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后的稻草

郑婉勤因为年轻漂亮，又英语很好，很快就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外企做前台，工作琐碎，收入也不高，可这点收入对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郑婉勤干的起劲，不光自己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同事忙的时候，她也积极帮忙，经常帮同事加班到很晚，做方案、写报告、拟公文，很多都不是前台的工作范围了，但是她都学的有模有样，同事们也都喜欢她，免费劳动力，哪里需要到哪里。

而赫赫晴晴这边就不乐观了，几个月的看守所生活已经把她折磨的面容憔悴，年纪大而学历不高，没有工作经验，做饭都不会，应聘保姆阿姨这种打杂的工作都接连失败，最后只找到一个饭店后厨的洗碗工，工作辛苦，收入却还不如女儿的收入高。养尊处优的阔太太突然沦落到如此境地，才洗了几天的碗，手上就干裂出了许多条伤口，洗洁精渗入伤口的刺痛、失去亲人的伤痛、孩子即将开学的经济压力……就像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压在她身上，她甚至希望陪在丈夫身边，永远不醒来。

辛苦了一个月，两个人的工资也没凑上多少钱，很快郑世杰要开学了，学费、书本、住宿又是几千块。郑婉勤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S省大学，也是国家重点大学，学费、书本、生活费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母女俩辛苦了一个多月，也只能凑上一个人上学的费用。赫晴晴看着皱皱巴巴的那几千块钱，忍不住又泪流满面，是她没本事，对不起两个孩子，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郑世杰才上高中，郑婉勤大学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好几年的生活要怎么活下去？

“妈，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先让弟弟上学，我可以申请助学金，我还可以半工半读，我们一起想办法。”郑婉勤哽咽着劝妈妈。

“我是男子汉，我不上学了，我也可以出去赚钱。”郑世杰还不满18岁，出去打工更是四处碰壁，一看身份证就全部将他拒之门外，可是看着妈妈和姐姐这么艰难，他也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

“你说什么呢，高中都读不完，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要学的更好，将来才能赚更多的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赫晴晴生气的看着儿子，她怎么能让儿子辍学，对不起儿子啊。

“妈，弟弟，你们都别着急，我明天就去学校申请助学金，有了助学金，问题就解决了。”郑婉勤一边安慰，一边帮妈妈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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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郑婉勤准备了各种申请助学金的资料，联系了学校老师，申请助学金。当她把装着全部资料的档案袋寄出的时候，觉得近期的问题都解决了，应该存钱准备下学期的学费了。赫晴晴也满心希望的等着助学金的消息，自己那一点收入，真的无力养活两个孩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你陷入绝境，什么是绝境？能想象到的困难，都还不算绝境。几天以后，郑婉勤的办公桌上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

“你是郑婉勤同学吗？”

“我是，您是刘老师吗？是我的助学金申请下来了吗？”郑婉勤一听声音，就兴奋起来，助学金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全家都指望着这棵“草”呢。

“我是刘老师，但是你的助学金不符合要求，审批被驳回了。”刘老师的语气公事公办，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她根本体会不到经济困难的家庭，盼望这笔钱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不符合要求？怎么会？我们确实太需要这笔钱了！”郑婉勤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笔钱对全家来说都是很大的一个数字了。如果申请不下来，自己应该就不会有机会再读大学了。

“你父母涉嫌违法犯罪活动，还没有定案，没有法院的最终宣判，你家的财产归属也没有最终结论，所以不符合我们的经济困难家庭的条件，这个助学金我们不能给你了。”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钱，房子和账户都被查封了，我真的没有钱上学了。”郑婉勤怕同事听到，压抑着哭声，哽咽着求老师。

“这个我没有办法，真的不行，我们要符合程序。”刘老师有点不耐烦了，她也确实没办法，钱不是她的，学校审批，那就要按程序办事。

“可是……可是……”郑婉勤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没办法，或者你让法院或公安局出结案证明吧。”刘老师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拿着电话的郑婉勤泪如雨下，可是怕影响其他同事，她不敢出声，慌张的跑进卫生间，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无声的流泪，准备了三年的出国留学去不成了，连在国内上个大学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爸爸到底做了什么？她只是想读书，爸爸做了什么跟她读书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只能有一个人继续上学，她只能让给弟弟，弟弟还不满18岁，总不能高中没念完就辍学呀。而她，大不了就继续在这里做前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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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全家都在，晚饭很简单，全家都在节衣缩食，不敢乱花一分钱，几个月清粥青菜，辛苦劳作，已经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一家人疲惫不堪。全家都在盼望着助学金，看到婉勤的样子，大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婉勤，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都肿的。”姑姑开门就被婉勤的样子吓坏了。

