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他们镇子里养的鸡是这个地区最好的,喂的猪是最肥的,庄稼喜获丰收,农民们在肥沃的黑土里从早忙到晚。因为他们是最虔诚的信教徒,众神在星峰上保佑我们。
自从他们的到来,就打破了小镇的宁静,坏事情就毫无征兆的发生了。那异教徒小鬼待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就算土里长了草,牛吃了也要送命。首先是奈旺德家养的狗无故消失了,最后看到狗狗身影的目击者声称是在他们居住的茅草屋前面的杂树林里,当时正在和另一只母狗在调情。
可怕的还在后面,挤奶姑娘碧翠丝给乳儿头肿大的山羊挤奶,挤出的全是血水。再是杰洛奇家的多产母猪死了,那些刚出生的猪仔也只能一起烧毁。更离奇的是田里瘟死的成片麦子、瓜果和蔬菜,不管种什么,不管怎么种,都会出乱子。怪事接二连三,越传越邪门,有人看见茅草屋里传出厉鬼的哭泣,白天看见以及死去亲人的鬼魂在屋子里游荡,不得安息。人们不禁要问这个镇子究竟是怎么啦?他亲自偷偷潜入杂木林偷窥,屋前屋后除了他们师徒二人没有活物,花朵枯萎草儿发蔫、草木尽死,飞鸟不歇的禁地。他远远地趴在一棵山楂树的下面,茂密的叶子联合周围的灌木可以把他掩藏得很完美,他发现周围连只常见的蚂蚁、蚱蜢之类的昆虫都没有。此娃真乃瘟星下凡!
几天前,纳什镇长亲自透过杂木林,看见骗子道长在用锡纸折着做法事需要的元宝,那个瘟疫男孩在扎纸马,用浆糊抹在竹制骨架上,用白纸蒙裹阴干。真晦气,死人用的东西!那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像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那身破袍子明显是他师傅穿过的旧衣服改过来,下身的灯笼裤过长,时不时的用小手费劲地往上提。他感到一股阴寒在肚子里翻滚搅动,糟了,他要拉裤子了,真邪门!就连镇子里的狗都不喜欢他们,见了他们就不要命地乱吠乱跳。
他在镇子上见过这孩子,许多小孩都不愿跟他交朋友,他那诡异的双瞳,交替明灭地发着绿光,要是盯着看久了,你就能看见它里面很特别的幻象。而那个假男爵,明明是个侍奉神明的人,说起话来却像个无赖!
镇子里老神甫尤弥尔为了教会能够有更多的进账,减少竞争者和异教徒,总是散布谣言:“道士会招来厄运!道士向来就是魔鬼的帮凶。”这花是听不来的,但他有某种召唤力。他们的目的相同,最终殊途同归。
“不能任凭这样下去了。”纳赦镇长心里下定了主意。为了避免瘟疫的扩散,今晚务必要了结此事。虽然那孩子可怜,入了邪教。当然,这都是大人们的过错,那个可恶的练气士、恶道、神棍······随您怎么称呼都行,靠别人的不幸发财!
纳什组织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连续三天聚在镇长家开碰头会,商量了举事的步骤、规模,最关键的是“仪式性”这个部分,因此神职人员是必不可少的。要让镇民们清楚虽然这是违法行为,但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大家的利益。龙神会理解的。纳什镇长对于自己收受贿赂这件事却只字未提,甚至决定要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
六个月前,对于当晚的情形,镇长大人可是记忆犹新,毕竟可是亲自见到了男爵本人,并留下了美好回忆。当时电灯这种时髦玩意儿只有在圣龙城里才有,封门这么个偏远的小镇上,一入夜居民们大多已经休息了,连狗都睡着了。镇长还在等一位奇怪的客人。一个月前的来信里清楚地说明了来意。一位尊敬的曹达达男爵受封于此,在今晚就将抵达,希望得到封门镇王家废弃祠堂的钥匙。并强调夜里来取,仿佛这点很重要似的。
镇子上响起了狗吠声,接着自家的狗也开始叫了,镇长知道贵客上门了,就提着风灯走出家门。不一会儿听见了马蹄的哒哒声,一队人马划开浓雾,黑憧憧地撞了出来,仿佛地狱撕开了一道口子,晃若魔兵降临。车队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马身上全是热气腾腾的汗水,嘴里吐着白沫,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粗重的鼻息带有畜生身上特有的味道,镇长似乎还闻见了别的气味,血腥味?肯定是弄错了?从一辆精致的四轮马车上走下一位五十来岁的绅士,他不喜欢这种突然的到访,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绅士给他的第一感觉,是典型的外来黑户,不老老实实种田的刁民。
那个绅士开口说道:“镇长大人,我就是朝廷委任新的男爵曹达达,这是委任状和爵印倚为凭证。”
纳赦忍不住发出疑问:“凶宅你们也敢住?”
