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忙活了一宿才装船完毕扬帆起航,因为是顺水顺风,只要舵轮回正船就会一往无前,几乎不需要什么人来看船。一行六人在船艏舱的甲板上将货物码放在靠墙的位置,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随着一箱箱的锁头被大铁锤敲下来,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有令他们失望,全是值钱的金银珠宝。老马似乎有些失望,没有他渴望得到的珍本功法奥术秘籍,但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以他这个年龄早该退出江湖,他可不想干一辈子海盗!要是哪天被唐泽水师给逮住,少不了在绞刑架上晃荡,那可真是晚节不保。
此时,他们每个人都在幻想着有生之年在哪个城里隐姓埋名,过着大富翁的日子,住着大别墅,在满是泳装美女的游泳池内畅游,喝着女侍放在池边的冰镇酸葡萄酒。在赌场、妓馆、烟土馆、酒吧、洗脚房等任何娱乐场所,都能一掷千金,像个真正的爷们而不是海盗。
他们漫不经心地一起共同面对最后这口棺材盒子,王胆大从救生门后面拿的一把大铁锤就靠在自己的脚边。他们一起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用手往上用力抹了抹头发,这是带走脏东西的一种迷信方法。他抡起大铁锤在第四下的时候终于是砸断了锁栓,大伙儿一起取下氪金魔法锁链。掀开了棺材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具尸体,他们惊骇莫名。棺材不装尸体还能装些什么,但这具尸体至少也有上千年了,是一具不腐尸。唐泽也有制作腊尸的习惯,对于见多识广的老马来说,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怪就怪在,这具尸体心脏的位置,插了一柄刀把嵌有红宝石的银制短剑,胸口的附近有个圆形的封印符文往八个方位蔓延。
张大胆一看见这大场面,就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真他妈邪门。”
王大胆苦着脸说:“那玩意儿,可邪乎了。”
这具尸体的脖子上也戴了一摞从上到下逐渐加大的八个金光闪闪的金轮,他的左右手上戴了分别是红宝石、绿宝石、青金石的三颗金戒指和一个羊脂玉扳指,甚至穿的朝服也如出一辙。
张大胆是这伙人中间真正大胆之人,他随手就要拔出那把银剑。
老马出手制止了拔剑的行为,“别瞎玩了,赶紧把东西摘下来收好,但我们不能碰那柄封魔银剑”“那尸体怎么办?”王大胆试着问道。
老马说:“难道还准备留着陪你睡觉怎么地?老规矩,取完身上的东西,扔海里去呀。但别碰那只银剑。”
王胆大傻呵呵地笑着说:“我就喜欢扔东西。”
张大胆就是不信邪,还在纠结这柄精致的银剑。“有那么邪乎吗?”
老马说:“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你们还记得地宫中的那个被玄教专业的僵尸道长弄死的那个吗?它身上的东西跟这具尸体上的一模一样。戴着相同的戒指和金轮,穿相同的服饰。”
张大胆问道:“老马,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外面那具尸体没有腐烂的话,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相同的。”
王胆大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老马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太过邪门了。”
郝大胆说:“现在天已经大亮了,那东西只在夜间出没,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话说回来,甭管我们会遇到什么,我担保一枪就把它给轰成渣渣。”他拍了拍腰间的转轮手炮。
王胆大在取这具尸体脖子上的第一个最小金轮的时候,不小心碰破了这具不腐尸的下巴,发现了奇怪的黑色线虫,皮肤下面明显的突起,有东西在里面蠕动。他恐惧地缩回了手,“这尸体下面有东西!”
老马大着胆子,摸了尸体的脸,结果,直接戳破了他的脸皮。像纸灰一般脆弱,脸下是一群群蠕动的铁线虫一般的东西。老马用鲨鱼刀小心翼翼地割开肚子上的,发现这个东西整个脸部和身体都被缠满了。
王大胆说:“老天爷!我好像看见它动了一下。”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王大胆生性胆小,诗人忍不住讥讽道:“王小胆,别开这种玩笑了,它都死了上百年了。”
老马心想这些人都想知道结果,为了自己船长的威望,最后做出决定:“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如果你们不拔掉这枚银剑这辈子都不会好受的,也许还要埋怨我几句胆小鬼什么的。但我只有一点要求,”海盗船长抬头望了望舱门玻璃外的天空,“请将他抬到太阳底下,光天化日之下,可以吗?”
郝大胆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照办。”
张大胆走上前去,咽了下口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柄值钱的银剑给拔了出来,带出了几滴黑色浓稠的液体,心脏正中慢慢浮现了一枚朱砂描绘的血色符咒,但又过了会儿正在逐渐退化消失,就连符咒外圆的符文随着液体一起回流到了心脏里面——封印崩坏。这个大家都看在眼里,众人内心都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老马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具尸体只是个幌子,老道长上当了,我们亦是如此,棺材盒子里的才是真正的恶魔!
