腿套四角短裤，脚蹬塑料凉鞋的彪形大汉正怒目圆睁的站在门口。
晓敏赶忙收眼，侧身紧贴墙皮发怵，心脏“咚咚”直跳。
这哪敢开门！她静悄悄地，连呼吸都在控制，只盼着不做声让那大汉自己走开。
“砰砰砰”，谁知那人下手更重，简直是在砸门，大有种死磕到底的架势。
见躲不开，女孩深吸几口气，鼓了勇气小声问道:“您找谁啊？”
“我是你楼上的住户，你开个门，咱俩唠唠嗑。”
晓敏一听语气，来者不善啊，更不能开了，便回绝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可是正经人。”
汉子一听这话，当下左右脚错开，稳住重心，左手叉腰，右手指着房门就开骂：“你干哈玩意儿呢？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正经人有几个这个点儿不睡觉的？”
他声如洪钟，震的整栋楼都仿佛有些颤抖。
上来三问直接把晓敏怼蒙，未及她反应，汉子接着骂道：“老子这几天拉客竟他妈犯困，被开了五六张罚单，钱没挣着，还要倒贴国库！知道为啥不？就是被你闹得！看你是个小姑娘，又是新来的，这几天没好意思找你，还以为能自觉呢，这么看来真是给你脸了！”
晓敏被骂的莫名其妙，自己好端端在家直播，怎么就不让楼上睡觉了？心中憋屈，不由的也有点火气上头，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还是忍住，平静地说：“我是个主播，在工作呢，没想打扰您睡觉。”
汉子闻言冷笑，“你——是不是搁这儿跟我俩扯犊子呢？还主播，新闻联播都下班了，就你还加班呢？”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我在家工作，你睡不着觉关我什么事！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别人拉屎放屁？”
女孩的推卸和粗鄙之语彻底点燃了汉子的怒火，他再无保留，扯着嗓子叫喊：“你再说一遍？给老子开门，我今天就替你爹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你管？你算老几咧？我就不开，有本事你喊破喉咙去。”
……
二人就如此僵着，你骂一句我回两句，你睡我妈咪，我打你爹地，双方你来我往，势均力敌！不多时，走廊里就挤满了左邻右舍。
在得知事情经过后，众人纷纷开始谴责晓敏的扰民行径，仿佛都深受其害；其中嗓门最大的要数那住在顶楼的婆娘，骂人的兴奋让她脸上泛起一片潮红。
王小凡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意识到事态发展的严重。虽然晓敏有错在先，但当下一边倒的受到指责对她也是极不公道的，得有人站出来住持局面！！！
他看见自己的律师证在床头灯下正闪着庄严的光辉；
他想起自己曾在国徽的照耀下对着神圣的《宪法》宣誓，要为人间正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于是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坐在床上，不动如山!纵然他对女孩心有悸动，却不足以让他去冒“全楼”之大不韪！
包租婆本蛰伏在暗，眼见事情闹大，怕这群人把女孩逼急了，终肯现身，跳出来打圆场：“大家静一静，有话好好说嘛。”
“大姐，你可算来了。”那汉子见她像见了亲娘，泪眼婆娑。
他没想到这门里姑娘如此厉害，跟自己对骂半天竟丝毫不落下风，“我知道你找个房客不容易，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我也就忍了，可这……”他说不下去了，抹了把脸上的水，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晓敏楼下的住户是刘老太，岁数比包租婆大，她带着孙女静静被推在人前，此时也出声道：“这姑娘没日没夜的放歌，也没个空闲，时不时还蹦跶几下；我就算了，可静静不行，她晚上睡不好，白天是要影响学堂念书的。”
静静貌似为了配合奶奶说辞，适时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证明所言非虚。
大伙闻言，又七嘴八舌的叽喳起来，连半夜被枕边人放屁崩醒也赖到了晓敏头上。
包租婆不住的赔笑，人是她招来的，自己必须得给众人个交代。
她示意大伙稍安勿躁，对门里人好声说道：“晓敏啊，你出来跟大家道个歉，这事就了了。”
“道歉？凭什么？他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干妈，您也不向着我。”晓敏一阵“委屈”。
汉子一听，立马又火了，“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晓敏，这事你做的的确不对，咱这是老楼，隔音不好，你白天声音大点没什么，大家上班上学的，也听不见，可晚上你总不能也这样吧，都累了一天，想睡个好觉呢。”
包租婆说的在理，晓敏也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她是要面儿的人，这时候掬着，下不来；加之包租婆的嗓音实在粗犷，其劝说怎么也让她的心柔软不起来。
突然，她灵机一动，说道：“对面小凡都还没说什么呢，说不定人家没觉得我吵呢？”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王小凡隔空送给宋晓敏一个“你怎么回事，小老妹儿”的表情，忙用毯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假装与世隔绝。
包租婆如醍醐灌顶，一拍大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人家小凡是律师，自然能给大家一个公道。”
“对对对，找小王，上次我喝酸奶中奖，那老板耍赖，还是人小王帮我又要了一瓶。”也不知谁多了句嘴，大家一拍即合，纷纷叫嚣着让王小凡出来。
包租婆高兴极了，觉得对晓敏和他都是个机会，便急寥寥地敲起门，“小凡，开开门啊，这事儿大家都等着你处理呢！”
王小凡欲哭无泪，真真是巴巴看着那火烧来，燎了自己的腚。
这包租婆也是，就没想过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自己要是真睡着了呢？就忍心把一个兢兢业业的社会主义建设者从被窝里叫醒？
很显然这肥婆没这么想，就算想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卖了，这局面便是最好的证明。
“啥也没听着！”他对自己说。
包租婆可没了耐性，敲了半天，那小子连个屁都没放，她之前可是见他回来了，这显然是怕受牵连，躲藏起来了。
于是手上使劲，“王小凡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当律师，怎没本事开门啊！”
意外地很有节奏感。
门外逼宫催的急，王小凡深知这局是躲不过了，自己不出面，断没有在此止歇的道理。
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他拿起床头那只在某宝订制的“圣斗士”水杯，将其举过头顶，仿佛要隔空从“雅典娜”那里借来视死如归的勇气，然后猛灌了一口里面的营养快线，权当为自己壮胆送行。
门开了，王小凡在万众期待中登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