“现在房价太高,深山老林里的便宜,凑合着用吧。”
镇长大人不敢怠慢,男爵可比他官阶高几个档次,别人使用敬辞已经很有礼貌了。镇长喜欢这样偏偏有礼的绅士,讨厌乡下人的粗俗,总拿镇长不当干部。他忙忙接过草草看了一眼,笑着说:“本镇真实荣幸,我相信在您的带领下会跟上全国改革的步伐,希望您多多给予意见。”
曹达达掏出五个金龙交给镇长说:“镇长大人,这是古堡今年的租赁,省去了我建房的麻烦。”
纳什镇长欣赏懂礼貌的人,就算他穿着绣有一只猩红蝙蝠的绿色袍子看起来也逐渐顺眼了,自己却连连拒绝:“不需要那么多。”
“多的就交给镇公所充当社区基金。”
马车夫是一个泽地奴,他一言不发,坐在上面像尊木偶。纳什镇长高举着昏暗的煤油灯,除了许许多多的家具,他还看见一辆五匹马的拖车上有一口石棺,四轮车辙深深地陷进泥土里。石棺的表面錾有一个巨大蝙蝠的浮雕像,一个长有无数眼睛的触须的乌贼的脑袋,蟒蛇一样盘起的身子,青面獠牙,猩红血眼,跟男爵背后的纹章一模一样,这通常是星爵武士夸耀的资本。石棺用五匹良种马拉着,嘴里吐着白沫,他们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这引起了他的疑心,从游思中拉回现实,背着身子偷偷咬了咬金龙,在煤油灯的光亮中发现有牙印,是真正的金子!
镇长估量着凭他一人是绝对打不开棺材的,就问到:“棺材里装了什么东西?”
曹达达说道:“棺材里当然是尸体,我一个可怜的部下,临死前要求葬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纳什镇长走近发现有明显的尸臭味,尽管石棺的四角悬挂着熏香,还是祛除不了这股子味道。
何必多管闲事呢?听到山上的‘王家祠堂’,镇长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提醒说:“男爵大人,王家祠堂从来就不是个吉利的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劝您还是放弃居住的想法。”
曹达达露出感激的微笑说:“我的一生都在冒险奋斗中度过,不惧魑魅魍魉。泽天女皇将我分封到此地,一定是有道理的,何况上面还有我需要的东西。”
其实,在镇长见到金子的那一刻可以说这比买卖基本上就已经敲定了。三枚金龙可以作为镇公所的基金,还有两枚无疑例外就会落入自己的口袋,谁叫我为镇子里的事情劳心劳力呢?镇长见男爵大人如此坚持,就放弃了继续劝说。
过了好久,镇子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才想起了那几枚金龙,手里的金龙变成了蘸上铜粉的糖块,才发现他的“金龙”融化在了钱箱里,炼金术士的鬼把戏!为了稳妥起见,他亲自给阴川总管哈萨克大人写了信,回信中提到根本就没这号人物。他所有的印信和委任状都是伪造的。他鬼迷心窍,被那两枚金币晃到了眼睛,没能第一眼就认出这个冒牌货。他竟然脱下帽子,这个骗子鞠躬,啊呸!想想就真够恶心的。事后想想想,必他是做足了功课,知道克氏老爷们的纹耀图案。还有那些棺材四角的熏香,一定是江湖中常用的下三滥迷魂香。
破茅草房子中的一只紫金黄皮葫芦的塞子“嘭”地一声弹飞撞到天花板,一阵黑雾从中涌了出来。正在打坐的灵光道长,双眼猛然睁开,发出一道精光,他看了一眼黑雾,就开口说道:“小姬姬,我设置的迷雾结界被人闯破了,有大队人马杀了过来,赶紧收拾东西跑路,这地方我们呆不下去了。”