随着尸体心脏的慢慢复苏,有了第一次跳动的声音,泵出的黑血流经全身干涸的血管,他干瘪的皮肤有了生命精华的滋润。他的手开始抖动了一下,不是很明显。
游吟诗人好像是在安慰老马,“传说黑猫血倒在银剑上,封印才会失效。”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棺材盒子里的干尸,等了大概有一分多钟,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张大胆首先打破了压抑的紧张,转过身来说道:“我说没事吧,一群胆小鬼,根据海盗法则,这漂亮的匕首就属于我了。”
王大胆嘿嘿傻笑,“怕死不做海盗人!”
笑容正在王大胆的脸上快速消失,他们都露出恐怖害怕的表情,老郝用手指了指他的身后。他回过头去,发现那具蓬头垢面的上千年的尸体活了过来,身体旋转了一圈,锋利的指甲直接将张海盗的头给砍了下来,飞了出去撞到船舷上,又骨碌碌滚了回来。
大家伙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懵了,肾上腺素猛烈地攀升,他们一齐掏出手炮,往棺材上坐起来的怪物突突突一通齐发,打光了所有一轮子弹,一阵硝烟散去,打得这具尸体是千疮百孔。这具尸体终于重新倒回了他的棺材盒子里,子弹穿透尸体的时候也打穿了盒子,黑色的血液从棺材的孔洞中滴了下来。
王大胆嘿嘿笑道:“我不信你还没死!”他凑过去想看看这恐怖血腥的画面,结果棺材盒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握金轮没有皮肤的手,一轮砸向了他的胸部,他的胸骨瞬间断裂,戳进了肺部,只来得及痛苦地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喘息,但血水涌进了肺里,他剧烈地咳嗽,死只是迟早的问题。
王胆大看见亲兄弟就这么被干死了,他嗓子眼里冒出一声怒吼,枪重新上膛的手炮,对着缓缓从棺材盒子里坐起身来的怪物脑袋,啪啪啪一通九连发。结果,这只脑袋上的铁线虫般的生物发出尖叫,黑色的液体流了下来,但很快就以肉眼可见速度在恢复。这具人形的怪物对阳光并没有那么忌惮,他猛然伸出一只左手,朝着那件放置古朴玉石灯笼的仓房,嘴里念了一段稀奇古怪听不懂的咒语,那件法器突然在原地消失重新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右手拿着一把带有铁链的锋利钩子。
老马身为武士见识过这种玄功,大声发出警告:“这是通灵召唤术,他是一名武士,拥有再生的能力。大家走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老马不清楚这只怪物为什么能够站在太阳底下,但太阳很好地抑制住了怪物的某些能力,这是他虚弱的时候,如果拖到晚上,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从棺材里一跃而起,跳到了王胆大的身前挡住去路,手中的金轮落下砸向了他的脑袋,在这个海盗倒地之前,用精细的手法剥掉了王大胆的皮肤,用夺魂琵琶钩从肌肉上拽出了王胆大的皮肤,很显然,这种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东西到手他很快就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身体上的虫子上下蠕动过后就完全服贴了,这仅仅花费了半分钟的时间。
老马在那个怪物套皮的时机,啪啪啪快速打光了左轮手炮弹舱内的全部子弹,但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一仗意外,子弹的弹头全部扭曲变形最后吧哒吧哒地落在船甲板上。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用一种绝望而恐惧的语调问道:“你是谁?”
棺材盒子中的那个男人此刻摇身一变,就是一副王大胆的模样,他礼貌地回答:“你可以叫我——死神。”
老马拿出自己作为海盗船扛把子的威严,“你以为我在海上这么多年,全靠运气吗?想当年,我在河涧地凭借一手水行功法,在江湖上创出了诺大名声,只是后来得罪权贵,才上了贼船。看来,今日要拿出点儿真本事了,让你明白什么叫尊重船长。”
看来寻常的枪弹对他根本不起作用。老马脱掉了身上的那件海蓝色的船长制服,露出满身虬结的肌肉,深吸一口气,可以听见骨头在咔咔作响。他觉得对方的本事太过邪门,不想靠近,就用了一招“水波枪”,星力聚集在食指,一道精炼的真气裹挟着朗姆酒从指尖射出。棺材盒子中的怪物只是侧身躲过,并没有太多动作,他腐烂长袍的袖口被钻了个洞。他的烂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在月光下这很难说清这是一副怎么的表情。接二连三的水波像子弹一般射过来,他拿起九连环的金轮中的两只,左挡右撇,竟然身体毫发无伤。老马脸色凝重,这个怪物在逐渐向自己逼进。
这么快就逼得他只能使用那一招了!
