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宝陵是真的没了力气,萧裕安则是最听这人话的,当然,若许宝陵当真与萧家有关,他也不能真下狠手杀了她,不然,他可能会被自己那老爹给打断了腿丢出山庄自生自灭。
萧裕安被万剑山庄的师弟搀扶着向台下走去,路过许宝陵时脚步猛地顿住,许宝陵身上那刺目的红灼痛了他的眼,心中竟是生出了愧疚之意。
待他回神,已是将手搭在许宝陵的肩上,欲要将之搀扶起身,可还不待他更进一步动作,便有一人撞开他来到了许宝陵身边。
容瑾顾不得其他,撞开那个打伤他心上人的萧裕安后,摘下身上披着的披风将娇小的姑娘整个裹住,然后一个用力便将之拦腰抱起。
横了一眼萧裕安后便径直走下台一路离开这里,许宝陵也未有任何反抗,她此刻眼睛半阖,已是有些迷糊了。
萧裕安被撞猛地后退几步,幸而有同门师弟搀扶这才避免跌倒在地。他脸色发白,就那么怔愣着,眼睛一直盯着容瑾的背影,似是要透过容瑾看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许宝陵。
半响,他扯了扯唇,苦笑,对扶着自己的师弟道:“瞧我,方还说师兄心乱,我这就紧跟着就乱了心——”
说着,他抬眸,正对上姬少卿的视线,抿了抿唇,终是叹了气,迈开步子下了问月台。
待回到姬少卿身边,抬臂轻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算作安慰,而姬少卿眸光淡淡直视前方,并不作回应。
是真的不在意吗?
他的指甲已是深深陷进肉里,有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染红了地上的黄土,也让他的心被一片血色包围。
正当在场众人还在回味方才那一战时,高台上已有一人负手而立,那人身高体长,男生女相,可以说是比女子还要美的人,却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极致的冷。
问月阁大弟子,流光!
要说这流光啊,在这江湖中声望可是极高,凭着强劲的实力和美到极致的容貌荣登江湖公子排行榜第一,偌大的江湖能与他比上一比的少之又少。
而万剑山庄姬少卿,便算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请——”
只见流光一手握上剑柄,自其内缓缓拔出泛着寒光的长剑,那薄薄的唇微启,看着台下的姬少卿吐出冷冰冰的一个请字。
闻声,姬少卿即刻压下心底汹涌的波动,纵身飞起越上问月台。
他站在流光正对面,持剑而立。两个同样清冷寡言的人,又都是江湖上新一辈少年高手,这一战,还未开始便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姬少卿抬手对着流光抱拳一礼,流光只淡淡颔首,随之两人便同时有了动作。
都是以剑闻名江湖的,自然心里都有那一股子傲劲儿,即便平日里不与旁人争那名利地位,可真到了事关剑道荣辱时,他们都是拼尽了全力去比,谁都不愿给自己的剑丢了脸。
流光招招强劲,那剑锋无数次偏近姬少卿要害,身法极快,功夫不强的也只能勉强看到台上流光的身影。
当流光一剑将斩至姬少卿右臂,姬少卿忙纵身飞起,落下时单脚踩在流光的寒霜剑上。寒霜剑柔软的剑身一颤,流光正要退后反击,迎面便撞上姬少卿重重一掌。
流光脚踏白靴下了力气停下后退的脚步,他抬了那始终冷淡的眸,看向姬少卿时眸中显而易见的多了些笑意。流光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有笑自嗓中轻轻散出,如冬日里的寒霜白雪,虽冷却清澈干净。
姬少卿向来尊重对手,何况这只是一场比武,又不是生死擂台,他只静立着等流光立定了身子,这才再次执剑攻去。两人你来我往,默契的不再动用旁的招式,台上一时尽是剑刃上的寒光闪在众人的眼里。
当流光的剑将将要斩在姬少卿胸口时,姬少卿上身后仰,再而迅速起身,不归剑压低,自下而上往流光挑去,流光反应极其迅速,抬剑格挡,一个旋身飞踢,便将姬少卿踹倒。
姬少卿重重咳了一声,一手捂着被踹的胸口,一手撑剑站起身来,正当所有人以为姬少卿会再次反击时,他却轻声笑了笑,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对着流光抱拳一礼,后看向高台上坐着的柳自意等前辈,道:
“流光少主更胜一筹,少卿认输。”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唏嘘声,而姬少卿和流光皆面色淡淡,互相拱手一礼,一前一后飞身跃下问月台。待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也不静待后续,便领着队伍下山。
英雄大会规定江湖中少年侠士皆可上台比试,讲究点到为止不可借故杀人,比试者自愿上台,不可强逼。历来都是谁想上就上,不论出身,不论宗派,便是无门无派的游侠都抢先上台比斗。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英雄大会一开始便是八大派弟子先上比斗,待决出胜者,普通侠士随后比试,分两路排行。而武林盟对此置之不理,似是默许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则。
八大派走后,清风崖似是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没有了方才的暗潮汹涌各怀心思,在场其他侠士都一心放在比试上,希望能凭此得了武林诸位前辈的青睐,借此机会一飞冲天。
且不论问月台上如何,清风崖下此刻却是有三方人马对峙——
“此番又是流光你这小子夺得魁首,大出风头啊!”