小姬姬从拼图纸板上抬起头来,“那么快,又要搬家了?”自从小姬姬长到四岁半,身带瘟疫光环祸害乡里后,搬家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嫉妒为师拥一副好的挣钱头脑。赶紧的,这帮愚民拥有很强的攻击性,带着家伙呢。他们会很高兴将你我二人送上火刑柱,光火堡的女巫也是这么被人给弄死的。”
“咱们这次住了6个月,比以往都要久。”灵光道长自豪感油然而生。
“相对以往也更危险,都找上门来了。”小姬姬分析道。
灵光道长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灵光道长掏出了一只古朴的紫金绿皮葫芦法器,拔出橡木塞子,手捏剑指抵在唇上,嘴里念叨咒语:“哦妈咪妈咪哄。”一阵飞沙走石,茅草屋子中的许多书籍、细软、祖师爷留下来的宝物,银质餐具等等被吸了进去。只有一会儿,屋里就被清空了,只留下了一张茶几和不值钱的废物。
小姬姬问:“怎么了?我的小木马不带走吗?”
灵光道长一边塞好葫芦口,一边口里唠叨:“紫金葫芦装满了。可惜了我的花梨木阴阳茶几。他们动作怎么那么快?”
“明显是有预谋的。”
这类事情免不了夹杂着暴力的抢砸烧杀,山下的神龙教会也乐于见到异教徒被驱逐,带领镇民高举神龙旗、龙蛇仪仗和壮声势的恶狗,嘴里念叨着不明所以的经文,疯狂的镇民驱逐带着收割稻穗的长柄镰刀,干草叉举着火把哄抢财物砸碎玻璃。龙神见怜,原来早已人去屋空,纳赦镇长长长吁了口气,终于不用面对可怕的事情。忽然,纳什镇长瞥见了师徒俩,他们正试图从狗洞里逃走,那个瘟疫男孩就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盯住自己,空洞的眼神似乎要把自己过往的罪孽看得清清楚楚。他全身冒冷汗,感觉过了好久才镇定下来,笑自己胡思乱想。这种事不会发生的——起码不会发生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但他始终没有出声制止师徒俩或者引起别人的注意。
月光如水,猎狗跟着他们的主人,一行火把组成的长龙,隔了那么远仿佛能够闻到燃烧油脂的臭味。小姬姬忘不了那些仇恨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恶意,弄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对他们爆发出火山般的仇恨。
在本镇神甫的带领下,副手们高举黄龙旗和神龙权杖,手拿镰刀、干草叉的一帮不识字的农民,兴师动众的喧哗,大张旗鼓的架势冲进了祠堂。事情就变得不可控制,随意哄抢财物,拿不走的就施行破坏,统统用铁锤敲碎。纳赦镇长吹响了胸前的警哨也没能制止,甚至随行的镇警也没有做些什么,真是疯狂!火光映照在这帮农民的脸上似乎入了魔瘴。他们用火把点燃了茅草屋,让原本就座破败不堪的居所彻底成为白地,正应了神甫的常常挂在嘴边的箴言:“邪恶需要用涤罪之焰来荡除”。
此时,师徒俩走在乡间小道上,灵光道长还在苦苦思索今晚睡在哪里?
“下一站我们去哪儿?我想回光火堡。”
“别任性,天涯海角,哪里都行啊,就是不能回光火堡。杂货铺老镇长那双狗眼一直盯着咱俩呢。”
灵光道长一拍大腿,“糟了,我还有云顶毛尖的小罐茶藏在罐子里,忘记拿了。”
“算了,不喝茶又不会死去,你这一回去肯定是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