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你干嘛？他们好不容易才同意让我们加入……”
顾雪晴回头看了看欧阳恒，立刻闭上了嘴。
少年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但他的眼神却澄澈清明，传达着某种意志。
“请问您如何称呼？”
欧阳恒直视着肌肉男子的眼睛。
“黎杨，怎么了？”
“在出发前，我想先和你们交换下情报。”
“交换情报？她不是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黎杨瞥了一眼顾雪晴。
“她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啊。”
欧阳恒笑了起来。
“那行啊，你说吧，有什么情报想要交换的？”
“也没什么，就三个问题想问下您。”
“问问题？”
黎杨看了看身旁的王霖心，好像很不耐烦一般摆了摆手。
“快问吧，你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别耽误太久。”
“嗯，我尽量简短些。”
欧阳恒当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不仅知道，简直是太知道了。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来交换情报呢？
“你们为什么从B城撤退了？”
欧阳恒眨了眨眼睛。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叛军都疯了啊，打不过当然只能撤。”
“疯了？”
欧阳恒不置可否。
“你们完全不知道造成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
“能别说些废话么？知道我还问你们做什么？”
男子显得有些焦躁。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和临时指挥中心取得联系了吗？他们的指令是什么？”
欧阳恒看向了王霖心。
她作为侦察系统超越者，如果具有信息传导类能力，便有很大的概率能直接和指挥中心的通讯设备取得联系。
“嗯，我们接到命令让所有人员前往指挥中心避难。”
王霖心点了点头。
“问完了吧？那就走吧。”
焦躁不堪的黎杨恶狠狠地瞪了欧阳恒一眼。
“再不走，就不带你们了啊。”
“……”
欧阳恒没有答话，而是拉着顾雪晴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们可以和你们分开行动吗？”
“欧阳恒？你……”
顾雪晴完全不理解，欧阳恒为何会拒绝这如同奇迹一般的机会。
“或者说，你们还允许我们独自离开吗？”
欧阳恒没有理会顾雪晴。
“喂喂，你们什么意思？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带你们走的。”
黎杨的眼中充满了浑浊。
“那我们现在能离开吗？”
欧阳恒把手别到了身后。
“……”
“……”
“当然……不行……”
顾雪晴惊讶地发现，不远处地三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露出温和笑容的王霖心。
面无表情的凯。
略显焦躁的黎杨。
他们的面容抽搐着，痛苦和挣扎让三位超越者扭曲的面孔异常狰狞。
“顾雪晴，快逃！”
欧阳恒将身后凝聚的电能球扔向了离他最近的黎杨。
“别愣着！快带我逃！”
欧阳恒拍了拍呆立原地的顾雪晴那苍白的脸颊。
“往……哪逃……”
少女的口中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往我们来的方向！”
“……”
在电光散尽前，欧阳恒又被顾雪晴夹了起来。
“怎么又是这种姿势……”
欧阳恒无暇顾及两人这奇怪的逃跑姿势，他将“感应电场”扩散到了能够释放的极限范围。
“果然追来了……”
欧阳恒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了黎杨三人在丛林间疯狂追逐的身影。
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三位超越者已经被人施加了“精神强制”。
什么是“精神强制”？
简单来说，“精神强制”是一种被人植入的潜意识。
就如同欧阳恒初入事务所那晚无法产生离开房间的想法一样，“精神强制”能从根本上影响到一个人的思维和行动。
多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催眠术”从本质上讲就是一种极其粗浅的“精神强制”。
“欧阳恒，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的？”
就算反应再慢，顾雪晴也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那三人大概是被反抗军抓获后，被施加了某种“精神强制”措施。
一旦遇到落单的管理局超越者，这三人便会邀请他们入队，然后再在合适的时机将之杀害。
根据欧阳恒的猜测，他们的最终目标很有可能是刺杀管理局指挥官。
内鬼永远是攻破坚固防线的最佳武器。
“他们说的话自相矛盾了……”
欧阳恒叹了口气。
从黎杨提出“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的问题时，欧阳恒就产生了怀疑。
和余平安的情况不同，这三人隶属于B城的攻坚部队。
他们必然和反抗军有所接触。
如果B城内的反抗军也如同A城这般得到了紫光增幅的话，在场的管理局军队不可能全然不知原因。
而他们若是被A城前往支援的反抗军击溃，不仅时间对不上，黎杨方才说的话也自相矛盾。
其次，据王霖心所言，他们从指挥中心那里的到的指令是“前往避难”。
