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下来，我也累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安静得出奇，就连掉根针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长桌两旁坐满了银雪事务所的高层，倒是让坐在顾三思身旁的欧阳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无论别人怎么问，少年都只有一句台词——
“我也只是奉事务所之命行事，其它一概不知。”
有些时候，什么也不说反而更好。
此刻的欧阳恒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神秘而神奇。
来自那个传说中的“第三十八事务所”，用某种神秘的方法治愈了所长的痼疾？
相比于顾三思，欧阳恒倒似乎成了这场会议的主角。
“三哥，既然你已经痊愈，就应当由你继续领导我们……”
顾九问脸色阴沉如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行了，你们别说了。”
顾三思看了看胞弟，又看了看不远处脸色很是难看的顾星河，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也知道，这些年我管理事务所的有些政策不太合时宜了。”
“……”
众人莫敢做声，在欧阳恒看来，这位所长的威信还是有的。
“经历了十年前的那些事，我的心已是老了……”
顾三思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在大灾难后的十年里，曾经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已经变成了如今保守、畏缩的模样。
银发男人心中深知，事务所里出现的很多问题都是自己造成的。
激流行舟，不进则退。
年逾三十五岁，当灵魂开始衰退的时候，作为人类的进取心和勇气似乎也渐渐消失了。
“所以，诸位也无需多说，我自然不会再继续阻碍事务所的发展了……”
此言一出，代表着顾三思心意已决。
从“失心者”状态恢复后，他确实再也不愿背负家族和事务所的重担。
“安静！”
会场中方才扬起的喧闹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看着顾三思，知道他接下来便会指定继承人了。
到底由谁来继承作为“御四家”的银雪事务所？
是顾雪晴？
她年纪太小，恐怕难以服众。
是顾论言？
若他当任，恐怕除了顾星河一脉分家，其余众人都不会满意。
“诸位还记得我是如何当上所长的吗？”
看着族人们凝重的脸色，顾三思不由得笑了起来。
“凡是顾氏家族的人，谁能够获得这届‘青会’的‘最优位’，便是下任族长。”
他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人。
“诸位，如此算是公平吧？”
顾三思的眼神如利刃般锋利，要不是欧阳恒知道他是战斗系统的超越者，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受到了某种精神系统能力的影响。
“老九，我也知道你的想法。”
顾三思看着握紧拳头手关节泛白的顾九问，摇了摇头。
“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我们顾家若是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自然少不了你的帮助，所以你也别觉得尴尬了。”
“……”
顾九问的确非常尴尬。
在他看来，顾三思如此选择，最大的受益人恐怕就是那位顾论言。
虽然他非常厌恶顾论言的为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年仅二十一岁就达到4S位阶的顾论言是族中屈指可数的天才。
一旦顾论言担任了顾家的家主，自己的满腔抱负便根本无从实现了。
“雪晴是一定会成为下任族长的，到时候你全力辅佐她，不就可以实现你的抱负了吗？”
“……”
在场众人都被顾三思所说的话给弄懵了，他凭什么这么肯定顾雪晴能够在“青会”中夺得全家族的“最优位”？
欧阳恒头皮一麻，似乎觉得顾三思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瞄了瞄。
难道他知道我身上藏着的“底牌”了？
欧阳恒猜不透这位“前所长”心中所想。
不过很显然，猜不透顾三思想法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你说顾雪晴一定会是下任族长是什么意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星河站了起来。
“顾三思，你的意思是我家论言不及你那只有S位阶的……女儿？”
老者头上青筋鼓起，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今天在场的诸位都是个见证，你到时候不会出尔反尔吧？”
顾星河已经不怕完全把脸撕破了。
在他看来，之前自己和顾论言的所作所为要是被人揪住不放，恐怕今后会很难在银雪事务所立足。
因此方才在地底通道时，他甚至产生过暴起偷袭，将顾三思一脉的族人全部杀死的想法。
如今顾三思宣布的选择继任者的办法，对这位银发老者而言可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顾三思万分肯定的语气让老者心头一惊。
莫非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帮顾雪晴那小丫头作弊？
“哈，‘青会’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作弊有可能吗？”
就像看穿了顾星河想法一般，顾三思轻蔑地笑了笑。