老马快速在手中结印——丑、午、寅、卯、辰、亥、酉,口中一声大喝:“呀!水行·水龙冲天钻。”船舷一侧的海水忽然卷起漩涡,一条小水龙就此成型,一跃而起从空中转身兜头俯冲旋转着冲向那个怪物。
怪物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竟然伸开双臂,快乐迎接这一波攻势。船甲板上发出一声“轰隆”巨响,大量的海水涌荡开来,将那些尸体浮在水面上漂来漂去。
老马刚刚使用的一招威力巨大的奥义,迅速消耗了大量的星力,他跪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突然一道金轮从水雾中快速飞出,直接砸向他的脑门,他太累了来不及闪身,只能用手臂试图当下这一击。但散魂金轮击碎他手臂的当口,他全身发出剧烈的颤抖,过往残杀无辜者的画面涌向了自己的脑海,他的灵魂受到了巨创,变得痴呆,倒地前他只是叫出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水雾散去,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大量的海水底舱渗漏。怪物将原生魔法能量与自己的血肉相融合,这次融合赐予了他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自愈恢复。他扭曲成不自的身体,骨头发出咔咔咔的爆响,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回复,铁线虫一般的生物像黑色的缝线一般在帮助他整合身体,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此时,他身体上只是多了些“未拆分的缝线”,跟当初并没有两样。
“都跟你说了,我是死神,你见过死神可以死去的吗?”
郝大胆眼看着船长都死了,他不要命的往船弦的位置疯跑过去,试图跳入海中求得一丝活命的机会,但天空中俯冲下来一只散魂金轮,直接打碎了郝大胆的后脑勺,他脸朝下摔在甲板上动也不动,仅仅离大海也就三步之遥。
诗人自始至终在船甲板上站着看戏,他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尿了一裤子。
他算准了自己有此一劫,在被老道长封印之前就在天底下散步宝藏的传说,好让贪心的寻宝人放自己出来。那些金银珠宝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虽然黄白之物对一个上古恶魔来说没有太多的吸引力,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通货可以作为很好的诱饵,引诱那些无知贪婪的凡人。渔民们经常到此打渔的快乐福光岛改名暗影岛,这里一到夜里就有僵尸啸月发出的恐怖狼嚎,但这些海盗们掩耳盗铃,不听从那古老传说的警告。
因为他不能涉水渡海,不想被困此地,所以他留下了那个游吟诗人,用魔法控制了他的神识,中招者的神志会受到影响,会越来越虚弱几乎不会反抗。诗人的气度很好,他能够帮助他在白天应付突如其来的情况,像被奴役的丧尸一样为其服务。
他擦了擦那只灯笼,这只灯笼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它开始发出幽幽绿光,船甲板上绿色的冥魂从尸体中慢慢挣脱出来,统统都带走被吸进了灯笼,“咔嚓”灯笼罩子上的一块活板门关上了。这是他收魂的工具,只要他手提灯笼就是一种炼魂的过程。这些冥魂炼化后带来的星力顺着铁链传导在他的身体内,他需要进食补充元气,一千多年的时间,他饿了太久。他走到那些尸体的中央,他用锋利的指甲割破动脉,黑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滴落甲板,但液体中含有丰富的虫子,那黑色铁丝般的虫子钻入了甲板上的每具身体里,他们很快就被吸干了,变成了跟岛上一模一样的干尸。吃饱喝足的黑色线虫又重新爬回主人的身体钻进他的皮肤。
他腐烂的右手摘下三角帽向月亮鞠躬,仿佛是一种错觉,月亮也在回应这个远古的恶魔,发出一束流星般的闪光在夜空中一闪而逝,被他的白翳的双眼吸收。但他仅仅只用了一千二百年,就从这座山的地底钻出来了。时间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意义,他不惧怕时间,时间惧怕自己。
他吸完魂魄精华,就戴上了老马掉落船甲板上的三角船长帽,变身丧尸的老马的脱下了那身海蓝色船长服给自己的主人穿上,那些原本属于自己佩戴的首饰也被众丧尸们重新戴好,他白翳巩膜的双眼抬头看了看月亮。从此以后,在彩石群岛就开始流出着幽灵船的恐怖传说。这艘双桅帆桨船只在浓雾弥漫夜间航行,在这种鬼天气出来,通过栈桥捕食其他遭遇的船只上面的活人。无论是谁,都没有活着讲述这个故事的人。船甲板上的尸体从地上纷纷爬了起来,原来该干啥的接着干,修船的修船,掌舵的掌舵,起帆的扬帆,划桨的划桨。他利用死前贪婪人性又一次复活来到人间,此刻他有了一具凡人的身体,但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回复往日的力量,他需要这艘船在海上漂泊,直到时机成熟,在进驻内陆。在一千多年前,为数不多的武林世人称呼他为“炼魂师”,一个勾人魂魄获取功力的远古人魔。
每当噬魂之夜,传说可以看见那些驾船往生的幽灵,都上了这艘双桅划桨的幽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