这条命令本身就存在问题。
指挥中心必然会成为反抗军的重点攻击目标，甚至有可能早已被反抗军包围。
指挥官下达这样的命令，不是让幸存的管理局超越者自投罗网吗？
最后，王霖心腰间的反侦察屏蔽系统明明闪烁着代表能量充盈的绿灯，为何没有开启？
不就是等着人发现她们吗？
因此，欧阳恒在问完三个问题之后，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以黎杨为首的三人所言不实。
无论他们有没有被施加“精神强制”，欧阳恒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同行。
而在提出“分开行动”之后那三人的表现更是进一步证实了欧阳恒的猜测。
他们是不会允许有人活着离开的。
“和平分手”的愿望成为了泡影，欧阳恒心中却没有感到意外。
虽然残酷，却非常符合战争的逻辑。
“你还能跑快些吗？他们就快追上我们了。”
欧阳恒叹了口气。
名叫凯的那位中年男子是SS级的能量系统超越者，在之前分组时欧阳恒就有留意。
这也是他没有浪费灵能阻击的原因。
本就所剩无几灵能应该用在更需要的时候。
“……”
顾雪晴没有说话，她已经尽力了。
尽力奔跑，内心却充满了绝望。
往来时的方向吗？
顾雪晴当然能够猜到欧阳恒的想法。
他想让反抗军的追兵和被控制的管理局超越者互斗，从中寻找渺茫的生机。
但是，那所谓的“生机”真的存在吗？
如果黎杨三人被施加“精神强制”内容的歼灭对象具有更强的针对性，那么欧阳恒的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完全将希望寄托在反抗军“精神强制”施加者的技术和能力精度之上？
就算计划成功，黎杨三人会无差别地进行攻击，然后呢？
然后就有求生的希望了？
顾雪晴摇了摇头。
在她看来，无论如何，欧阳恒和自己都只有一个结局。
“顾雪晴，别想了，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
“……”
曾经用来安慰欧阳恒的话如今又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我们还能活多久？”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五分四十三秒。”
“你是怎么计算得这么精确的？”
不知为何，少女突然笑出了声。
是因为两人奇怪的姿势？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顾雪晴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她的眼神中已再无迷茫。
五分钟，大多数人生命中毫不在意的一瞬，在这位尚处于花季的少女心中显得无比珍贵。
“欧阳恒，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哦，我也没有。”
“你……”
“没什么，你别乱想啊。”
空气陷入了沉默。
将无数美好幻想藏于心中的顾雪晴，又回到了冷冰冰的现实。
“有计划吗？”
“有。”
“有计划？！什么计划？”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随便问问的顾雪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欧阳恒居然还说自己有计划？
“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尽可能地保护我。”
“保护你……你是公主吗？”
“别瞎说，我身上有我们唯一的希望。”
“你不是傻了吧……”
顾雪晴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当然没傻，你按我说的做便是了。”
“好……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你比我先死，行了吧？”
“嗯。”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欧阳恒的计划在顾雪晴看来毫无意义，不用他说，身为前卫的自己也会尽可能地保护队友。
但是欧阳恒却并不这么认为。
前后都是死局，俩人即将无路可逃便是血淋淋的现实。
他可没有天真到认为两拨敌人会拼得同归于尽。
欧阳恒仅存的希望来源于从方才起就一直浮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声音——
“乙，快来，快到我这里来……”
越发急切的呼喊在欧阳恒的灵魂中盘旋。
是灵种的声音？
欧阳恒心中浮现出了灵种吞噬觉醒之光时的那个场景。
在那之后，他也想过很多。
关于灵种中蕴含的意识，欧阳恒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
他认识它。
尽管毫无道理，但欧阳恒就是有这种感觉。
自己和灵种中的那个意识是认识的。
几万年前，几十万年前，几百万年前……
在人类文明尚未诞生之前，自己就和它认识。
如此荒诞的想法在欧阳恒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由灵魂深处发出的呼喊让欧阳恒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必须要潜入“灵魂自查”状态与它相见。
立刻，立即。
否则便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
为此，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有——
几分钟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