他不再理会嗔目结舌的老者，而是看向了满脸疑惑的顾九问。
“老九，怎么样？你答应我的建议吧？”
“……”
沉默了许久的顾九问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散会，我要回去休息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那位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便独自离去了。
会场内的事务所高层争论着，争吵着，终于熙熙攘攘地离开了会场。
顾九问和顾星河相互瞪视了半晌，也各自离去。
豪华的会议室中，最后只剩下了欧阳恒和顾雪晴两人。
“你先……”
“你先说！”
看来两人在这方面还是蛮有默契的。
半小时后，在多重侦察屏蔽力场的作用下，少年和少女终于完全弄明白了对方的秘密。
顾雪晴不会对欧阳恒有所保留，欧阳恒也是如此。
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人，在这半年来的时间里竟然已经如此信任彼此。
不得不说，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有缘分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很难说，这种缘分是否也是源自我们灵魂本源中已经遗失在岁月长河中的某段记忆呢？
当然，此时的两位年轻超越者并没有心思思考如此深奥的问题，他们正沉浸在对“青会”和未来的激烈讨论中。
“我认为，我们最缺乏的就是情报。”
顾雪晴争论的样子一点都不淑女。
“我们的优势很明显，一旦能够掌握所有参会人员的情报，取得优胜应该不难吧？”
“……”
欧阳恒有些头疼，顾雪晴是不是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通过“集成伪脑”小艾的帮助，少年也对所有二十五岁以下超越者的基本信息有所了解。
排除隐藏实力和统计误差，全球二十五岁以下的正式超越者一共有六万三千多人。
其中5S位阶七人，4S位阶三十八人，3S位阶两百六十四人，SS位阶五千六百多人，剩下的便是数不胜数的S级和A级超越者。
自己充其量能够算得上等同于3S位阶实力，顾雪晴就算能力特殊可以勉强算做2S位阶实力，两人在所有有资格参加“青会”的超越者中也只能算中上水平而已。
就算拥有灵种灵能这一“杀手锏”，欧阳恒也不会狂妄自大到认为已经稳稳地可以获得“优胜”的地步。
更何况每次“青会”的竞技项目内容都不一样，在不知道竞技内容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未知数。
找到最合适的队友，遇到最有利于自己的规则，选择最为完美的战术，拥有最好的运气……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就算三者都占齐，两人也不一定能从如此之多的强者和天才之中脱颖而出。
“我们的确有我们的优势，不过……”
看着有些“膨胀”的顾雪晴，欧阳恒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自信是必要的，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又如何屹立于强者之林呢？
方案，对策，计划……
倘若唐明或是顾三思能够旁观两人的激烈讨论，大概也会露出欣慰的微笑。
少年和少女越来越有真正超越者的样子了。
后继有人，吾道不孤。
人一旦上了年纪以后，大概都很容易因为这两个原因而感动。
最终，讨论了数小时之久的两人终于有些累了。
“走，欧阳，我请你吃饭。”
顾雪晴扬了扬银色的秀发，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半年以来，她的心情似乎从来没有似今天这般轻松过。
所谓“大恩不言谢”，顾雪晴对欧阳恒的感谢并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也就是如此形成的。
“不着急，慢慢吃，这是我家手艺最好的厨师做的，管够。”
银发少女满脸笑容地看着正狼吞虎咽的欧阳恒。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你以前天天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欧阳，你找打是不是？”
吵闹着，欢笑着，两人度过了难得的轻松时光。
当餐饮结束，欧阳恒却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向顾雪晴提出那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
“顾雪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
银发少女挽了挽垂下的耳发。
“我之前听说你父亲和你断绝的父女关系，是真的吗？”
“……”
沉默半天后，顾雪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轻松的氛围也一扫而空。
“为什么？”
“他……他不愿意我成为超越者……”
顾雪晴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
“我父亲警告过我，一旦我成为了超越者，他便会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嗯。”
“原因呢？”
“父亲说不希望我选择有生命危险的职业，但我觉得……”
少女有些犹豫。
“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嗯。”
沉默许久，最终两人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