“恭喜啊流光!”
不用说,这必然是池空了。
他手里摇着折扇,笑眯眯的,似是并没发现他领着人堵了万剑山庄和问月阁众人的路一般。他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笑的跟个狐狸一样。
必然,在熟悉的人面前,他自然不用虚伪的端着,他们这几个谁不了解谁。
姬少卿只略略后退一步,垂着眸子不搭理池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萧裕安笑嘻嘻的,抬手搭在流光肩上,流光只是浅浅的皱了皱眉头,却到底忍住没把肩上的手一剑斩掉。
“啧,没趣,太没趣了!姬少卿是个冰块儿也就算了,你流光比他更甚!说来咱都这么熟了,此次英雄大会结束,咱也不急着回去,不妨扶光城快活快活?”
池空说这话本也没打算能得了这几个人的回应,可他偏就想要去过膈应下这几个正人君子,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是个人就欠了他们债似的!
“诶我说池空,你有意思没意思,都结束了还不赶路回去,不怕回去晚了你爹揍你?记吃不记打?”
萧裕安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师兄的不耐,在姬少卿有动作前先一步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然后眸子一眯,整个人的气势都起了来,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笑嘻嘻的做个看戏人了。
听得萧裕安的话,本还不想就此结束的池空狐狸般的眸子一眯,一道冷芒自其中划过,可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萧少主,这事儿你是要拿来笑我一辈子是吧?”
燕雀门门主不是正常人,至少在大部分明白人眼里,他不是正常人。
江湖中老一辈的都知道,燕雀门门主池悟之年轻时那也是一代翘楚,凭借一萧一剑行江湖,斗遍大小侠士,自此扬名江湖。后在英雄大会时结识西域玄冥教圣女阿依木,并对其一见钟情,而阿依木亦为爱叛教而出,远赴中原只为池悟之。
这本该是个好事,只是红颜多薄命,阿依木武功高强,人又长得美,可以说一度成为西域族民心中的神,如此行径自是惹怒玄冥教和西域国。在六年后玄冥教寻得阿依木所在,多人围攻之下阿依木惨死,池悟之重伤,长子被杀,长女被劫往西域,幺子年纪尚小逃过一劫,自此池悟之性情大变,人也变得神神道道疑神疑鬼——
而深受其害的,便是这唯一活下来的幸运儿,池空。
池悟之管池空管得严,那简直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出去了必定要在限定时间内回来,若是没能回得来,只差一盏茶时间也要将池空狠狠揍上一顿,再给关上几天紧闭。
八大派在江湖中名声极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能传的人尽皆知,更何况是事关燕雀门门主和少主的事情呢,这也自然成了所有人的谈资笑料,同时也是池空最不想被人提起的事情。
萧裕安正是抓了这点有意惹池空生气,他肯定池空擅隐忍轻易不会与他们交恶,如此自能摆脱他的纠缠。
他眸中含着点点笑意,甚至还有点得意。对着池空摆了摆手,便率先迈开了步子绕过池空往山下走,而姬少卿和流光俩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见事情解决,俩人也迈开了步子紧随其后下了山。
万剑山庄和问月阁的人一走,山脚下便有些空荡荡的了。
在没人后池空的眸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恨意,眼眶通红,拳头也捏的死死的,面上的笑颜彻底消失,跟在他身边的燕雀门弟子各个如鹌鹑般垂着首不发一言。
“萧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