“怎么了这是？工作不顺利了？”妈妈听到声音也关心的过来看她。

“学校的助学金申请有消息了？怎么样？”陈松感觉到是助学金的事了。

“助学金……助学金……没有审批下来。”郑婉勤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为什么呀？”赫晴晴着急的问，这是她能让两个孩子都继续读书的唯一办法了。

“因为爸爸的案子。”

赫晴晴愣再那里，都是他们夫妻害了两个孩子，都是他们太着急赚钱，现在不光钱没了，还毁了孩子的前途，一个助学金，学校就能查到这个案子，以后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事情扯出这个案子，会不会对孩子们有更大的影响？赫晴晴越想就越自责，她恨丈夫不择手段，更恨自己推波助澜。

“没关系，我们想办法凑凑钱，能凑上的。”郑虹劝着郑婉勤。之前帮赫晴晴请律师，各种打典关系，已经花掉了他们全部的积蓄，还有自己儿子也需要学费，她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借钱了。只是郑家如此境况，又有谁还愿意借钱给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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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赫晴晴看着躺在身边的睡熟的女儿，多好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很少让父母操心，一直学习很好，很懂事，可是现在，被父母拖累成这样，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赚了钱还舍不得花，很久都没让孩子吃点好的了，孩子越来越瘦了，脸色也没有了以前的红润。都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我这个做妈妈的，现在赚的钱还不够养自己，还要靠女儿贴补生活。我这个妈妈真没用，如果没有妈妈，你赚的钱自己花，也许还能多存一些钱。妈妈好想你爸爸呀，如果他还在，他就有办法了。赫晴晴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了希望，泽伟那么爱她，怎么会扔下她不管呢，泽伟会来找她的，她悄悄下床，坐在窗前，感觉丈夫就在天上看着她，真想跟他说说话，已经半年多没有跟他聊聊天了，他最有办法了，以前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有办法解决的，从来没有让她担心过，如果有来生，还要嫁给他。看，他在那里笑呢，泽伟也想她了，一定是的，如果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也不会拖累女儿了。泽伟，你慢点走，等等我啊，就像恋爱时候丈夫突然亲了她一下就跑掉，她追着他嬉闹一样，远远的星光，丈夫又跑掉了，她追着那光，开心的跑。

嘭的一声巨响，郑婉勤被惊醒，身边空空的，“妈妈妈妈。”郑婉勤哭喊着，冲出房间，客厅里也空空的，妈妈去哪了，一转身，看到开着的窗户，随风飞出窗外的窗帘，“妈妈！”郑婉勤大叫起来，冲到窗边，黑暗中，妈妈小小的身躯趴在地上，“妈！”郑婉勤哭喊着瘫在地上。

隔壁房间的郑虹和丈夫，世杰和晓东都被惊醒，跑了过来。一家人都被吓傻了。

“快叫救护车！”陈松跟儿子大声吼着，马上又转身冲出房间，坐电梯下楼。

陈晓东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可是陈松冲到楼下抱起赫晴晴就知道没希望了，救不活了。

助学金申请的失败也许就是压倒赫晴晴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她的离开，也成了压倒郑婉勤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病倒了，高烧不退，烧了三天才清醒过来，想到弟弟的学费，看着爸妈的遗像，她决定辍学了，爸妈都不在了，一定要让弟弟读完大学，这个家才有希望。

为了安慰姑姑，她只能说今年家里的事影响了高考发挥，没考上理想的大学，想明年再考，这一年可以半工半读，既能赚钱养家，还能调整心态，来年一定会考得更好，因为她一直成绩很好，这次高考确实发挥失常，而且家里经济压力太大了，姑姑虽然很伤心，也只能同意了。

而在婉勤心里，不仅放弃了大学，也放弃了沈诗华，一门心思的想着把工作做得更好，换一个收入更高的岗位，赚更多的钱，让弟弟安心读完大学。至于沈诗华，他同样没有能力解决自己现在的困境，不要再给无辜的人添麻烦了。